听到这声,严策宁手上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停止。 阚沙尔反应迅速,从严策宁脚下挣脱,踢开他手中的刀。严策宁猝不及防,被这力道打退了几步,他插空看向那方,皱紧了眉头。 声音传来之处,宋颜乐正与段锐站在一起。 宋颜乐察觉到异样时,正坐在一辆马车上焦急等着。片刻后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她掀开帘子,穿过一方稀薄的林叶眺望,隐隐约约看到大批西境兵整齐列队,前进方向约莫就是金戈部与白玛部。 随身保护的小兵劝宋颜乐进到马车内,宋颜乐隐约觉得不对劲,可她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她下意识点头,也不想再出什么意外,可在放下帘子后,微风吹起车帘一角,视线无意间瞥到一名小兵的衣袍。 那衣袍面料做工看起来细致昂贵,可不是一般小兵用得起的。 宋颜乐一直盯着衣角看,甚至掀帘起来明目张胆地看。小兵似乎察觉到什么,与身旁几名同僚对视,其中一人询问怎么了。 宋颜乐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随后手指着远处一方说:“阚沙尔要打进金戈部和白玛部了,不去通报督查大人一声?” 几人再次对视,还是适才发话的那人说:“大人早已做好安排,军师不必忧心。” 宋颜乐点头:“大人料事如神啊。” 话里若有似无带着一股讽刺和怒气,几人大致猜到宋颜乐看出了什么端倪,带着几分赧然不敢再说话。 宋颜乐也不说话,她退回马车里。 片刻后,马车外传来打斗声,段锐的声音响起:“颜乐,陪我看看戏吧。” 宋颜乐被段锐挟持到了交战地,他们站在这处坡面,一眼便看到了圆形交战地上赤手打斗的两人。 她看到两人拼命打着对方的要害,心中登时有股难言的情绪涌上来。 她知道这一仗必不可免,可她到底不知道该怎么阻拦。 “段锐,这么做对你有何益处?”宋颜乐咬牙着说。 她被绑了双手,被钳制着,只能无措看着他们争斗,却没有理由让他们停下。 “当然有了,严策宁不好过,便是我最大的益处。”段锐看到她腕上的伤口,啧了一声,将她强硬拉到身边,抬起手腕吹了吹,随即温和地说:“别急,更好看的还在后头。” 宋颜乐躲开他,浑身都在用力绷紧,她的手腕被紧绑的麻绳搓得泛红,渐渐磨掉一层皮,鲜血染红一侧麻绳。 段锐手指着二部大营内,宋颜乐看过去,呼吸几乎是停在了那一瞬。 大营瞭望台上站满了火投箭手,点燃的箭矢摇曳在夜间,随即飞离弓弩,朝着交战地中央的士兵射去,凄厉痛苦的惨叫划破夜空。 阚沙尔正与严策宁交手,两人打得都有些力不从心,然而此时还要避开火箭的投袭。 他们似乎都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一秒,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从二部大营的方向传来的爆炸声,阚沙尔单膝跪在草间,抹掉半边脸的血,朝二营方向看过去。 严策宁也看过去,大营围墙上站满整齐列队的士兵,准确来说,都是西境骑兵,每名骑兵手持火铳,朝着他们开火。 他们不顾自己人,不计后果地开火,似乎都忘了自己的首领也在其中,甚至丝毫没有避开同营的将士。 那些火器的数量远远大于大庆所打造的火器数目。 ----
第50章 陨落 严策宁转头望向被段锐挟持的宋颜乐,无声的对视里,他们似乎都明白了什么——火器确实是被段锐运进来的,且其背后还有主谋,那个主谋可想而知是谁。 炮声不断轰响,交战的将士终于察觉不对,他们从拼命搏杀到不约而同纷纷避开火铳。 交战地瞬间慌乱成一片,逃的逃,躲的躲,被火铳打中的立即倒地而亡,而被火铳冲击力炸到的——十有八九只剩半条废命。 “段锐!”阚沙尔震目环视着这一切,脑子空白一瞬,旋即一股极大的怒火迸发出来。他颤着声嘶吼,看着士兵一个个倒在自己身边,他比任一时刻都要暴怒。 段锐段锐,纵使他百般戒备,也没想到被自己养的兵反戈一击。他被欺骗了这么多年,把自己的兵养成了奸人的兵,他何止是暴怒,浑身血液仿佛沸腾至顶,他暴怒叫嚣,要杀了段锐,他一定要杀了段锐。 他不再顾严策宁,踉跄了几步,踏过洼坑,拣起浸在血水里的刀,避开投掷过来的火弹,他怒吼着,朝着坡地上的段锐奔去。 宋颜乐看到了阚沙尔,他的身影愈发清晰,正朝着这处奔来。她立马朝着严策宁喊:“拦住他!” 严策宁不知所以,但他同样朝着这方跑来,某一个瞬间,宋颜乐看到了他们相似的身影。 “不要过来!”宋颜乐吼着,一遍遍喊着,她无力回天,无从下手,只能一遍遍重复喊着不要过来。 严策宁远离了火器的射击范围,他绕路不管不顾地朝这处奔,同时也在关注着阚沙尔的动向。 他没办法拦住阚沙尔,此时的西境战神如失去自我的猛兽,他听不进任何东西,看不见周遭的一切。 阚沙尔嘶喊着朝着那方跑,只想把段锐彻底撕裂。 宋颜乐看着阚沙尔不顾一切地奔过来,她承认自己是有一丝动容的。她原本只是不想自己的心上人亲眼目睹有着一丝亲缘关系的人死在他面前,可现在,那个被称为西境战神的男人,在看到自己的一切都付之东流,狂奔在他的领地,悍然不顾要将那欺骗狂徒诛杀——宋颜乐生出一股难言的感觉,所以她叫喊着,试图以这种微薄的言语来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她并不想用这种方法收复西境。 伴随着宋颜乐的一声嘶喊,轰炸声再次响起,正对着奔来的阚沙尔,爆破声过后是刺眼的火光。 不远处阚沙尔的身影在瞬间被巨力推飞,裹挟着浓浓的火药味,各种物体落地的闷声响起。宋颜乐看到沙土之上,阚沙尔的身躯僵硬在地,烂碎的四肢抽搐几下,整张脸血肉模糊,片刻便一动不动,唯由内向外渗血的眼球保持着开眼状态。 他不甘心就此瞑目。 严策宁不知为何停下来,在那一滩烂血烂肉看了几眼。这本是他最想除掉的人,这一刻竟觉得有一丝惋惜。阚沙尔当之无愧是一名战场上天生的勇士,只是太过贪心,运气也不如意。 交战地已是狼藉一片,段锐赏心悦目,心情颇佳地俯身在宋颜乐耳边说:“该轮到下一个了。” 宋颜乐闭眼深吸着气,再看向他的眼神如冰刺骨。 “哦,不对。”段锐单手抚上宋颜乐的脸,宋颜乐陡然避开,他朝着严策宁的方向看去,朝后方士兵打手势,“要让他先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再送走比较有趣,是不是?” 严策宁被押到了他们面前,宋颜乐手腕已经被麻绳彻底磨破,伤口处火辣地刺疼。 严策宁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便不再看她,“督察大人,深谋远虑啊。” 段锐轻笑出声:“谬赞,段某没什么本事,到底还是不如严将军,你在职期间尽心尽力,如今到了死期,那便就让你明明白白地走。” 他单臂紧紧环着宋颜乐,说完低头看了她一眼。严策宁顺着视线也看向宋颜乐,他看到宋颜乐被折磨得痛苦的神情,看到腕上的伤口,心跟着沉起来。 宋颜乐冲他小幅度摇头。 严策宁闭眼深吸气,说:“你最好把脏手放开。” 段锐冲他挑眉,严策宁再重复一遍:“我说,把她放开。” 段锐有些不解,似乎严策宁并不想知道宋颜乐一直瞒着他的事情,而他在严策宁这充满威胁的语气中觉出有一丝不对,他想到了前不久,在林地遇见时,严策宁对他说的那句话。 没理严策宁的话,他叫来一名小兵,询问宫中情况。小兵回报说宫中一切情况稳定。 也正是这个空当,宋颜乐与严策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宋颜乐一心担忧,却还是无能为力,可严策宁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丧,他在用眼神安慰着宋颜乐。 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宋颜乐太想挽回这个局面,她在那个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势在必得的意味。 严策宁在告诉她——放心,有我在。 段锐叫退手下,转向严策宁时又换回一脸从容:“可惜,如今的大庆已不再是大庆,是时候改朝换代了。” 他低头伏在宋颜乐耳边说:“别害怕,我速战速决,这一战后,你将会是我的皇后。” 宋颜乐睁大双眼,她没有想到段锐的野心如此大。 回想这些年的一切,看来段锐早就布好了局,或者准确地说,是段盛奇早在十几年前布下的棋子。 阚沙尔、她的母亲、包括太后,所有人都被摆在棋盘上。 她早就听闻过内阁首辅段盛奇的才略,可这些年,他在朝中议事向来不偏不倚,少有出门与各官员吃酒的消息,甚至开办学堂,广收贤徒,还有圣师之称。 不料一副清高淡雅的皮囊背后,竟布下了一张如此大的网。 这时左萧带兵而至,段锐起初还并未察觉有异,他下令让左萧把严策宁绑了,然而左萧没有丝毫动作。 “你在做什么?”段锐朝他吼:“我让你把他给绑了!” 左萧冷漠看着他,随即下令道:“来人,将通敌卖国之贼段锐拿下。” 段锐几乎是睁大了双眼:“放肆!绑我做什么?太后是让你们来做什么的?把严策宁给我绑了。” 士兵手上拿着铁链,上前抓住疯狂挣扎的段锐。 宋颜乐从段锐手下挣脱开,严策宁立马上前接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浑身是伤,沾了宋颜乐一身血。 严策宁与阚沙尔打斗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此刻宋颜乐真正回到自己怀里,他才放下悬着的心,伤口也开始传来剧烈痛意。可他还是要先把宋颜乐腕上的绳子解开,心疼地吹着,说:“回去了就可以上药了,别怕。” 他给宋颜乐擦眼泪,一直不停地安抚她,拍她的背,柔声低语。这大概是四军营的将士第一次见到如此柔情的严策宁。 宋颜乐抽泣着,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感到太不真实。待她缓回了神,明显察觉到严策宁身体紧绷得厉害,她退离一些距离,严策宁没有了支点,顺着宋颜乐的视线往下倒。 “将军!”“严将军!”“严策宁。” 宋颜乐跪在地上怀抱着严策宁,一众将士跑上来围着他们。 “左萧,你在做什么!” 士兵要给段锐上锁链,他却负隅顽抗,“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是谁?” 他发了疯似的要问个明白,不可能,不可能会这样。 这一方被士兵围成了圈,段锐的兵全部归列到左萧的队伍中,他瞬间慌乱无措,只有仅剩的几名贴身侍卫还坚持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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