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本来是想去参军的,但家里的长辈死活不肯答应,就非要我留在家里面,捯饬家里做的那点小生意,然后我就不肯,还跟他们吵了好久。” 钱莱满脸无奈,“最后没有办法,我不愿留在家中,就只好先搬出林慕之了,不然我也不会一路跋山涉水的,毕竟江州城距离京城那么远,关键是半路上,我的包袱还被人偷了!您说这……这不是倒霉吗!” “无妨,只要到了京城,有林慕之在,就饿不着你。”宋清茹指尖轻点酒桌,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你想去参军?” 钱莱嗯了声,他挠了挠头,“是,我自小就跟着我师父习武,他就是从军营里面回来的老兵,我时常听他说,他曾经是跟着赵国公一起上过战场的人,守护安国的江山,他也出过一份力。” “但是他现在老了,赵国公也老了,如今两国交战,战火不休,到最后苦的还是那些老百姓,所以我就想着,以后我也要为安国出一份力。” “那些百姓,也交由我来保护,我想成为跟师父,跟赵国公一样厉害,一样令人敬佩的人!” 慷慨激昂的话语,令宋清茹不由想起了,昨夜陆泽远说的那些说。 他嘴里那些死了也无所谓的存在。 便如眼前这位公子一样,都是抱着为安国而战,为百姓而战,为自己的荣耀而战,才去的边关吧。 然而到了陆泽远的眼里,他们那条鲜活又炙热的命,却是无关紧要,是理所当然。 这让她不禁开始怀疑,如此冷血无情的人,他近两年来斩获的军功,当真是全凭个人的本事。 还是踩着旁人的尸骨,一步步走来的? 瞧着宋清茹一直沉默着没搭话,钱莱有些尴尬道:“宋东家,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嗯? “为何如此言说?”宋清茹思绪收回,问道。 “因为!”钱莱有些激动道:“因为我父母说,赵国公乃是惊世将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去了军营也只是个大头兵,能不能活到一场战争结束都很难说,就更别说成为赵国公那样的存在了!” 大头兵? 这个词儿倒是新鲜。 “没法否认的是,你父母说的话虽是有些直接,却也句句在理。”宋清茹淡声道: “普通士兵,没有战马,没有战袍,也没有好的武器,一旦战场爆发的时候,他们就是第一个冲锋的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想活到最后,的确艰难。” 正当钱莱感到失落时,便又听她说:“当然,史书上也有过记载,从普通士兵,一路位列三公的将才不在少数,有的甚至连兵书都看不懂。” “全靠多年以来,与敌人对战累积的经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打得敌军节节败退,最终成为了一代名将,受万人敬仰。” “是吧!” 钱莱此刻双眼亮的惊人,“宋东家!您也觉得,我也有机会成为一代名将的对吧?” 这…… “无论是谁,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且抱着哪怕死也不怕的决心,去做任何一件事,都有机会成功。”宋清茹沉默了几瞬,而后道。 嘭! 钱莱猛地拍响了酒桌,“我早就把生死抛之脑后了!我也根本不怕死!但我家人死活不同意,他们怕我死了!” “这是自然,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你能够好好活着更加重要了。” “那宋东家,一边是家人,一边又是抱负,如果换做是您的话,您会怎么选?” 宋清茹睫羽轻颤,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会选择家人。” “啊?”钱莱没看到她眼底的哀伤,笑脸一下就垮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也这样说,他说,去到战场就是九死一生,他见过太多太多同袍离去,独留下他们的家人哀思如潮。” 若是他也死了,那家里就只剩下父母跟年迈的爷爷了。 林府。 霜儿赶到林府门口后,便敲响了林府的大门。 不一会儿,就有个已到花甲之年的老人,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是?” “是钱莱钱公子让我来的,他让我带句话给林大人,他已经到京城了。” 钱莱? 老管家点头,“原来如此,老朽之前是听家主交待过,近些时日会有一位钱公子来京城找他,那钱公子此时在何处?他为何不直接来林府?” 闻言,霜儿眨了眨眼睛,原来那个钱莱还真跟探花郎认识呀。 “因为钱公子此时正在酒楼用朝食,待他吃完了,便会来林府,管家爷爷,我还有有事要做,就先走了。” “好好好,那你慢走。” 霜儿离开林府后,便快步朝着宋家酒楼去了。 哪料,还没走到半路,她就碰见了永毅侯府的马车。 “咝,夫人在酒楼,将军在宫里,那马车上的人,肯定就是林姨娘了呗!” 她那么早出门干嘛? 霜儿眼珠子转了转,便随便在路边上拉了个人,“公子帮个忙,去给宋家酒楼的掌柜传个话,就说那人不是吃霸王餐的,银钱已经取到了,还有我现在有要紧事需要耽误,让掌柜的不要担心。” 男子看了眼她从兜里掏出来的银子,眼睛一亮,“只要我将话带到了,这银子就是我的了吧?” 第28章 就不是个省心的 “对!” 男子连连点头,“行,那这事就交给我去办!” 至于她叫啥,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 给银子就行了! 霜儿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去追那辆马车了。 好在,京城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驾驶的速度不快。 否则的话,搞不好她还会跟丢呢! “哼,我倒要看看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准备去干嘛!” 至于那人会不会拿了银子之后,便跑了。 此事霜儿完全不担心。 毕竟京中人人都知道,但凡是有宋家二字的产业,那都是夫人名下的。 那些寻常老百姓,哪里会为了二两银子,便去得罪夫人。 果真。 那男子在答应了霜儿之后,就跑着去了宋家酒楼。 待掌柜听完他说的话之后,“有劳公子了,去坐会儿喝杯茶水吧。” “多谢多谢!” 掌柜叫堂倌把他安排妥当后,便上了二楼,敲响了宋清茹所在的包厢门。 “东家。” “请进。” 一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便让掌柜有点摸不着头脑。 “东家,您是一早便猜到,此人并非是那无赖之人了?” 否则怎会叫此人与她同席而坐。 “掌柜的,我一早便说了,我真的不是想要赖账的人!”钱莱有丝无奈。 宋清茹看着掌柜道:“你就直接说明来意吧,可是有事?” “是,有位公子来传话,说那人不是吃霸王餐的,银钱已经取到了。” 近些年来,想吃霸王餐的就一个。 那公子说的肯定就是眼前这位了。 掌柜说这话时,还特意瞧了钱莱一眼。 估摸着是真没想到,此人还当真有银钱。 “那位公子还说,让他带话的那个小姑娘说,她现在有要紧事需要耽误,让我不要担心。” 宋清茹微点头,“那看来是霜儿叫人带的话,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找个人透露出去,以免有心人还觉得,我宋家酒楼当真是个能吃霸王餐的地方。” “晓得了晓得了,小的马上就去做。” 等掌柜走后,宋清茹便看向如释重负的钱莱,“你也可以走了,去林府等着林慕之申时散值归家吧。” 一年前林慕之考中前三甲之后,陛下就特意留他在国子监,担任正七品的监丞一职。 虽是品级不高,但升迁的可能性,比派他去其他县城做县令要大许多。 这一年来,她也在找合适的机会,助他一臂之力。 一来,他八年前,在父亲的葬礼上为其守灵了三日,直到亲眼看见父亲下葬才离开。 是受过父亲恩惠的那么多人当中,为数不多,主动为父亲送终的人。 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既然有能力考上前三甲,还被陛下留在了京城,那她自然就不能让他止步于此。 二来,他若是能进入朝中内部任职,对她将来也有莫大的好处。 此等利人利己之事,她不可能不做。 钱莱讷讷点头,居然还有点不舍,“那宋东家,我觉着咱们两个十分聊得来,下次还有机会见面吗?” 她可是认为,他也能成为赵国公那样的人呢! “这是自然,同在京城,总有见面的那一日。” 钱莱顿时就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那行,那我就先走了,咱们下次再见,今日多谢您的招待,也谢谢您在林慕之面前,保留了我的颜面!” 出了宋家酒楼后,钱莱望着这繁华的京城,不禁感叹,京城还是好人多呀! “诶不是!话说,宋东家的名字到底在哪里听到过啊?还有这个酒楼的名字,是怎么看都眼熟。” 钱莱摸着下巴,盯着酒楼招牌好久,忽而灵光乍现。 “哎呀!这不是江州城的宋家老字号吗!” 钱莱前脚刚走,红莲后脚便进来了。 “夫人,昨日酒楼总共进账四百两银子,除去开销,盈利二百三十两。” 宋清茹翻看了眼账本,“这家酒楼虽是赚得最少,但生意却是最稳定的。” “是,主要还是夫人经营的好,宋家酒楼不像其他酒楼,只接待穿着显贵的人,所以京中大部分,从外地过来的商人,还有一些老百姓们,都喜欢来宋家酒楼用饭。” 其中也不乏江州城人士。 毕竟宋家老字号的根,本来就在江州城。 再则老爷生前乃是声名远扬的大善人,但凡在城内待过的人,基本上都听说过他,也都知道宋家老字号的存在。 而那些人在来到京城之后,看到了宋家酒楼。 难免都会来照顾照顾生意,也当是缓解缓解思乡之情了。 而霜儿那边,一路跟着永毅侯府的马车,来到了长顺街。 也就是京城普通老百姓住的地方。 这里房屋密集,人来人往。 若非现在马车就那一辆,十分显眼,不然她是真的会跟丢。 “乖乖,如果没记错的话,林姨娘她家就在这儿附近吧?” 将军说的她是什么同袍的遗孤,是个孤女,那些都是假的。 林姨娘就是京城人士,虽是双亲没了,可她还有个体弱多病的亲妹妹呢! 她在边关的那几年,每月也会往家里面寄银钱,和一些金银首饰。 而那些东西,还是花夫人的银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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