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便细细说着,看着隋嬷嬷并无不悦,果然隋嬷嬷点头允了此事,最后叮嘱天黑之前务必回到山庄内。 三人兴高采烈从魏府山庄后门沿着昨日蜿蜒小径上山,绿草茵茵,沾露凝晶,夏日初晨,日头微露,一道道光线投入山林中,带着水汽朦胧,难得的轻松,桐君走的欢快,丝毫不顾及裙角已洇湿。 行至凉亭时,东边烈日已完全显现,耀眼夺目,桐君望去眼前白光一片,忽然脑中似想起昨夜画面般,想了想又空白一片,只心头乱了两下,桐君从背上摘下水囊,咕嘟喝了两口,复又接着出发。 愈往上走,山草浓密,怪石嶙峋,山路崎岖,越发难走,如意有些胆怯,拉着她的衣角,忐忑道,“桐君小姐,此处荒无人烟,我们还是走到这里,略微歇息,便回去吧。” 桐君抬头望不见山顶,往下看去山庄隐匿在山下,几欲看不见,只琉璃瓦闪烁光彩,环视四周皆是草木藤枝,到了她们一样高,确实她们上山的路应不是正路,青绿拿着一根树枝左右抽打着,忽然惊喜喊道,“小姐,这里有路。” 绿草拨开,果然是石块铺成的小路,原来被遮盖住,桐君安抚了如意一番,最终说道,“若是日头正午之时,还未寻到路,我们便原路返回。” 走了小半个时辰,只觉烈日似悬挂在头顶,烘的三人面红汗滴,脚边是悬崖,桐君在前面一步一步慢慢挪着,还要时刻小心头顶凸出的怪石,直到脚酸之际,终于遇到转角,她蹦跳一步到宽阔之处,只觉豁然开朗,脚下是宽阔道路,前面是平坦的地方。 放眼望去,满目青意,原来转到这边山脚下是庄子,块块稻田挤簇,似波浪起伏的毡毯。 “小姐,这边有凉亭。” 三人铺桌摆膳,虽然只有几样糕点并着薄冰,俱都吃的香甜,从这边看去,也才到了半山腰之处,望向山顶,烈日下光芒闪烁,桐君目露艳羡及向往,却也晓得等歇息够了便是返程之时,劝诫自己虽心向往,但量力而行,一路风景已是极好的,不可得陇望蜀,失了先前本心。 山风凉爽,丝毫不燥,远远听见私语,片刻之下,便看到一处轻便轿撵从拐角处出现,几人也似乎意外,愣愣看着她们三人,桐君触及轿撵上的人,两人俱是一怔。 “咳…去凉亭。”轿撵上略显不足的气力吩咐道。 “二少爷,安好。”如意跪地请安,顺便在身后示意桐君,她犹疑的打量着他,他是魏府久病不显人前的二少爷魏云亭?较之上次,脸颊苍白中有两丝红晕,手背搭在竹椅上,青筋明显,瘦骨嶙峋,石青色团花纹直缀随意得体,较之魏鸷的强势冷厉,他是温和随性的,此刻微笑着望着她,轻声说道,“好久未见。” 桐君微微俯身,恭敬道,“二少爷,安好。” 魏云亭看她面庞怡然,眼睛闪亮,比上次苦楚惶然好多了,却见她态度疏离,失落道,“不用这般生疏。” 看着身后物品,询问道,“可从山庄来山中散心。” 桐君点点头,说着三人从山庄后门上山的情景,看他时不时点头,更是说的起劲,到了最后,又恢复了先前的爽朗,两人相视一笑,真有了故人重逢之感,忽然想到初次见面,曾言谁若是出府所见所闻,必得让另一人所知,眼下也算守了诺言。 魏云亭强力压制着嗓中痒意,抑着咳嗽,不敢扰了眼前美景,以至于丝毫不顾嘴中已涌现的血腥味道,他怔怔望着她眉梢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说着山中随处可见的一棵草,甚至怪异的一个石头,在她描述都是极其美好的。 他早已对周围一切失望透顶,只觉黑沉沉的,扰人心神,恨不得世间一切灭于灰烬才可解了他心中郁气,此刻看着面前嫣红双唇一张一合,脸颊白皙似珍珠,脖颈细长,着了一身蜜色窄袖上衣下裳,脚下是一双短帮同色绣桃花纹靴子,似当下京城时兴的骑服改样所制的时兴衣装,声音似铃铛婉转灵动,她沐浴在光下,周身笼罩着似纱似雾的光环。 他捻着手指一顿,眼神幽深,看来大哥把她养的很好。 桐君说的尽兴,看他不似不耐,疑惑道,“你为何在此?” 魏云亭瘦长的手指指向山下山庄,说道,“下面是魏府的庄子,我来此处避暑。” “为何不去山庄?” “山庄人多,恐扰了清修,这路是魏府开的山路,顺着这边道路下去便是庄子。”魏云亭依靠在椅子上,说道,“你也可以从这边下山,我派马车送你去山庄,走山路…” 到底没忍住那涌上来的腥甜,魏云亭受不住彻底咳了起来,似腹中永远隔着一物,咳不到底还不停,直到面色由红至白,长随河川不停抚着后背,拿出一粒药丸喝了下去,方平复着呼吸,却再也没力气说话。 桐君未多语,跟着轿撵后头下了山,看着他面色黑沉,也没了上山的兴致,到了山庄便被抬进了屋子,片刻后河川才出门,讪讪然说道,“桐君小姐,主子身子不佳,派奴才送您回去。” “不用了,安排一辆马车即可。”桐君看着那扇窗紧闭,心头涌上难过,他们两个一个受困于身体,一个受困于身份,都想而不得。 魏云亭看着马车消失于道路尽头,忽然怒火烧起,狠狠地把桌上纸笔全撕了粉碎,眼神狠辣阴沉,全身无力陷在软垫铺的椅子上,望着虚空处。 第26章 ◎她还真是热心肠◎ 盐铁转运司一处正厅内,黄孟居于左首,魏鸷居于右首,下首是周士暨,邵亢和张维迎,黄孟在众人脸上观望一番,才肃了嗓子,说道,“皇恩浩荡,对我等委以重任,更需放下成见,团结一心。” 张维迎依旧书呆子样的委顿在最后,眼下青黑,明显是精神萎靡,这话听不听得进去还两说,周士暨精神昂扬却少年心性,眼下左右张望,明显是心不在此处,唯有邵亢端正肃穆,恭谨道,“一切谨遵黄大人之命。” 魏鸷抬了抬眼眸,在他身上落了两眼,便转了视线,听到身旁黄孟说道,“魏大人,不说两句?” “黄大人说便可。” 黄孟心中冷哼两声,暗叹魏鸷此人这般年岁,城府已让他看不透,处处受他的人掣肘,明显已握有证据却隐而不发,多般行径不得不让人重视,略说了两句便甩袖出了门。 魏鸷随后出了门,周士暨和张维迎紧随其后,整个厅内只留邵亢,他起身整了整衣襟,迈步出了议事厅,回到值房,下属杨石奉上热茶,回禀道,“依奴才打听的消息,现在盐铁司明显分成两派,且数次交手,眼下形势胶着不分上下。” “哼,不分上下?!”邵亢明显不信,冷声道,“黄孟久经官场多年,学生派系何其多,魏鸷又多年,此时无法占据上风,不出多时,便被魏鸷打掉。” “可他们对垒,让我们坐了冷板凳。”杨石是抱怨来了几日,黄孟那边推诿,魏鸷这边官员根本不搭腔,话翻过来覆过去就是那两句,做不得主,他们也只日日坐在房中,何事也无,若是圣上问起来,让他们如何应对呢。 邵亢浑不在意道,“作何着急,落得清闲不更好。” “我们还是找黄…”话未说完,便被劈头盖脸的热茶泼来,也不敢躲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命不想要了,可直说。”邵亢把茶盏扔在桌面上,茶盖在桌面上来回转圈噔噔作响,狠厉斥责道,“邵氏一心听圣令,不论亲情,不论关系。” 说完拿起桌上兵法书籍看着,挡在面前,道,“圣上心思多疑,将我调出,你以为是升迁之事,反过来说,也可以是对邵氏设防。” 当朝皇后出自邵氏,皇后生五皇子,德才俱佳,深得圣上喜爱,更时不时招在身旁教诲理国要事,可偏偏把他调离护卫京畿之要职,名其曰为查明贪污之事,圣上真实意图明显不知,盐铁转运司内水深,牵扯之光,眼下深陷漩涡,能保命已是不错。 另一边,周士暨和孔武在下首嘀咕,密谋要打那边的人闷棍,魏鸷看着手中文书,时不时落两笔,递给张维迎,然后吩咐道,“最近安生些。” 孔武忙起身应是,带着下面人退了下去,周士暨走上前,询问道,“圣上真去翠微山?” “皇后,贵妃,皇子,公主都去?” 魏鸷点头,看他皱眉深思不解,道,“明日出发,我等随行,下去准备吧。” 却未说准备什么,看着他出去,过了片刻,空青方走上前出声道,“府内动了。” “看来是听到消息迫不及待了。”他看着窗棂投下光线,照明半个屋子,出声问道,“他如何了?” “二少爷在庄子上清修。”空青抬了抬头,接着说道,“病情愈发厉害了,今日在山中碰到了桐君小姐,相聊甚欢还送了桐君小姐主仆回去,过后二少爷在屋中发了好大的脾气。” “相聊甚欢?发脾气?这还是似泥捏的二弟吗?”讥讽道,“静观其变,若不主动,便催促其行动,务必此次见上面。” “是。” “另看着六皇子动静,眼皮浅显,可不会放过如此好机会。”魏鸷看着空青退下,冷哼道,“她还真是…热心肠!” 风云转瞬即变,前一刻艳阳高照,此刻便黑云漫天,风驰电掣,豆大的雨点瞬时落了下来,敲打在屋檐上叮当作响,十里见机的将门扉打开,屋内的燥热刹时一驱而散。 地面起先点,然后片,最后整个湿透,然后雨水四溅,半个时辰后,暴雨急急刹住,西边霞光四射。 这天,真是变得快。 桐君洗漱后开着窗在屋中晾头发,及腰万千青丝铺在后背,她头发黑亮又多,此刻明烛下似浓墨深深,外面起先嗡嗡,接着便是鼎沸喧哗,如意出了屋子,看她点头,俯身出了院子。 片刻回来,惊奇道,“皇家宫殿那边来了人,明日皇上来翠微山,听说皇后,皇子和公主都来呢。” 那可怪了,圣上还是作为皇子的时候来过翠微山,虽此处有宫殿,但也只是皇子或者公主来过,今年本就多事之秋,偏圣上刚病愈便来到此处,加之前些时日朝堂上激烈的立储之争,此刻热闹之下便有些谨慎不安的气氛。 桐君站在院中往外看去,东边光照如白昼,心内沉沉,她虽居于后宅,与朝堂之争相距甚远,但也有种风雨欲来的忐忑。 翌日,天边刚欲泛白,隋嬷嬷便派人来唤她起身,净面着新衣,到隋嬷嬷跟前,细细检查她,头上金簪换成了玉簪,腰间樱桃红束腰换成了月白色,果然气度未减,但少了打眼,整个人没入人群中丝毫不突兀。 她亦步亦趋跟着隋嬷嬷站在最后面,双腿早已麻木,脚心酸痛,此时地面传来震动,众人抬眸过去远处出现影影幢幢的车马,旌旗飘展,侍卫甲胄穿身,众人心底一凛,整理衣装,离之百米时便跪地叩首,高呼,“圣上万岁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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