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说的真话,在这魏府吃喝不愁,但她小姐不是小姐,婢女不是婢女,如何能自食其力,生存下来已足够艰难。 锦瑟一脸的难堪,脸色一时红一时白,摁着帕子开始哭泣起来。 桐君也不恼,她都这般样子了,又有什么脸面,便静静立在身旁陪着。 锦瑟一看这丫头油盐不进,气急咒骂两句没良心,抬眸间被亮光闪了眼,眯缝着眼睛,上手便从她发间抽回了白玉芙蓉簪,簪身是通体清透似冰的白玉,握在手心一阵温凉,簪顶却是淡淡水红,簪子虽小巧,但上面雕刻成了朵朵绽放的芙蓉花,花纹栩栩如生,簇拥着顶部的花绽放,真是精工。 锦瑟握在手中便有些不舍,心里嗤道她大言不惭手中没银两,生存艰难,也不看看周身用品哪个不精美华贵,千金难求。 “我拿着这个,到当铺当些银两,算做你的孝心。” “不可!”桐君急急去抓,被横过来的手臂挡住,解释道,“这不是我的,只是借用,需要还的。” “不要说这些诓骗之语,在你头上的还能是借的,后日到后门处,你母亲有要事相商。”话说完推搡她离身,转身大步走开,到了二进门,看着树下等着的人,将簪子小心拢到怀中,恭敬上前,满脸的谄媚,“三少爷,安好。” 鹤鸣苑内,空青将这一切低声禀告,只等着号令将那个老婆子暗里解决了。 “不管。” 空青猛然抬头,似乎有些不解,以往但凡桐君小姐周围有任何隐患,主子都会派他暗中解决,可此次明显危险,却置之不理。 许是太过惊诧,他愣了一下,触到主子冷硬望来,旋即俯身告诫自己大意放松了心神。 “四叔病了,静安公主也不需时时待在院中了。” “李夫人明日便到了魏府,可留宿几日,团母子之情。” “告诉苏郎山,将他父亲放出来几日。” “明日酉时,将她引到牡丹苑后门。” 屋内三人越听越俯身,到了最后头上已大汗淋漓,惶恐之下顾不得深思,恭谨道,“是,老奴遵命。” “是,属下遵命。” “是,奴才遵命。” 第39章 ◎试一试又何妨?◎ 翌日清晨,桐君歪在榻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敲打在青石砖上叮咚作响,秋深已见寒凉,净面后她便仰着瓷白的脸微微泄着身上的疲乏。 如意打开妆奁,纳闷道,“哎,昨日的簪子呢?” 她身子一僵,侧首随意说道,“换一个吧。” “奴婢看您喜欢,而且最衬您气色。” 如意皱着眉头细细看着妆奁,里面琳琅满目,珠金翠玉,拿起哪一个都不满意,桐君不知她竟有了这许多首饰。 如意最后选了一个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拿着木梳细细梳着发,最后给她挽了一个低而繁复的云鬓髻,簪了步摇,金色耀眼,中和了她周身的清冷,带着些华贵明媚,她觉得有些张扬,刚抬手便被如意摁住,赞叹道,“您若是多打扮成这样便好了,矜贵夺目,艳冠群芳。” 她被夸的有些羞赧,嗔道,“你何时这般嘴甜了,还是换了吧。” 如意听此有些气馁但也知眼下情况,选了一个红色玛瑙簪子,换下后她气色显得暗沉了些,如意脸上不禁挂上失落。 她转了话头,“那个簪子很贵吗?” 如意摇了摇头,应答道,“奴婢不知,这些都是空青送来的,估计需找他问问。” 桐君将这个话记在了心头,此时门开,青绿着急忙慌进来,带进了一股凉气,如意斥责道,“没规矩。” 青绿吐了吐舌头,俯身道,“小姐,隋嬷嬷让奴婢传话,稍后让小姐带着奴婢两人去前院候着。” “可有说何事?” 青绿猛然拍头,懊恼道,“奴婢忘了。” 既然隋嬷嬷带了话来,桐君不便拖延,即时换了一身水青色并蒂莲襦裙,布料乃是上好的碧罗绸,色泽如碧,柔软又密实,在秋日穿来既不显衣裙笨重又不显透薄轻浮,触手柔软,光泽如华。 到了前院时,隋嬷嬷束手在廊下,听见动静,轻声走近,吩咐道,“你和我候在这边,你两个去寻十香。” 廊下另一边站着空青,十里和三个面生着墨青色短打劲装的带刀侍卫,俱都警觉望着,那三个侍卫动作齐整的将头转过去,收敛起眼眸中的弑杀。 屋门敞着,里面的谈话声偶尔泄露出来。 片刻后,一人着暗红色鹤纹缂丝锦袍走出,声音粗厚,朗声笑道,“离别在即,再相见时还不知何年何月,不过有你,我自是放心。” 大夫人不满道,“为何不在京城多待一些时日,我们姐弟之间也能多见面。” “跟着换防守卫军出发,毕竟*安全些。” 桐君看着眼前纹丝未动的魏鸷,他好似局外之人般,她莫名觉得他有些不耐甚至厌烦,却说不清理由,只当是他不喜人多交际。 隋嬷嬷拉了她衣袖,示意随她进屋,甫一动作,不期然听到大夫人转身道,“你,去将锦盒取来。” 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见秋俯身应是,然后走到跟前,道,“随我来吧。” 她看着隋嬷嬷点头,便跟了上去,到了牡丹苑,便听见秋道,“在牡丹苑内,要低首前行,万不可随意观望。” 牡丹苑宽阔规整,甚至可以说一板一眼,赤红廊柱,石青色墙面,石板,丫鬟俯身动作极轻,面色严肃,整个院内静悄悄的,只有秋风旋转产生嗡嗡回声,空空的声音无端让人肃穆谨慎起来。 桐君俯身站在门外,等着见秋将锦盒抱出来,落到怀中时,忙手上用力止了下沉,身后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她前行两步,侧转到了见秋身后。 跟着见秋俯身请安,“老爷,安好。” “夫人呢?” “禀老爷,夫人和舅老爷去了大少爷的院子,舅老爷给大少爷选了一块墨玉原石,命奴婢们回来取。” 魏正钧听夫人未在,看了一眼抱着锦盒的丫鬟,浮了一丝讶异,心想鸷儿身旁何时多了一个这么俏丽婢女,打量两下转身出了院子。 没了威压,见秋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对着她笑笑,道,“我们从后门走吧。” 牡丹苑后门便是后院,先是大片的花圃,接着是高耸古树,隐隐听到后面的水波声,甚至可听到街道上偶尔一下大声的喧哗,无论人声还是水声经过密林穿透俱都显得缥缈虚幻,听到耳中略有不适。 见秋瞧她盯着远处,水润眸子里的迷惘看的人发笑,也确实笑了一下,见她望来,解释道,“此处是魏府的东北角,隔着这小片密林,后面便是巷子,那边是府内湖,大夫人喜静谧辽阔之地。” 她只觉喧闹,并未感到心静,倒是出门方便。 两人小声谈笑,穿过花圃,里面菊花朵朵开的正艳,颜色交相辉映,花瓣卷舒不一,浅香盈盈,沁人心扉。 一声耳光,在静谧花园中极其突兀,静安公主一身火红色金丝线织就得曳地裙,如火飞扬在凉亭之下,气势狂放,小丫鬟在地上瑟瑟发抖。 静安公主因着母妃被丽贵妃误杀之后,她愤怒地跑到宫中,却次次被父皇挡在殿外,终于等到机会之时,父皇听着她哭诉,冷淡望来,质问道,“你要如何?” 父皇眼眸中是十分的厌弃与狠厉,那一刻,她如雷灌顶,才晓得必是中间有隐情,左右深想下,顿时双腿打颤直接跪在殿内,伏地惧怕道,“儿臣愚昧,因着母妃之事,悲痛下失了心智才做如此错事,望父皇恕罪。” 光景帝长久无言,殿内角落里只有燃香吐露,微微嗤嗤作响。 在一室静谧中她后悔不已,偏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在脑中乱窜已致于片刻晕眩,懵懵懂懂中无声诘问凭什么是母妃平白没了性命,可到了最后再多不忿终要收起。 “若无事,便回魏府,收起公主脾气,学学如何做一个世家妇。” 出皇宫的甬道是一条长路,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似的,无端刮起一阵阴风,让她不禁抖动了两下,她望着远处的宫门,似一口黑色的深井在等着她往下跳,里面是无尽的寒凉和幽静,以及永远的暗无天日。 她嘲讽一笑,怪不得她无论如何哭求,魏世佑都冷眼旁观,魏老夫人也只宽慰两句,听她上皇宫,却左右言状,原来整个魏府都知晓,这是拿她当傻子般对待。 好一个魏府! 她回府后,看着魏世佑悠哉欣赏书画,一派岁月静好,忽然怒火丛生,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看着他面容惊讶转而愤怒,心头畅快些,听他质问道,“你个疯子!”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疯子,也是被你们魏府逼疯的,无情无义的东西,我母妃这般境况,居然得不到你一丝宽慰。” “其中事情太复杂,不是我等可随意置喙的。” “呵,我看你就是一个没用的窝囊废,你以前还有点抱负,眼下就是一个废物。” “咣!” 静安公主木木的抚着脸庞,眼眸无神的转了转,片刻后,鹿溪苑内发出嘶吼声,“魏世佑,我要杀了你,你就是一个废物,你不就是喜欢鹤鸣苑的那个贱蹄子,可也要看看,你有什么和鹤鸣苑那位去比的,提鞋都不配!” 魏世佑手心一阵痛意,恶狠狠的盯着她,吩咐嬷嬷将她看管在院子里,便甩袖出了门。 静安公主看着围上来的四个嬷嬷,挣扎着连连后退,可片刻间便被嬷嬷制止住,此刻她才再一次清醒意识到跟随她的贴身丫鬟嬷嬷早已接连丧了命。 她怔愣坐在椅子上,外面响起铁锁的声音,她想了又想,忽然心头滑过一丝想法,接连出事的婢女嬷嬷全都是她的心腹,俱是上次宫宴中设计谋害桐君的人,难道母妃也是…她不禁摇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太惊悚,鄙夷那个女子何来的这般大能耐,可若是求上他也不是不可能,但也只是一丝可能,她不断告诉自己异想天开,可越想忘却偏偏越往心头钻。 偏执的想法日夜折磨着她,直到昨日魏世佑重病送回鹿溪苑,她才趁机出来透气,此刻站在凉亭之下,阴恻恻盯着花圃内的人,阴狠的笑了笑,暗叹果然冤家路窄,若想求真,试一试又何妨? “静安公主,金安。” 长久沉默,凉亭外屈身的桐君和见秋,身子禁不住摇摆了起来,秋日的日头悬挂在头顶,炙烤的鼻尖溢出一层薄汗,脚底布满细密的麻意,带来丝丝缕缕的痛。 “你回去。”静安公主手指指向桐君,“你,留下。” 见秋将她怀中的锦盒抱走,她感激的笑了笑,看着静安公主一步一步走下凉亭,站在她身前, 馥郁的香气萦绕在桐君周身,静安公主细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上面佩戴的嵌绿宝石银指甲套泛着冰冷的凉意,此刻细细摩挲着她的脸庞,静安公主眼眸中翻涌着狠厉的精光,嘴内啧啧称奇,“真是好皮子,怪不得引得风光霁月的魏副使为了你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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