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传闻中阴毒狡诈的异族宫妃,竟然生得这样美丽,如同仙子一般……他分明滴酒未沾,却霎时满面通红。 何况被美人接连用两个成语夸赞……他连忙起身,拱了拱手: “回娘娘,视情节轻重而定。” “轻则笞二十。重则……处死。” 刑部侍郎身旁,坐着个锦衣男子,容颜尚算俊朗,乃是谢不归的堂弟,大魏的荣郡王,谢荣。 他呡了口茶,冷笑一声: “不想戚妃娘娘这宫规礼仪学得头头是道,一手借刀杀人的阴谋诡计,也使得极好。” “要说这阴谋诡计么,”芊芊含笑一瞥,“却是陛下教的。” 三十六计,他教得很好,她也学得很好。 那一瞥的风情,如芙蕖含露,明月映水,叫人骨头都酥了,“若分毫的长进也无,岂不是辜负了当初,陛下的一番教诲。” 郡王噎住,随即拂袖,重重地哼了一声。 郑兰漪侧目,暗暗打量着帝王。 突然发现男人的情绪似乎明朗了些,像是被哪一句话给愉悦到,薄唇微勾。 此刻,一声唱喏—— “太皇太后驾到。皇太后驾到!” 一身材中等,容貌温婉的华服女人扶着一身穿瞿衣,头发花白的年迈老妪,款款步入殿内,众人尽皆行礼。 “皇祖母。您身子不好。”谢荣叱道,“底下人怎么做事的,怎么惊动了您老人家!” “哀家若是不来,这后宫就要翻了天了。”太皇太后声音苍苍,她五官深刻,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艳丽,眼梢挑着一抹厉色: “皇帝,蕊儿同你自幼一起长大。不过是犯了点错,你便要喊打喊杀吗?”她公然维护宋娇蕊,“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懂什么事,哪比得上别人满心满眼的算计。” “便是抛开与你的情分不说,蕊儿待我谢家尽心尽力,乃是有功之臣,我谢家若是苛待功臣,岂不寒了天下忠良的心?皇帝若是两难,哀家便做了这个主,当一回这恶人。” 她冷漠的目光落在召儿身上: “来人,将这犯上作乱的贱.婢拉下去,乱棍打死。” “太皇太后饶命!陛下饶命啊!” 召儿哭喊的声音被太监死死捂住,很快便被拖拽下去。 宋娇蕊有惊无险地渡过此劫,却也腿软不已,几乎站立不稳。 她瞥着芊芊的侧脸,目光怨毒,却也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忌惮。 想不到这贱.人不声不响,软柿子任人捏,一出手差点要了她的命! “咳咳。”太皇太后掩口轻咳,拐杖点地,“大喜的日子,戚妃却身着丧服,循旧国的礼数,到底是没有规矩。” 她垂着眼皮,眼风阴冷,“她身边这婢女,不但有不加规劝之过,更是言语莽撞,冲撞世子的百日宴,也是该罚,皇帝你说呢?” 谢不归举盏,茶水缓慢递给唇舌。雾气缭绕中,男人眉眼如仙,轻声道: “戚妃,你可有话要说?” 太皇太后脸色一寒,想不到她这孙儿竟公然维护这南蛮贱人。他忘了他的祖父是怎么死的么?! 芊芊从善如流:“陛下。太皇太后。请容臣妾陈情。” “臣妾着装,并非臣妾有意为之,而是臣妾……” “臣妾没有银钱,” 她带着一丝窘迫,恰到好处的委屈, “司衣司的人见不到赏钱,便屡次三番地推诿,迟迟不愿为臣妾制衣,素日里,两件衣裳浆洗了换着穿,倒也罢了,只是这宴会庄重……臣妾不得已,才穿了这旧衣赴宴。衣袖上绣着桃花,想着还算鲜丽,却不想仍是不合太皇太后的心意。” 饶是太皇太后也想不到竟是这种理由,一时语塞。 来赴宴的谁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间神色纷呈,国家的财政,难道竟然紧张到这种地步,连宫妃的份例都发不出了吗? 而这戚妃也是特别,寻常人总以贫穷寒酸为耻,恨不得百般遮掩,她却这般大大方方地公然道出。 郑兰漪主动道:“陛下,妾身那江南织造司进贡的妆花锦还有两匹,不若赠与戚妃娘娘,也好做一身合身的衣裳。” “怎好叫皇嫂忍痛割爱?”芊芊淡淡道。 这一声皇嫂落在郑兰漪耳中,莫名的刺耳,但是她,叫得没有错。 因为她确实是皇帝兄长的妻子。 一时间,郑兰漪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芊芊说:“若蒙陛下垂怜,赐予臣妾几匹看得过眼的料子,让臣妾得以缝制一些衣裳,得以在宫中行走,不至于失了体面。” “那便再好不过了。” 男人的眸扫过她,淡淡道,“便如你所愿。” 回到席位。 “小主人,奴婢又做错了吗? ” 翠羽有些不安。 芊芊拉过她的手,郑重道:“翠儿,我很感激你这样待我,我永远不会忘记。可是,翠羽,我不要你用命来赌,不要你用命赌他的一丝在意。” “输了,我失去你。可,赌赢了又如何?难道我的处境会因为他这一次惩罚了宋女使,而有所改变吗?不会。失去谢不归的情爱我不会死,可若失去了翠羽你,我在这宫中便如无根之木,无水之鱼,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为了他,舍你的命,不值得。你记住,你才是我更加在意的人。你的命比他的一丝情意珍贵,珍贵得许多。” “置身深渊,世上无人可渡,唯有自渡。任何时候,咱们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小主人……” 翠羽迷惘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奴婢,谨记主人教诲。” 歌舞重新开始。 太皇太后没一会儿便乏了,由宋娇蕊搀扶着离席。 皇太后则抱着最小的女儿,四岁的永安公主在喂果脯。 一旁的宫女逗她:“待会儿有百戏看,小公主高不高兴啊?” 永安拍起手来,奶声奶气:“好呀好呀。” 就连芊芊的注意力,都不由得被孩子吸引过去。 宫女说: “奴婢听说里头有个顶顶厉害的眩术师,能变幻出世上有的,没有的一切事物,等一会儿公主想让他变什么?” 芊芊也好奇地看向那小女孩,想知道她会想看什么? 她是真的喜欢粉嘟嘟、软糯糯的小团子,会让她想到卿好。 若是卿好还活着,长到永安这样的年纪,一定一样天真可爱。 永安咬着栗子,腮帮子鼓鼓的,突然眼睛一亮: “永安要大哥哥,要大哥哥陪永安玩!” 恰好歌舞落幕,这一声清脆的童音,响在众人耳边,异常清晰。 四周在那一刻,骤然死寂下来,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宫女跪地:“奴婢该死,都是奴婢多嘴!太后娘娘息怒……陛下息怒!” “童言无忌。” 终归是太后缓着声儿开口,眼睛却红了,可怜她的知还死时,连个殓尸的人都没有。 吾儿魂魄今安在?若是尚在,为何长夜幽幽,从不曾入梦? 吾儿餐否,地府可冷否? 郑兰漪亦是心神不宁。 前有那一声皇嫂,入了心,后有永安公主一句话,勾起对亡夫的回忆,她低头饮茶,手指却抖得连茶杯都拿不住。 众人心头悲意,被孩童一句无心之言挑起,以至于后面的几场歌舞,都有些愁云惨淡的味道。 便是芊芊,都不由得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夫兄感到了几分好奇。 这谢知还,是什么不能提的名字吗? “娘娘有所不知。” 一道声音传来,刑部侍郎不知何时坐到了附近,热心地为她解惑。 在对方一五一十的解说下,芊芊总算是捋清楚这位素昧平生的大伯哥的事迹。 穆王殿下谢知还,当初可是与陛下齐名的破虏将军。 神威将军,破虏将军,二人皆年少成名,谢知还二十岁、谢净生十九岁,便已成长为了王朝的两把名剑,剑指之处莫不臣服。 后来神威将军销声匿迹,整整七年,军中便由穆王殿下坐镇。 穆王殿下高大英俊,性情豪爽治下严明,在军中极有威望。 却因末帝昏庸,听信宦官谗言,怀疑穆王殿下有谋反之心,遂在穆王殿下抵御北凉入侵时,未遣一兵一卒,未输一粒粮草,终致战事失利,其力竭而陨,尸身被敌军所获,悬于城门示众三天三夜。 而后,北凉军民举锅起灶,将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的遗骸,扔进汤镬,分而食之。 “吃了?!”芊芊万万想不到穆王竟是这样悲壮凄惨的下场。 消息传到京中时,谢夫人当场昏厥,谢知还的妻子,也就是郑兰漪还见了红。 郎中都说这一胎保不住了,谁知后面奇迹般地生了下来。 办完丧事后没几天,谢大人,便是当今陛下的生父谢明觉便断发出家,从此不再过问世间俗务。 想不到,在她深居内宅,安心养胎的那段日子,竟然发生了这样惊心动魄的大事! 难道就是因为兄长的惨死,刺激到了谢不归,才致使他如今的性情变得如此捉摸不定、狠辣凶残的吗? 冷不丁的“叮”的一声,打断了芊芊的思绪。 下一刻,一道清脆悦耳的鸟雀啁啾声响起,一股浓郁的花香袭来,仿佛瞬间置身在暖洋洋的春日。 芊芊鼻尖微痒,她抬手,接住飘落的什么,定睛一看,竟是一片桃花瓣。 那花瓣粉白粉白,像是美人的脸。 四周不断有花瓣飘落下,她惊讶地与翠羽对视一眼。 若她记得没错,现在可是深秋。 马上就要入冬了,宫里的桃花树也早就被全数砍光。 从哪里来的这样多、这样娇艳的桃花瓣? 简直就像是在南照,在太和城一样…… 太和城一向被誉为百花城,到了春天,城里就像是被施了眩术,处处绽放着繁花似锦的盛景。 “小主人,你看!”翠羽说。 芊芊心中一动,循着她视线,朝戏台上看去。 果然,片片桃花都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那戏台十分宽阔,与众人的席位隔了一片清波荡漾的湖水。 烛光昏昏地打下来,远远看去像是裹着一层朦胧的纱。 台上昏暗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 他正缓慢地走向台中央。 宽肩窄腰的少年,仿佛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那每一步,都像是漫步在春日小道上一般随意,淡定,从容。 就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他烦恼、值得他留恋的事。 等他完全曝露在光明之中,众人便看清了他的全貌。 只见他身着枫红色的真丝百鸟衣,窄挺的腰间系以鹿皮革带,点缀着羽毛和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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