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作为南照王唯一的后人,自然也是他们的主人。 “你是兄君的人。” “正是。少祭司智慧过人,纵横捭阖,早已算出今日王女会有此难,遂飞鸽传书,令属下候在此处接应。” 她掷地有声道:“金肩娘子,是君上为您设下的第一重保障,属下则是那危急关头的,断后之策。” 芊芊想到那群挑起乱子、分散惊羽卫兵力的黑衣人,边脱下衣服边问: “百戏团,全都是兄君的人?” “非也。百戏团,是千真万确的百戏团,不过混入了三两个圣坛之人罢了,毕竟真亦假时假亦真,正如那眩术,倘若全是装神弄鬼又有谁会相信呢?”随春声一边穿上芊芊的衣服,戴上银饰,一边道,“唯有这似真非真、似幻非幻,才能骗过所有的人,不是吗?” 二人换衣完毕。 “王女,若您成功返还南照,请替属下,祭拜先王女。” 随春声欠身一礼,正是圣坛之人对王族的最高礼仪。 芊芊道: “你不同我一起离开。” “保护王女安全撤离,是属下的第一职责,”少女脆声道,“至于其他……碧莹会守护王女。” 当那条小青蛇滑腻冰冷的身体缠上手腕,芊芊的第一感觉不是紧张和悚然,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她道: “碧莹会凫水么?” “王女可不要小看了它,待王女入了水,便知它妙用。” 银铃般的笑声洒落,随春声转身奔去,裙摆摇曳,银饰哗哗发出清脆的响声。 芊芊收回视线,从另一条路奔往荷花池。 碧莹率先潜入水底,它通身的鳞片竟然如灯烛一般,在水下发出幽幽的淡绿色的光。 青蛇如同一个引路者,在水中悠然游弋,优雅地扭动着身体,时不时回头,似乎在邀请芊芊, 芊芊毫不犹豫地跳进水中,碧莹在前方缓缓游动,光芒在水中荡开一道一道波纹,指引着前行的道路。 来到水下,潜入上回摸索到的那个密道,穿过幽暗的水底,很快便来到水上,四周漆黑无人,唯有碧莹是唯一的光源,似乎不仅是她的引路者,更是她命运的守护者。 再穿过一片片水草,绕过一块块岩石,最终来到了一个更为隐蔽的洞口,这个洞口被水草和苔藓遮掩。 碧莹在入口处停了下来,绕着芊芊脚边游了一圈,它的光芒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明亮。 仿佛在告诉她,自由离她,触手可及。 “走吧。” 尽管脚踝被锋利的水草,和那不规则的岩石割伤了许多口子,她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弯腰,钻进了密道,继续借碧莹的光前行。 - 天边泛起鱼肚白,那本是没过小腿的水,逐渐到达腰间。 水越来越深,直至没过头顶。 碧莹不知疲倦地在前方游着,如同一盏青灯照亮了幽暗的水底,芊芊憋着胸腔那口气,继续在这初冬渐冷的水中潜行,灵活如一尾游鱼。 - “陛下,人抓到了,抓到了!” 闻言,谢不归立刻起身,视线中刚映入那女子的身形,便遽然动怒,一脚将那惊羽卫踹倒在地。 “废物!”男人声音清冷,却满是恚怒。 惊羽卫被当胸一脚,踹得伏地吐血,面带惊惶地不敢吱声,不解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陛下却要如此! “陛下……” 那被绑了双手的少女忽然抬起脸儿,一双与芊芊相似至极的月牙眼,朝男人眨了眨,“民女难道不比宸妃娘娘年轻貌美?” 谢不归面寒如铁。 景福在一旁,暗暗心惊。 这幕后之人是何等的可恶,竟然用一个与宸妃相似至极的少女换走了宸妃,这对心性一向高傲的陛下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和嘲弄! 仿佛在说陛下,朝秦暮楚,人尽可妻一般…… - 大觉寺,一处僧庐,朝阳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洒遍大地,河边,一人正在垂钓。 说是垂钓,其实不过是搁了一个钓竿、一个竹篓在水边。 人却倒在躺椅上,修长的腿交叠着,一夜好眠。 这是个身姿修长的少年。身穿一袭红衣,鹿皮革带束腰,点缀有宝石和羽毛。脸上戴着一张黄金面具。 那面具只有一半,遮住了少年的眉眼,露出那线条优越的鼻和唇,明净如雪的下颌。 面具两侧呈打开的飞羽形状,雕刻出根根分明的羽毛,在羽毛两端垂下长长的、雪白的流苏,于清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少年嘴唇红润,天生向两边翘起,像是无时无刻都在微笑一般,温润可亲,风情万端,惹人遐思。 一只通体黄色的鸟儿,款款飞落于少年手边,它歪了歪脑袋,绿豆大的眼儿好奇地在他手边张望。 少年食指和拇指微微并起,白皙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攥着一枚黑色的棋子,那棋子衬得他皮肤极白,鸟儿跳了几步,红红的喙啄了啄少年手腕上那一枚黄金手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饶是如此,少年仍未苏醒。 他的身侧摆着一座棋盘,隐藏在菩提树浓密的绿荫之下。菩提树乃是常青树,纵使时值初冬也仍然绿意盎然。 棋盘的另一侧,坐着一位僧人,他中年样貌,手里正拈着一颗白子,对着胶着的棋盘苦思冥想。 棋盘上有一炉香,当那一线香燃到尽头,香灰剥落的瞬间,和尚款款落下一子,抚掌大笑: “破了!” “哈哈哈,此局破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那一刻。 “哗啦”—— 破水而出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河水如镜面般的静谧被突然打破,泛起了层层的涟漪,水珠四溅的轻响,如同珍珠洒落玉盘,是生命力的宣告,水的柔情与空气的自由交织,在这个初冬的早晨显得格外动人。 “恭喜。”那少年分明不曾睁眼,更不曾起身,却仿佛对四周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他唇角微微扬起,懒洋洋地、慢悠悠地吐出这二字。他牙齿洁白,嘴唇红润,如初绽的玫瑰那般,形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岸边生着冗杂的水草,挡住了芊芊前进的方向,只能绕道而行,尚未寻得这上岸的法门,一只戴着黄金手镯的,修长骨感的手,便伸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水珠顺着她长长的眼睫滴落,坠落在他白皙的掌心。 芊芊抬眼。 红衣少年蹲在岸边,一只手撑着腮,一只手则悠闲地递出来给她。 红唇轻绽,声音里带着抹温润可亲的笑意: “瞧瞧,这是谁家的小鱼儿呀?”他如此狡黠、充满着鲜活的少年气儿,“怎么跑到本君的塘子里来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空空如也的竹篓:“罢,反正一晚上都没什么收获。” “本君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一只迷路的小鱼儿好了。” “兄君。”芊芊低叹出声。 见到巫羡云,她并无太大的意外,只是惊讶于少年竟然又换了一张面具,还把那双标志性的蓝瞳露了出来……实在是太招摇、太独特……太漂亮了。 她自水中抬起湿漉漉的衣袖,正欲与他手心交握。 一抹碧绿的影子从她身畔,“呲溜”一下窜了出去。 “碧莹!” 只见,碧莹身姿敏捷,一个闪身爬到了少年的肩上,细长蛇身一弓,水珠四溅,如离弦之箭般,目标明确地朝着那正在桌上梳理羽毛的小鸟儿窜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翠色的弧线。 那黄色的小鸟儿惊慌失措地扑棱翅膀,试图逃离,却被碧莹一口咬住了尾巴。 它尖锐地鸣叫一声,被生生拽了许多羽毛下来……纷飞如花,一根两根…… 那些羽毛像黄色的雪花一样在空中飘舞。 看到这一幕,芊芊“噗哧”一声笑了,终于伸手,握住少年略显僵硬的手指,借他力气上了岸。 巫羡云收回手,掸了一掸方才被碧莹蹭过的肩膀,那里一抹湿痕,撇着嘴唇,自言自语地说: “早晚捉了这玩意儿炖汤喝。” 说着,他袖袍一扬,忽然拈了一枚雪白的药丸在指尖,递给芊芊。 “这是赤阳丹。有暖身之用。” 芊芊接过,想都不想便放进口中,竟如糖丸一般,甜甜的入口即化。 还带着一股醉人的花香。 巫羡云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完,指尖一动,身姿优雅挺立,如同鸿鹄展翅那般,褪下身上那一袭鲜亮红衣,披在芊芊纤瘦的双肩。 温暖包裹而来。 芊芊诧异一瞥,见少年仅着一件雪白单衣,更加显得腰细腿长,乌黑的长发编成小辫柔软地垂至胸前,他弯着腰盯着她的眼睛轻笑: “冻坏了咱们的小王女,蝴蝶妈妈可是要降下神罚,惩治在下的。” 芊芊拢了拢衣袍,胸口一股暖流划过,“兄君等我许久了吗?” 巫羡云直起身子:“嗯……是我们小王女的话,等多久都不算久哦。” 一道含笑的男声突兀插.进: “施主这棋局倒是精妙。” 正是那坐于棋盘前的和尚,他指着棋局,慨然长叹:“便是连和尚我,都给算计了进去,从这一局棋开启,到施主候得佳人归,恰好够和尚我,解开这一局珍珑棋局啊!” “大师棋艺精妙,巫某佩服。” “哪里哪里,施主运筹帷幄,才更叫贫僧敬佩。”和尚起身,负着手,摇了摇头,“和尚我还要去照顾园子里的药草,便不叨扰二位叙旧了,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 芊芊这才看到那一炉,刚燃尽不久的香。 一点猩红未灭,难不成…… 芊芊也忍不住摇头:“兄君,你又贪玩儿了。” 她与他自幼一起长大,哪里不知道巫羡云的所作所为,必定是把这一切当成了游戏,而游戏胜利的标志便是—— 营救她出宫! 记得小时候他们经常在王宫里举行游嬉的活动,兄君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尤其是那种需要对时间进行精准把控的游戏,兄君几乎都是稳操胜券,他有极好的感知和反应能力,最擅长的便是在有限的时间内作出决策,精确地规划资源分配、利用环境,来解决谜题、或是完成探索。 兄君身上这种玩世不恭、还有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能淡定如斯,是她学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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