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君。” 她手搭在少年清瘦的脊背上,一抹颤意却传至指尖。 芊芊微感惊讶,抬手看了看,不是她在颤抖。那就是…… 果不其然,少年肩背线条在轻微地耸动。 芊芊脸上浮现一丝意外。 她暗自思忖:兄君身为南照少祭司,向来洁身自好,说不定长到这么大,连女子的小手都没拉过…… 方才不仅看到了她的肌肤,还乍然听闻这般虎狼之词,一时承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眼下连转过身来看自己都不敢了。 她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还有些愧疚之意,那本欲拍拍少年肩膀的手又收了回来,只与从前那般若无其事地笑道: “也不知这毒发的规律和其解法。自古巫医不分家,若是兄君的话,一定有更好的法子来帮助我解开蛊毒。” “此毒……”巫羡云声音有些低,有些闷,“无法可解。” “唯有……” 他话音未落,“砰”!门被推开,一道身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金肩?” 这浑身湿答答闯进来的女子果然是金肩。 只见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慌张,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芊芊惊讶地看着她,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心中一惊,莫非是翠羽出事了! 金肩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她憋了憋,终于是忍不住,跪地道: “王女!少祭司!”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极为紧张地看着芊芊:“请王女,与少祭司成婚吧!” “……” “……” 不止芊芊,巫羡云也是浑身一震。 二人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金肩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的突然闯入和唐突的建议,可能让气氛变得尴尬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 “王女,少祭司恕罪,是奴婢激动了。” “可若王女相信奴婢,就听奴婢一言,为今之计,只有与少祭司成婚,您的蛊毒还有您的……才有法可解。与少祭司成婚,对眼下的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芊芊捏紧杯盏,眉头微蹙,盯着自己这个打小就性子沉闷的婢女,试图从她的脸上解读出更多信息。 但金肩顶着那张木头脸,实在看不出什么蹊跷。 但她知道金肩并不是胡言乱语之人,遂并不生气,道: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金肩咬牙:“少祭司的体质独一无二……可解天下蛊毒!” 这一句更比一句震撼人心。 金肩的意思,莫非是让她寻兄君……做那事? “兄君,你听听她这话,莫不是也在水里泡傻了,竟然……” 一扭头,却对上少年复杂的目光。 这样一个平日里以从容和淡定著称的少祭司,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默和紧张。 他垂着眼,目光紧紧地锁在芊芊身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 方才金肩和芊芊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刀割裂着他平日里的淡定。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的冷静,但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芊芊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向他走近,温声问道: “兄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巫羡云想要后退,却发现后路已无,后背紧紧地贴住门框。 他长睫交错,深蓝色的眸光带着一抹颤意,视线无处安放,最后只能落在她小指那枚莲花戒上。 他喉结滚了滚,开始说话,声音虽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很是坚定: “我愿意成为你的解药,芊芊。” 他低声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呼吸停住。 “好啊。” 芊芊说完便不管少年,去看金肩: “翠羽呢。” 金肩也有些傻,好半晌才说:“翠羽刚刚在路上遇到了她阿兄,让奴婢来跟王女说一声她很快就回来。” 是啊,翠羽阿兄曾在大觉寺出家为僧,只是,谢不归早已下达了那屠杀寺庙的指令,难道还有僧人藏匿寺中不肯离去吗? 不禁想到方才在河边见到的和尚。 巫羡云亦是僵着没动。 是他的幻听吗?她刚刚说什么……好?她这是……答应了吗? “你方才说好,是要与我成婚的意思吗?” 金肩低着头,鼻头有些酸楚。 她从未听过少祭司的声音似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卑微可怜,仿佛不敢打破眼前的美梦一般。 他是祝将军最得意的弟子,是大权在握的圣坛首领,更是南照唯一的神职继承人,与王族共治国事的存在。 自信张扬,狂放不羁的少年,性子更是与王女如出一辙的明媚热烈。 两个人并肩走在太和城的那几年,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人人都说他们佳偶天成、珠联璧合 谁知,会出现后来那般的变数。 巫羡云屏住呼吸,却听她若无其事道:“兄君不是说面具下的脸只给新娘子看吗?” 她明媚一笑:“那成为兄君的新娘子,不就能看到了。” “就这样?” “就这样。” “你啊你……” 巫羡云倏地一叹。 “金肩,”他下达指令,“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待金肩领命退去,他忽然一撩衣摆,再度在她面前屈膝,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脚踝上。 那里被锋利的水草和岩石割开了皮肤,细碎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 “疼吗?” 芊芊弯腰按在他的手腕上,是安抚而非制止,笑了:“这点疼算什么,我还受过更疼的呢。” 巫羡云抿唇不说话了。 “是我没保护好你。” 女子纤细的脚踝上,有一枚淡红色的蝴蝶印记,他指尖轻轻拂过,带着颤意。 他见过这双小巧雪白的脚只戴一串铃铛雀跃地走过春溪桥下,红色胎记如蝴蝶一般追逐着她的裙摆上下纷飞,说不出的灵动好看。 也见过这双脚踩着金缕玉鞋,高贵无双,步步生莲,走向高高的祭台。 最后更见过那金黄赤红的火焰自她惨白的趾尖舔舐而上。 “芊芊,还记得我为你表演的那一出眩术么。” “是为我表演的?”还以为是为了赚钱呢…… “嗯,从始至终都是为你一人。” 破茧成蝶。 他声音很轻:“以后不论发生什么、经历什么都不要忘了……我为你奉上的这场演出。” 有那样一个远道而来的少年,在默默地给予你力量,守护在你身侧。 巫羡云取出药瓶,为她脚踝细致地涂着膏药,他声音又低又哑: “我有时觉得世界的规则就是你脚边的涟漪,而我是那随水逐流的石头,不论我怎样努力,都追不上你的脚步。” “这一次,芊芊……”他的声音里竟有一抹酸楚,“等一等我好吗?” 芊芊说:“兄君,你这一次不是在玩了吗?” 巫羡云捏住她脚踝的指尖猛地一僵,抬头缓缓地对上了她的视线,蓝眼睛一眨: “你觉得我在玩?” 芊芊感觉他好像要碎了。 她心口一疼,一下子有点慌乱,解释道: “我以为是以前我们玩过的某个游戏……就是在规定时间内让我说出某个字、某句话就算是赢了。” 难道不、不是吗?不是她说出愿意嫁给他,他就赢下这场游戏了吗? “兄君,我本来想让你赢,让你开心一下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面具后,少年那双噙满泪的蓝眸注视着她,宛若海水倒灌,无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这么难过的眼神? 这不像他。 他最爱笑了,不是吗? 芊芊忍不住抚上他的眉眼,却只触到冰冷的金属表面,羽毛凸起的浮雕更是刺得指尖生疼,宛若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隔绝了他柔软的内心。 他眼中的泪水并没有落下,而是静静地停留在那双清澈的蓝眸中,仿佛等待她这一个温柔的触碰已久。 里面蕴藏的情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在她的抚摸下轻轻垂下了头。 芊芊喃喃:“为什么……兄君,我竟有些看不透你?” “你们每一个人,都好像有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 谢不归是,金肩是,现在就连巫羡云,也是。 半晌,只听少年低柔的声音传来:“或许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请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背叛你。” “我的阿满。” - 深夜,僧庐外,不远处的树林中。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少年冷幽幽的声音响起,宛若那鬼魅之语,他修长骨感的手中把玩着一枚银铃,倏地掷出,精准无误地打在靠近之人的膝盖上。 金肩膝盖一痛,不禁跪下,咬牙道: “少祭司。” “奴婢只是不忍见少祭司这般自我折磨下去。” 她知道少祭司留了力道,否则以他的本事那枚银铃早已穿过她的胫骨而出,自己这条腿必然残废。 少祭司终究是不愿看到王女伤心的。 即便被他这般惩罚,金肩依旧不认为自己撮合二人有何错误: “王女身中之毒,这世间除了大魏皇帝,确确实实只有少祭司一人可解了不是吗?” 巫羡云眸光一闪:“我并不想她是因为这个,才答应……” “少祭司,您为何不能自私一点?您明明爱慕王女多年,却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巫羡云不再言语。 他背过身,红衣在昏暗的树林间如一团死赤,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座祭台。 祭台上蒙着红布,静静地伫立在一片被月光轻抚的空地上。 台上摆放着几支蜡烛,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散发出神秘而温暖的光芒。 风吹起少年红色的衣袖,他脸上的黄金面具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光。 今夜,他将进行最后一次卜卦仪式,以求得天意的指引。 巫羡云在祭台前跪下,双手合十,低声念着古老的祷词。 金肩只觉传进耳畔的声音干净而有力,如同照在哀乐湖畔的第一缕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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