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微张着唇无助的喘息,就像行舟已然翻入海底,除了继续下沉,再没有别的路途。 一切尘埃落定。 男人满意地亲亲她的唇,目中都是缱绻:“娇娇,跟我走好不好?” 谢嗣音转了转眸子,目光近乎死寂的看着他。 男人脸上的满足一下子消散,就连笑意也变得有些僵硬。 谢嗣音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他。 男人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带了些沙哑的脆弱:“娇娇,别这么看我。” 谢嗣音提了提唇角,带着些许讥讽的意味,一字一顿道:“跟你去死吗?” 男人一顿,有些不明所以地挪开他的手,看向谢嗣音的眼睛。 谢嗣音的眼中重新涌出泪花,嘶吼着道:“你还要缠我到什么时候?我不是你口中的娇娇,我是谢嗣音,是大雍朝的云安郡主!不是你口中什么娇娇!” 男人抿抿唇,固执道:“你是,你只是忘记了。” 话一出口,所有的宣泄都变得顺其自然。 谢嗣音哭着笑出声:“对,我忘记了!那是因为我开始了新的一生。就算我上辈子真的是什么娇娇,可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了。我有了新的人生,新的经历。而上辈子那个娇娇,她死了就是死了。即便我是她的转世,可我终究不再是那个人了,也不是与你有着共同经历的那个人。” 男人听得一脸懵,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静静看着她。 谢嗣音已经被缠得近乎崩溃,继续哭着道:“我前日里到寺庙给你念过经、上过香、烧过纸钱了,就算我曾经对不起你了,如今也应当两讫了。” 男人重复了一遍:“念经?上香?烧纸钱?” 谢嗣音哭着抹了一把泪,哽咽道:“你都没有收到吗?” 男人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什么,目光幽幽的看着她,认真摇头回答:“没有。” 谢嗣音吸了吸鼻子,止住泪水,继续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你才没有收到。你叫什么?” 只要她知道了他叫什么名字,她醒过来就请老方丈收了他,只是不知这个鬼魂肯不肯说出他真实的姓名。 男人一脸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出口的时候,他才慢慢开口道:“仡濮臣。” 谢嗣音心下一喜,问得细致:“怎么写?” 仡濮臣将她抱起来,背对着他揽在怀里。谢嗣音有一瞬间的呆滞,动了动身子想挣脱开。仡濮臣以利器对着她,哑着嗓子威胁道:“别动。” 谢嗣音登时不敢再动了。 仡濮臣拿过她的右手,用食指在她的掌心勾画,动作轻柔,带着些微的痒意。 谢嗣音有些想收回手,却被男人紧紧握着手腕动弹不得。 等男人将三个字写完,谢嗣音已经又憋红了一张脸,老实点头:“我知道了。” 仡濮臣好整以暇的问她:“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准备怎么做?” 谢嗣音咬了咬唇,反问回来:“那我需要做什么,你......你才能安息?” 仡濮臣眼角微微抽了一下,跟着从喉咙中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若真的想我安息,那......就为我在寺庙中诵经九九八十一天吧。” 谢嗣音有些迟疑,九九八十一天? 那时候都到她出嫁的日子了。 仡濮臣一眼就瞧出了她在犹豫什么,冷笑一声:“怎么?觉得不行?” 谢嗣音连忙摇头,暂且先稳住他,等她一醒过来,就去找老方丈。 仡濮臣动作轻柔地把玩着谢嗣音的手指,嘴唇咬着她的耳垂呢喃道:“六月初九,是娇娇的婚期吧。” 谢嗣音身子一僵,整个人如同被黑夜里的毒蛇盯住一般,危险到了极致。 她干笑一声:“这个你都清楚?” 仡濮臣一路向下狠狠咬了她的后颈一口,不无讽刺道:“自然,我既然是你前世的夫君,那怎么也该清楚你这一辈子准备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谢嗣音轻轻“嘶”了一声,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又危险了,呵呵一声:“若是我潜心为你诵经八十一天之后,你......你就会解脱了吗?” 仡濮臣看着她的眸色深了些许,下巴支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吐息打在她侧颈:“自然。” 谢嗣音不知这鬼说的是真是假,但如今她已然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脸和名字,不管是找人还是找法师,就都有了眉目。 仡濮臣啄吻着她的后颈,声音呢喃:“娇娇,我等着你。” 话音落下,谢嗣音感觉自己瞬间被弹出梦境,猛地睁开眼睛。 外头天光已然大亮,鸟叫啁啾。 谢嗣音睁着眼睛瞧了霞影纱帐子好一会儿,才坐起身。身上的月白色交领褥衣没有一丝痕迹,但是里面却黏腻得很。 她又呆了半响,幽幽叹出一口气:“这场噩梦终于要解脱了。” 听见帷帐里的动静,青无忙出声道:“郡主醒了?” 谢嗣音低低应了声:“备水吧。”想到隔壁的傅姮娥,她又问道,“姮娥醒了么?” 青无上前撩起帷帐挂到两侧帐钩上,回道:“傅小姐已经走了,当时天还没大亮,她没让喊你,说来日自有相逢之日,不必拘泥于这一时半刻的送别。” 谢嗣音听得有些发怔,又轻笑一声:“这才像她。”说完之后,又道,“她一个人走的?” 听到这话,青无抿着唇有些想笑:“不是,墨方跟着她一起走的。墨方说,您让他跟着傅小姐。” 谢嗣音冷笑一声,咬了咬牙:“这会儿倒是听话了!” 昨日里她让他将人送走,他倒好,直接给送到她父王面前了。 恼怒倒不至于,但这让她明白了,她如今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是先听命于她的父王,之后才是她。 想到这里,她目光看向青无,声音淡淡:“青无,你是我的人,还是宣王府的人?” 青无一愣,猛地抬头看向谢嗣音。 谢嗣音安安静静地坐在银红霞影纱撒花帐子里,一向温柔的脸庞似乎带了些许的泠泠冷意。
第14章 出府 青无眼一红,跪得干脆,答得也干脆:“自九年前郡主救下奴婢那一刻起,奴婢就是郡主的人了,也只是郡主的人。” 室内一时静默,错金螭兽香炉里燃着的檀香烟雾袅袅,仿佛每一秒都拉长了尾音。 谢嗣音垂着眸子瞧了她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终于出声了:“你过来。” 青无抹去眼角泪痕,起身凑了过去,谢嗣音抬手掩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青无神色一震,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跟着朝她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谢嗣音倾着身子唤住她:“给我准备一身府里丫鬟的衣服。” 青无一愣:“郡主要出门?” 谢嗣音消瘦的身影隔着帐子若隐若现,不答反道:“若是母亲的人来问,就说我还在睡着。” 青无咬咬唇,面上带了几分不赞同,试图劝道:“您刚刚被陛下禁了足,若是此刻出门被人瞧见了,怕是不太好。您若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奴婢替您去办。” 谢嗣音目光下移,落到那绘有鹔鹴图案的红绫被上,声音沙哑而飘渺:“这事你办不了。” 这件事她必须亲自去做。 这个人的来历一时不好查,但是,梦中这一隐患却须得马上解决了。 不管他是不是她前世夫君,只凭着他在梦里那样羞辱她...... 她就不会再放过他。 等谢嗣音混出了府,已近巳时。刚转过街角,就听到身后一道不紧不慢的低唤:“昭昭。” 谢嗣音步子一顿,回过头去一瞧,整个人怔住了。 陆煦之仍旧束发银冠,一身银白底子织金竹叶纹样箭袖立在王府的大红围墙前,骨重神寒、目中含笑,如芝兰玉树,艳绝于世。 谢嗣音眨了下眼睛,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躲到墙后,压着声音道:“嘘,别喊,我偷着出来的。” 陆煦之勾了勾唇,一向冷淡清浅的琥珀色眼瞳浸满了笑意:“我知道,你这禁足令还没满一天呢。” 谢嗣音微眯着眼看他:“你在笑我?!” 陆煦之被她这小眼神瞧得心头发软,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笑意和宠溺:“我怎么敢!” 他身后的小厮听风连忙冒出头来,举着手里的鸟笼子朝谢嗣音献宝:“郡主,我家世子特地寻来只紫蓝金刚鹦鹉给您解闷。” 谢嗣音偏头看过去,眼中现出惊艳之色,这鹦鹉确实漂亮。 个头不大,应是还没成年。一身靛蓝色羽毛,没有一点儿杂色,光泽艳丽,华贵高雅。下喙的后端与眼部周围则裸露着鲜明的黄色皮肤,显得眼睛越发明亮灵动。 可不知为什么,她瞧着这靛蓝色却生生瞧出了神。 她竟一下子想到了前日里在御街之上碰到的那个苗疆少年。 苗疆......据说苗疆之人善蛊。 她会做那样的梦,会不会并非因为什么前世孽缘,而是......中了蛊? 一念至此,她的心一下子缩了起来。 陆煦之看出她一瞬的走神,眼中笑意散了散,但眉眼仍旧温柔:“喜欢吗?” 谢嗣音回过神来,伸手去摸那鹦鹉的羽毛,欢喜道:“从哪里找来的小东西?” 陆煦之还没说话,就听这鹦鹉说话了:“小娘子若是喜欢,就和大爷玩一玩吧!” 谢嗣音:? 她的目光渐渐移向陆煦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听风手忙脚乱地将鸟笼子掩在身后,替他家世子解释:“这这这个是昨儿晚上蔡国公世子送过来的,说是底下人送上来的,还还还没被训过!” 谢嗣音:...... 这都还没训过,那训过之后得是什么嚣张样! 陆煦之不愧是养气大家,哪怕被谢嗣音用怀疑的目光瞧了好几眼,仍旧面不改色,声音平缓:“这鸟儿还需调教,过两天我再给你拿过来。” 徐珲重重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头,难道有人想他了?想罢,又乐滋滋地给手下的爱宠们扔了把稻谷,不知道陆澄朝有没有将自己的小蓝仙给送出去博美人一笑。 谢嗣音噗嗤笑出声来,看向那听风身后漏出来的半截金笼子:“没有关系,我慢慢教也行。” 听风忐忑的目光看向陆煦之,虽然他家世子向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跟着世子这么多年,倘若这时候还感觉不到他生气,那他就白当了世子身边第一人了。 想罢,听风连忙哈着腰道:“谁知道这小畜生还会说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平白污了郡主您的耳朵。等我家世子......嘶......” 话还没说完,这小畜生探出头狠狠啄了下听风的手背:“小畜生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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