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落定的同时,仡濮臣跟着出来了。少年身上溅了不少鲜血,靛青色的前襟都染成深黑,瞧着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冷呵一声,漆黑的眸底郁色沉沉:“过来。” 谢嗣音紧紧抓着陆澄朝的衣袖,错开眸子,看也不看前面的仡濮臣。 陆澄朝愉悦的笑了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昭昭莫怕,有我在。” “好啊,真是好得很!”少年指间把玩着那根水竹横笛,语气悠然,目光却令人忍不住遍体生寒。 陆澄朝低头吻上她的额心,声音缱绻:“昭昭去后面休息一会儿,这里都交给我,好吗?” 谢嗣音被这一吻烫了一下,微怔之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只道了一句:“你小心。” 陆澄朝似乎恍然未觉她没说出口的话语,只是含笑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仡濮臣半眯着眼,瞧着谢嗣音的背影,面色如常,却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是何等的疯狂暴虐。 等人退到最后,陆澄朝才将目光慢慢凝向仡濮臣,声音似乎比往常更温和了些许:“苗疆人?” 仡濮臣声音不轻不重,一字一顿:“杀你之人。” 两人的目光“砰”地撞击在一起,带着凛然的杀气,刺入骨髓。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风起了,扬起的一片绿叶刚刚挡住四目相对的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同时出手了。 谢嗣音从未见陆澄朝出剑,她也不懂剑法。一眼瞧过去,只觉得气质温润如云间君子的男人,出手却是杀气凛然,极快、极猛、极狠,转换挪移间招招致人于死地。 她紧了紧掌心,看向另一个人。 少年的功夫,昨天在林子里她就已经见到了。如今,这两个人似乎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并不是——谢嗣音瞧的只是外行。 相对于陆澄朝的迅疾飘逸,仡濮臣的身手更加诡异莫测,招招都是要人性命的杀招。 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二人已经交手了十几个来回。 转瞬之间,各自浑身巨震,倒飞出去。 陆澄朝稳稳落定,瞧着对面的少年,清隽的凤眸里都是暗沉的杀意。 刚刚在谢嗣音面前表现的从容大度,在对上这个少年的那一刻瞬间化为乌有。从未有过的嫉妒以及刺心的愤怒,搅得他胸口起伏不定。 便是看到了少年脸上鲜明的巴掌印,也没有丝毫好转。 因为昭昭刚刚在犹豫......那是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不忍与犹豫。 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她就已经对他青眼相待了吗? 陆澄朝眸色冰冷,重新刺了上去。 不管昭昭对这个少年是什么心思,他都不会允许这个人再活下去。 他守了十一年的凤凰,只能落到他英国公府的梧桐枝上。 另一边,仡濮臣的心情也没有多好。 就算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可当看到谢嗣音真的毫不犹豫地离他而去时,心口还是如被削了一块儿似的疼得难以呼吸。 明明是她先招惹的他,如今弃他如敝履的还是她。 甚至——转身就又找了一个男人。 呵,还是一个伪装良善温柔的伪君子。 两个男人心下想的虽然不同,但眼神中透出来的光却很一致。 那就是——杀了对方,不再留下一点儿后患。 一道闪电劈过,白芒照亮大地,随即是一声震耳的惊雷,势大立沉。 快下雨了。 就在这时,一道赤红的光芒从仡濮臣腕间闪过,直冲向陆澄朝面门。 男人面色一冷,手中长剑几乎在瞬间调转了方向,砍向蛇头。剑气凛冽,红尾蛇在半空中一卷,以一种几乎难以置信的速度和灵活性躲开这致命一击,然后飞速撤了回去。 仡濮臣冷嗤一声,借着这一错之机,身形一闪,手中横笛刺向男人后心。 “澄朝!”谢嗣音下意识快步上前,惊慌的声音几乎透过阴雾与人群,同时送到两个人耳中。 陆澄朝在男人动作的一瞬间,反手格剑挡住了攻击,跟着一个旋身,以优雅而迅猛的姿态躲开了这致命一击。然后,退回到谢嗣音的身旁,右手持剑,左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柔胰,温声道:“我没事。” 谢嗣音一把将人拽到身后,通红着眼眶看向仡濮臣,声音冷厉到近乎无情:“昨日公子从那些黑衣人手下救出云安,云安感激不尽。但动手的也是你族中之人,恩怨相抵,今日云安会放公子平安离去。但倘若公子再纠缠下去,就别怪云安无情了。” 仡濮臣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背后是一片漆黑的乌云,映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晦暗。 良久,他抬头看了过来,眸中光影明灭,重复道:“恩怨相抵?” 谢嗣音挺直了脊背,双手指痕印入掌心:“是的,恩怨相抵,互不相欠。” 他勾着唇角,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声清脆干净却透着一种格外的悲鸣。 谢嗣音一时有些莫名的不忍再听,转过身面对陆澄朝:“澄朝,我们走吧。” 陆澄朝没有动,低垂着头瞧她,一贯温柔的眸色带上几分莫测神色:“昭昭不想杀他了吗?” 而另一边,仡濮臣止住了笑意,同样冷诮着出声道:“郡主是怕我杀了你。” 谢嗣音:...... 她这简直是哑子上公堂——有口难辨。 谢嗣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重新往后退去:“随便你们吧。” 可她刚走了一步,就被陆澄朝攥住了手腕,明明力道不重,她却似乎根本挣扎不开。 她疑惑着抬头看去,就见陆澄朝清朗若水的眸底浸透了阴郁,嘴角偏还挂着温和柔软的笑意:“昭昭再瞧一会儿吧。” 这样的陆澄朝......谢嗣音觉得自己竟像是从来不曾认识过陆澄朝一样了。 她抿了抿唇,知道这个男人怕是被刺激得狠了。 他一生无暇,皎皎如山间明月,肃肃如松下仙人。怕是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奇耻大辱——未婚妻一身中衣,满颈红痕地从另一个男人房中出来。 她心下怔忪,一时有些却步了。 他前面虽然口中说不介意,但怕是天下男人没有几个能真的做到不介意女人贞洁的。 若他真的介怀,她......她会主动退婚。如此,也省下了日后可能会发生的愤懑与不甘。 陆澄朝对她的情绪感知多么敏锐,在发现她目中疏离的一瞬间,就化开了眸底浓雾,叹息着改了口:“昭昭若是不愿,就算了。” 谢嗣音喉间滚动,瞧着他眼底的黯然和一身的狼狈,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这两个人彼此心下不宁,仡濮臣却只觉得他们是在互诉衷情,冷笑一声:“两位真是情深似海。” 轰隆又一声惊雷响起,紧跟着憋闷了许久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 春雨如丝,此刻的雨水却又急又密,斜斜落在面颊上,多出了些许的萧瑟之意。 陆澄朝接过旁边之人送来的紫竹伞,打在谢嗣音头顶,温声道:“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话里头的意思很明显,他愿意退步,放过那人。 谢嗣音偏头瞧着陆澄朝,琥珀色眸子里清清楚楚只映照着她一个人,然后她就听到男人温柔至极的声音:“昭昭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 仡濮臣立在雨中,额前的黑发贴在脸上,显得脸颊上的巴掌印更加明显,也更加可怜。不过这位主明显没有自怨自艾的优点,瞧着这两个人你侬我侬半响,低低笑出声,声音诡异而阴沉。 谢嗣音安安静静的垂下了眸子,盯着地面上溅起的雨花,低低说道:“澄朝,将你的剑给我。” 陆澄朝疑惑的嗯了一声,将长剑递给她:“做什么?” 谢嗣音接过之后,却一把推开他,紧跟着退后一步,提剑朝他的胸口刺了过去。 “世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别说周围的人,就连陆澄朝也是反应不及,只险险避开要害,却仍被刺了个贯穿。 十二骨紫竹伞倏然落到地面,撞碎了一骨竹节。 谢嗣音慢慢抬起头,一双如秋水荡漾的眸子死沉一片,阴翳呆滞。却在瞧见陆澄朝胸口鲜血汨汨涌出的瞬间,滚出泪水。 陆澄朝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对劲,上前一步任由长剑刺得更深,伸手抚去她的泪珠,声音是不变的温柔:“昭昭,别怕,我不疼。” “射箭!”陆澄朝的随从听雨最先回过神来,咬紧了牙关,朝着缓步走来的仡濮臣冷声道。 话音落下,“嗖嗖嗖!”地破空声响起。 一连串的箭矢如同暴雨一般朝仡濮臣倾泻而去。 男人冷呵一声,身影如鬼魅般在剑雨中穿行,留下一道道幻影。所有箭矢在他身边飞过,却始终没有触及他一丝一毫的衣角。 直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到了谢嗣音的身后,听雨才悚然一惊:“住手!” 陆澄朝受了重伤,反应不及,退后一步撤出长剑,刚要去拉谢嗣音,就被那个少年抢了先。 他一手环着谢嗣音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握着她持剑的右手,姿势亲密极了。 陆澄朝冷白的脸上都是杀意,死死盯着仡濮臣:“你敢给昭昭下蛊?” 仡濮臣爱怜地转过女人下颌,当着陆澄朝的面吻了上去:“不听话,就总要调教一番。” 陆澄朝一身的凛然杀气如有实质,夺过旁边侍从的长刀,直接劈了上去。 这一刀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刀影,只能听到空中划过的呼啸声。 仡濮臣嘴角挂着讥诮,目中没有一丝惊慌。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他紧紧握着谢嗣音的手斜斜一挡,以一种巧妙而精准的方式挡住了陆澄朝的攻击。 “铮!”的一声巨响,金属交击,火花四溅。 两个男人没有什么反应,谢嗣音却被这强烈的冲击撞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昭昭!” “娇娇!” “当!”长剑连同密雨,一齐摔在地上。 两人眼中俱是一慌,仡濮臣并指如电,急急点了谢嗣音上身几处大穴。 谢嗣音清醒过来,目光歉然的看向陆澄朝:“对不起,澄朝。我不是故意的。” 陆澄朝上前一步,雪白玉润的脸上头一次失了从容:“昭昭,我没事儿。” 谢嗣音咽下喉间滚出来的一口鲜血,目光冷然的看向仡濮臣:“你刚刚喊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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