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看都没看那些东西,只翻出自己的小本,在本上写:我阿娘不是去见公主了么? 这女官是认字的,看见这话,不禁一愣,然后如实道:“婢子过来送东西时,正好是与公主一道出门的,公主进宫去探望太后了。”言下之意,此时柔嘉公主并不在府里。 既然柔嘉公主这会儿不在府里,那曲明昙今日出门去做什么了?!以他对曲明昙的了解,无事她是不会出门的。 电光石火间,白珩突然想起来,平日给他研磨的都是画意,今日突然换成了映雪。当时映雪解释说,画意今日告了半日的假,当时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现在再一细想,画意告假的时辰正好与曲明昙出门的时间重叠上了。 画意曾是他阿娘身边的大侍女不假,可她如今已经知道,曲明昙不是他阿娘,而且上次相里明徵跟他说,白贺言如今也在玉京。 白珩顿时便慌了,当即便往隔壁相里明徵的院子跑去。 相里明徵这会儿自然不在院子里。 自从宁子骞死了之后,忠勇侯是二皇子与四皇子都在争相拉拢的人。但眼下这个时机,他们两个正主都不适合出面,只能交给底下人来办,二皇子这边便是由相里明徵代为出面。 原本宁子骞一死,四皇子和忠勇侯之间的联系便算是彻底断了。二皇子原本以为,将对方拉拢到他这边是易如反掌的事。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这边向忠勇侯抛了杨柳枝,但忠勇侯却并未立刻接过,而是还在摇摆不定。 二皇子心里十分生气,但面上却不得不让相里明徵继续拉拢他。相里明徵嘴上答应的很好,但实则却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白贺言身上。 宁子骞的后事还没办完时,相里明徵的暗卫就突然来报,先是说宁子骞的贴身小厮找不到了,紧接着白贺言也不见了。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时,瞬间让相里明徵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当即令底下的暗卫全部出动去寻找这二人的下落,但两天过去了,却始终一无所获。 那个小厮暂且不论,但白贺言绝对不可能凭空消失,相里明徵怀疑此事与四皇子有关。 若那个小厮和白贺言都在四皇子手上,那便意味着,四皇子极有可能知道了白珩的身世。那么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保证白珩的安全,以及绝不能让四皇子和二皇子联手。 只是还没等相里明徵想出办法时,府上的暗卫又来禀报,说曲明昙与画意一道出门了。 相里明徵顿时拧眉。 如今玉京的局势他已经同曲明昙说过了,按照曲明昙的性子,若非必要她不可能会出府,而且还是与画意一起的。 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如今四皇子既然有可能猜到了白珩的身世,那眼下白明棠若是出门,四皇子绝对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相里明徵一面疾步往外走,一面问:“她们现在在哪里?” “朱雀街。” 相里明徵甫一出府衙,当即便打马往朱雀街赶去。 而此时的曲明昙在画意的带领下,来到了朱雀街的一家客栈门口。行至门口时,曲明昙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先仰头看了一眼客栈的匾额。 客栈大门正中间的木匾上,端端正正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自从开春之后,玉京便十分热闹,南来北往的商人们,都带着各自的货物来玉京售卖,上次从公主府回来的路上,曲明昙就看见了很多商人。 而这家悦来客栈坐落于朱雀街上,虽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生意应该也不差才对。可如今这个时辰,大堂里却零星的只有几个散客在喝茶。 曲明昙觉得有些奇怪,遂回头看向画意:“你确定兄长说的是这家客栈?” 画意听到这话,也下意识往匾额上看了一眼。朱雀街的悦来客栈,她没说错呀。 但曲明昙却愈发的觉得不对劲儿。 除了悦来客栈的大堂里客人稀少不说,她发现客栈外那几个摆摊的小贩也不对劲儿,虽然他们的摊位上也有食客,但刚才她转头看向画意时,却捕捉到了那几个摊贩和食客看向她们的目光。 曲明昙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但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不着痕迹拉住画意:“既然是那里,那我们就进去吧。” 借着说这句话的功夫,曲明昙飞快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身子看似要往客栈中进,但脚步却已经悄然换了个方向。在那些盯梢的人刚松懈时,她当即拉着画意的胳膊,飞快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那些盯梢的人没想到,快进门时曲明昙会忽悠他们,他们先是一愣,旋即便抽出武器朝她们追去。 画意直接被吓傻了。这地方是白贺言定的,为什么会有危险呢?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曲明昙急促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画意倏忽回过神来,当即铆足了劲儿朝前跑。 曲明昙猜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若她们两个人一起跑,被追上是迟早得是。曲明昙当机立断道:“分开跑!”分开跑,她若被抓了,画意还能及时回信报信。 说完之后,曲明昙就拐向了另外一条巷子里。画意也不敢耽搁,拼命朝另外一个方向跑,而身后那些穷追不舍的人丝毫没有犹豫,便一起朝曲明昙那边追了过去。 曲明昙最近这段时间身体虽然被养的很好,可她到底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即便她跑得再快,还是很快就被那些人追上了。 但曲明昙仍不愿束手就擒,拼命借助巷子里的杂物闪躲着。 画意已经被她支开了,只要她再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画意就能搬来救兵。那些人自然是看出了这一点,先前他们还想着不伤害她,但见都到这种地步了,曲明昙扔在负隅顽抗,他们便也不再手下留情。 在曲明昙将一堆竹竿推过来时,为首的那男子抽走了其中的一支,然后奋力朝曲明昙的后背上挥去。 原本已经跑出去的曲明昙被竹竿的另一端打到了后背,整个人顿时便被这力道拍的扑倒在地。后背上顿时传来钻心疼意的同时,她的脑袋也磕在了地上,晕眩感似水中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的在她脑海中荡漾。 “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人在她耳畔冷笑一声。 曲明昙额头疼,脑袋也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脑海中破土而出一般,她痛苦的抱住脑袋时,突然又看见了那个恶鬼。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的雨夜里,那个一身黑衣的恶鬼立在廊下,面容狰狞朝他咆哮:“曲明昙,你虽然姓曲,但你身上里流的可是我们白家的血!如今爹娘含冤而死,你身为白家的女儿,理当为爹娘报仇,理当随我一起重振我们白家的门楣!若是你做不到,那你就去死!” 下一瞬,曲明昙看见那只恶鬼朝她高举起了泛着寒光的刀刃。紫色的长鞭在天际抽开,那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那只恶鬼的眉眼。 曲明昙趴在地上,眼睛猩红的几乎能渗出血来。而追赶她的这些人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见曲明昙不跑了,便走上前欲将她抓回去交差,但手即将碰到曲明昙的肩膀上时,蓦的一支利箭飞来,直直将那人的胳膊射的偏向了一旁。 跌坐在地上的曲明昙倏忽转头,就看见了一身官服的相里明徵,打马从巷子那头飞奔而来。 平日里的相里明徵虽然嘴毒,但一直都是一副文官的形象,直到今日,曲明昙才发现,他的刀用得极好。他人坐在马背上,手起刀落间鲜血四溅。 追赶曲明昙的那些人见状,便欲将曲明昙先带走,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相里明徵已经骑马赶至了曲明昙面前,先一步将曲明昙提上马背,护在自己身前。 这些人得了死令,今日务必要将曲明昙带回去,如今即便相里明徵赶来了,他们也没有半分迟疑。 之后便是一场激烈的惨战。 此时的曲明昙被相里明徵护在怀中,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而相里明徵则面沉如水,手中握着一把刀,谁靠近他半分,那刀便朝他身上招呼去。 最后他们两人一刀一马,硬生生从包围中杀了出来。那些人还想再追,但见宁栩带了官差来,这才仓促的逃了。 “公子,您怎么样?”宁栩甫一过来,就见相里明徵衣襟上染了不少血。 相里明徵正要说话时,原本被他护在身前的曲明昙突然脑袋一歪,整个人便直直朝前栽去。相里明徵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曲明昙的腰时,牵扯到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顿时被疼的额角跳了跳。 但此刻他无暇顾及自己,目光迅速在曲明昙身上扫了一圈,见她身上并无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猜曲明昙应当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晕厥,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的同时,又吩咐宁栩:“将我遇刺的消息放出去。” 原本他还在想,要怎么阻止二皇子和四皇子联手,如今四皇子既然上赶着给他送把柄,他若不加以利用,如何对得起四皇子。 宁栩应了一声后,忙带人护送着他们二人回府。 梁溯如今去林州了,来的是另外一位大夫。见相里明徵肩膀上有一道刀伤,此刻皮肉外翻血肉模糊,那大夫欲为相里明徵包扎伤口时,相里明徵却指向躺在床上的曲明昙:“先替她看看。” 白珩站在床边,满脸急切望着曲明昙。 那大夫为曲明昙诊过脉之后,说曲明昙突然晕厥应是惊吓过度所致,并无大碍。 听了大夫的话之后,相里明徵与白珩这才安心。见白珩在这里陪曲明昙,相里明徵便先回他的院子处理伤口,临走时将画意也一并叫上了。 但过去之后,大夫在里面为相里明徵处理伤口,画意则被留在了廊下等。 距离先前那场追杀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但画意却到现在都还没能平复下来。明明那个地方是白贺言亲口和她说的,为什么她们过去时,有那么多人埋伏在那里不说,他们竟然还想要她们的性命? 还没等画意想出缘由来,童茂引着大夫出来,又同她道:“公子让你进去。” 画意当即便战战兢兢的进去了。 相里明徵已经换了身衣袍,此刻正坐在主座上,房中的血腥气还未散去。甫一对上相里明徵那双冷冽的目光时,画意膝盖一软,便直直跪了下去。 不等相里明徵追问,画意便将那日她告假出城拜祭白夫人,却在坟前遇见白贺言一事同相里明徵说了。 相里明徵原本以为,是那次他让宁栩带着画意去见白贺言之后,画意才知道白贺言已经回玉京了。却没想到,在这之前,白贺言竟然已经见过白贺言,并且还让画意瞒着自己带曲明昙去和他见面。 而今日曲明昙依约去见白贺言,但等在那里的却是四皇子的人。这便意味着,如今白贺言确实在四皇子手上。 画意说完后,见相里明徵久久不言语,当即便又向相里明徵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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