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芦荻山庄的关系,贺辛止一家没有被贺家除名,名义上还是“贺家人”,当然列席其中。 席间,贺辛止见父亲康泰,母亲无恙,心中宽慰不少。 三岁的招财进宝兄弟是一点儿也不怕生,一来就缠着贺丰毅和凌姨娘。 “爷爷,您还认得进宝吗爷爷……” “奶奶,陪我们玩会儿……” 不管是不是亲孙子,老人家对小孩子总没什么招架之力,尤其是白白胖胖的。 凌姨娘被病痛折磨多年,已有些老态,一双柔软的手起了斑纹和皱褶,轻抚过孩子的面庞。 她仿佛又看见了小时候的贺艰止,探着圆圆的脑袋,活泼地叫着“娘”。 艰儿…… 凌姨娘湿了眼眶,宠爱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奶奶,我叫招财!” “我叫进宝!” “好名字,好名字!”贺丰毅是个商人,一听这吉利话,感觉人也爽利不少。 贺辛止坐在一旁,没有吭声。 一旁的贾无相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明显地安慰着。 贾无相在贺家这些年,早已揽了大权,并且娶妻生子。他的夫人施氏是秀外慧中的富家千金,言行得体,知书达理,和池妧一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什么锅配什么盖,倒也合理。 施氏大概是知晓内情的,温顺而恭敬地给贺辛止倒了酒。“二少,请。” 贺辛止轻轻地叩桌致意,仰头喝了一杯,瞥见窗外有雨,突然饶有兴致地离了席。 今年的雨水似乎少了些。 自春耕开始,他再没见过这么酣畅淋漓的雨了。 正堂外,屋檐边,贺辛止独自站在雨幕前,静看贺家庭院的山水景致。贾无相跟随前来,在他身边静默。 “十三年了,你怨我吗?”贺辛止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雨。 但这一问,确实发自内心。 他年轻时负气一走,把贺家的一切,通通丢给了无关的贾无相,霸占了他十三年的光阴。 而在他的规划里,贺家是要留给贺劳止的,他贾无相从不占一席之地。 “怨什么?没有你们,我哪来的锦衣玉食?没有你们,我哪来的如花美眷?二少,我是真的感激你,给了我一个家。” 他的话,让贺辛止瞬间释怀。 对池妧而言,贺家是一个牢笼。 但对贾无相而言,贺家却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 他自己也没想过,当初任性冲动,胡乱安排,能把所有人都放在满意的位子上。“无相,你永远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 贾无相浅浅一笑,把对二少的那份尊敬,藏在了心底。他把腰间的玉佩摘下,双手奉还:“十三年了,该完璧归赵了。” 贺辛止接过祖传之物,摩挲着这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重返贺家那一年:少年温润如玉,清朗如辉,挑帘从马车上下来,与带着黄狗的少女斗智斗勇,终被窃了玉佩。 “少爷,她偷了您的玉佩,要不要追?”小保急问。 贺辛止是何等高手,怎会不知玉佩被偷? “算了。”他举手打住,眉间有伤怀之意,茫然之思,徘徊无依,“是不是没了这个玉佩,贺家就不会认我这个儿子?” 那一念,是被放逐之人的试探,也是他今生无悔的赌局。 第56章 真·番外 少年堂主 龙虎…… 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又鬼鬼祟祟地跳上云家外院的树上张望。 一待, 就是一两个时辰。 今天云夫人给莺莺小姐送了一双红绣鞋,鞋头宽而圆,还有小虎织在上面。那丫头片子穿上新鞋可高兴了, 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跑到喘上气还不歇。 少年叼着树叶, 唇角一扬,咧出一片青绿来。他虽长得稚嫩, 但眉目清贵,眸若明星, 假以时日,定能出落成一名翩翩公子。 最近, 他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他想创立一个帮派, 结识更多义士, 苦于无名无姓, 毫无号召力。 前有义和堂打家劫舍,后有百刀帮为非作歹。 都是污名。 但要在朝廷的名录之外,他就必须是江湖“杂碎”, 既方便行事,又不累及宗祖。 反正, 存德于心,他管得住自己就行。 要创立一个帮派的话……叫什么名字好呢? 恰巧此时,远处有仪仗路过, 伴着成亲的花轿前行, 旗伞上还绣着金丝线:一曰琴瑟和鸣, 一曰龙凤呈祥。 “龙凤”倒是个好名字,他与他的“明灯”恰为龙凤。 不过……“龙凤堂”听起来会不会更招媒婆? 此时,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地砸中他的脑袋, 惹他一阵不快。 他俯首一望,不敢发作。 “贺辛止,滚下来。”树下站着一名“醉乞丐”,与他毫不客气。其人圆头扁脸,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灰黑的旧布衣衫,提着酒壶眄视。 叫贺辛止的少年从树上一跃而下,干脆利落,几乎没有扬起一丝烟尘。“师傅。” “又偷懒。” “没有,我是在看谁需要帮忙!”少年据理力争。 “死鸭子。”醉汉硬是敲了他一记,两人又亲如父子地回到别院。 别院内,婆子们跟遇瘟神似的,远远看见贺辛止就绕道走。 从前是婆子打骂他,如今是他打骂婆子——当然是在婆子犯错的时候。要问这些雷霆手段是否过于严厉,他也反思过自己是否在“公报私仇”。 要不是这些婆子势利,阻止他在饥荒之时开仓放粮,他的“打鸟兄弟”白锦行,也许就不会饿死在那个萧瑟的秋季了。 俱往矣。 师徒二人盘在餐桌上吃香喝辣,大快朵颐,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亲父子。 待醉汉吃饱喝足以后,他舔了舔油指头,从怀里夹出一本“秘笈”,随手扔了过去。“喏,给你。” “钻心剑谱?”贺辛止拿过一看,眼睛都亮起来了。 “小子,我的本事你差不多都学去了,算是报了你的收留之恩,让老子免于饿死。这‘钻心剑’当作是我最后教你的东西,出师以后,生死不论,学不好你可别说是我徒弟。” 师傅的薄情之言,看似话绝,却是处处透着关心。这些年朝夕相处,贺辛止早把这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视作亲人。 “师傅是……要走了吗?”他心头空落,万般不舍,又不愿将师傅困于这方寸小院,终是没有表露心迹。 “终有一别呀!”醉汉豁达地伸了个懒腰,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俗话说‘一山不能藏二虎’,你这‘小老虎’长大了,是要占山为王的,哈哈哈!”师傅无争名利,出世度日,注定与他所求不同。 他没有忘记“人各有志”这件事。 不过,师傅这话倒是提醒了贺辛止:既然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那龙虎共舞,是不是就能上天入地? 他仔细想来,觉得寓意不错,不觉宣之于口:“龙虎堂……” “龙虎糖?”师傅仍将这“小老虎”看作孩子,以为他念叨着糖果,“哪儿有?” “马上就有了!”贺辛止兴奋得拍案站起。 “那必须好好尝一尝……”醉汉不以为意,倾了酒壶饮尽。 贺辛止这才意识到师傅理解错了,温柔一笑,眸中坚定无比:“好,以后让大家都尝一尝……” 别院中的少年,风华正茂,踌躇满志,在餐桌上定下龙虎之名。 他深信,只要心存正义,日行一善,定能让千家万户都尝到“龙虎糖”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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