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喝得醉醺醺的人从东泰楼后门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一个站不稳连带着全都倒了下去,模样滑稽,舒晏和烟罗不禁莞尔一笑。 看到舒晏手中的手帕,烟罗打趣道:“哎呀,这是哪家的公子给的定情信物啊?” “好看吧?郡王大人赏的。” “我瞧瞧……哎呀,这质量,这绣工,不是一般的手帕啊,还有这图案,这不是皇室才能用的吗?” “所以啊,我就在想要不要把这个卖了,这样我离脱籍又近了一步。” 听舒晏半真半假的说着,烟罗把手帕还给她:“你要是给卖了可就是得罪郡王,为了几百两银子不值得。” 舒晏噗哧一笑:“这些公子哥一天送出去多少东西可能他们自己都记不清,哪会记得这一小块手帕。” “可是晏晏,我看那裕亲王很喜欢你,怎么不让他开个口,你就可以脱籍了啊。” “被人赎身不过只是从东泰楼卖到了王府而已,又有何区别。”舒晏苦笑道,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人想给她赎身,可她以前受尽屈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给任何人为奴为婢,一定要靠自己脱籍为良。 再说,何泰上次说的价格,加上客人的打赏,她已经存了不少了,还有几年就能离开这里,成为自由之身。 “烟罗,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以后你想去哪?” 烟罗望着圆月淡淡一笑:“我会回我的家乡,我还记得那里冬天风雪漫天的时候,在外玩雪累了,就全家人围着火炉,烤着滚烫的红薯,喝着热腾腾的汤,可香了……” 烟罗父亲本是宫廷御用乐师,相貌英俊,手法精湛,深得后宫妃嫔欢心,却被同僚陷害。在夭折的皇子忌日上弹奏了一曲庆贺的曲子,皇后勃然大怒,以大不敬之罪于禀圣上,本要全家流放,幸得他人求情,才得以免死,只是全家被没为奴籍,烟罗也被卖到了东泰楼。 舒晏看着眼眶红了的烟罗,轻揽了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得教我刻冰雕啊。” 烟罗挽起衣袖拭泪,笑到:“你说过好多次了,都记得。” 皇城内,紫宸殿。 一位中年男子斜靠在宽大的软垫上,剑眉微皱,眼皮半阖,薄唇轻抿,略显刚毅,一身明皇色的龙袍勾勒出修长身形。两个宫女给他轻柔地按摩着太阳穴,捶着腿脚。 宦官付公公小碎步走来,拱手而礼道:“陛下,裕亲王和景平郡王来了。” 圣上这才睁开眼:“快让他们进来。” “是。” ----
第3章 = 李云和李司淮不疾不徐地走上殿来,圣人扫视了两人一眼,视线落在李司淮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参见陛下。”二人行了礼,圣人起身屏退了左右,示意二人坐下。 七年不见李司淮,当初本是个清秀少年,如今已经长得丰神俊朗,气质天成,和已去世的太后十分相似,本是一母同胞,圣人更像先帝,而李司淮则继承了母后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的相貌,虽然美,脸上的线条却被男子硬朗的线条综合了,美而不妖,真是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 当年李司淮少年意气,张扬狂傲,满眼都是不屑与身为皇子的骄傲。可如今见他却眉眼含笑,嘴角轻勾,表情尽显柔和,全然没了当年的那股气势,看上去就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打量了李司淮许久,圣人才开口:“淮儿,许久不见了,身体怎么样了?” “劳陛下费心,比之前好转不少。”李司淮微微笑着。 “朕相信神医辛左的医术,当年你被送过去的时候奄奄一息,京城里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幸得神医相助,朕才没有失去你。”圣上语气缓慢,似记起了当年的情形。 “是圣上保佑,加上师父医术高超,臣才捡回了这条命。” 圣人身子往前探了探,似是询问的语气道:“淮儿,当年的事……你心里是否还有怨气?” 问此话时圣人一直盯着李司淮的眼睛,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却又怕看出什么,以至于问出话来时语气竟然有着轻微的颤抖,连他自己都没注意。 李司淮表情无任何波动,抬眼迎上圣人的目光,依旧是那副迷人又淡然的笑脸,他没有立即回答,安静了许久后才开口道:“陛下多虑了,当年的事只是个意外,与他人无关,况且也是陛下救了臣的性命,臣心怀感激,怎会有怨言。” 李云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李司淮说话,想着这小弟出去几年性格脾气改变了不少,若是以前的他,脾气一点就炸,哪里受得了半分委屈。就算对着先帝也是仗着自己受宠爱,想干什么干什么,虽有礼数但不多,当然,也不会这么文绉绉地与他人说话。 今日看来却温和了许多,还是成长了啊。 圣人也不接话,静静地看着李司淮,手摸了摸案桌上的笔,仿佛在想着什么,半晌才重新抬眼,头轻轻地点着:“那就好……那就好……” 在回去的马车上,李云看李司淮剥开了手里的糖纸,里面躺着一颗圆圆的糖果。 “司淮,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吃甜食的。” 李司淮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糖果放眼前看了看,然后放进了嘴里,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正是因为以前不吃,现在才想尝尝的。” 意外的,嘴里的糖果居然没有什么味道,外面硬质的外壳被唾液软化以后,牙齿轻咬,里面香醇的蜂蜜流了出来,甜蜜香浓的味道溢满口腔,李司淮细细品着,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确实很甜……” 过段时日便是端午,东泰楼要举办歌舞活动,于是特意请了个胡人乐师达吾提来演奏,此乐师在他们国家很有名气,本想独奏,可何泰说过节还是得群舞才好看,况且当日圣上特地允了百姓们在朱雀大街指定的地方搭台表演,到时候百姓围观,想必更加热闹。 没想到这达吾提对舞伶要求很高,他的曲风大气磅礴,铿锵有力,中原这种软绵绵的舞蹈入不了他的眼,要求伴舞们不断改进,刻苦训练。 因此东泰楼这几日暂停了歌乐献舞,就为了那日的演出。 舒晏是领舞,要求自然更高,达吾提对她这不满那不满的,每日看她们排练完之后要单独把舒晏留下来。 虽然满腹怨言,可舒晏还是认真地听取他的意见,她骨子里有股倔强的劲,既然跳了就要尽力跳到最好,经过好几日的训练,终于是在这严肃的乐师脸上看到了一丝满意,让舒晏早些回去休息。 达吾提一走,舒晏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若不是自己从小习武,有些功力在身,体力也不错,不然真经受不住这魔鬼的训练。 现在皓月当空,星辰零落,夜风微拂,她长舒了几口气之后终于是缓过劲来,用手帕擦了擦汗后站起身,准备去隔壁女澡堂沐浴。 这几日没有表演,客人明显比前几日少了许多,舒晏想着何泰没有让他们白日练习晚上接客也算是他不多的良心了。 约上烟罗和蝶衣去泡完了澡,街边有着绞丝糖,舒晏嘴馋,拿了两串递给烟罗和蝶衣,烟罗欢喜地接过,而蝶衣摆摆手,表示自己嗓子不适,不能吃糖。 “蝶衣你嗓子怎么了?” 蝶衣苦笑了下,声音有些沙哑:“昨日孙公子来,非要点我给他唱曲,不仅如此,还被逼喝了不少的酒,今日嗓子有些肿了。” 蝶衣口中的孙公子,家中有人在京当官,本不住京城,却见过蝶衣一次后就迷上了她,频频光顾东泰楼,就喜欢听蝶衣唱曲,也不让停,更不让喝水,每次都连唱好几首,蝶衣嗓子经常干涩得冒烟,这孙公子在这待了近一个月了都还没打算走。 果然是些死变态…… 舒晏轻叹口气,以前她刚进东泰楼时不懂变通,也不知该如何哄客人高兴,让跳就跳,甚至脚崴了还继续跳,后面突然想通了,何必让自己过得这么困难,对客人撒撒娇,就能少跳,让喝酒也找借口推迟,日子确实比以前舒服许多。 蝶衣别看年纪比她们二人小,性格温柔却是最倔强的,能做的绝不低头,那些公子哥就是看她楚楚可怜好欺负的样子,才如此蹬鼻子上脸,不分轻重。 “我去跟老板说一声,让你歇几日,在这样下去只怕嗓子要毁了。”舒晏温柔地笑着。 蝶衣轻轻笑道:“谢谢你晏晏。” “不客气,我们也是共患难的姐妹。” 三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姑娘们沐浴完都湿发散衣形象不好,因此都是走的后门回去,避开那些客人,也能省下不少麻烦。 谁知今日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几名男子在那站着,看穿着打扮是一个富家公子带着的几名家仆。 蝶衣看清此人相貌后下意识地扯住了舒晏的衣袖并站住了脚,烟罗低声在舒晏耳边道:“他就是孙行孙公子。” 这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是来守人的, 孙行几人见到舒晏三人后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一个仆人对孙行说:“公子,今儿咱们运气不错啊,本来是来等蝶衣姑娘的,没想到东泰楼的三大美人都齐了。” 舒晏轻轻拍了拍蝶衣拉住自己衣角的手,不动声色地看着三人。 孙行用轻佻的眼光打量着三人,嘴里啧啧两声:“这可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孙某有幸了。” 舒晏也微微笑了起来:“孙公子这么晚还没走吗?” “走,马上就走,今日没见到蝶依姑娘,心里面刺挠。”孙行说着看向蝶依,露骨的眼神让蝶依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孙公子对我们蝶依真是偏爱呀,可真不巧,蝶衣今日感染了些风寒,怕传染给公子,不如孙公子待她恢复了再来?到时候让再让蝶依给您唱唱她新学的小曲?”舒晏态度轻缓,语气不急不缓,隐隐带着一丝送客的意思。 蝶衣也附和着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孙行。 孙行听舒晏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感染了风寒?那正好,这附近的大夫我熟得很,让蝶衣陪陪我,我给她把大夫请家里来给她看病,再不然,请太医也是可以的,保准让她好得快。” 蝶依一愣,这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去他家里陪他?烟罗不确定地询问道:“公子的意思,要蝶依去您府上吗?” “对啊,我说得还不够明显吗?”孙行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跟何老板说过了,他说要问问你的意思,我觉得你也没理由拒绝吧?” 东泰楼不是青楼,乐姬们最多在店里陪客人喝喝酒,打打擦边球,不允许陪夜,更不许出店。 何泰这么说也是不得罪客人,反正姑娘们是不会答应的,如果答应了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说完他偏了下头,身边的家仆摩拳擦掌朝三人靠近,像是要抓人一般,吓得蝶依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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