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元低头喝茶,吹开热气的时候,微微一笑。 王氏看了李锦元一眼,又说道:“有段时日了,听闻香山寺香火鼎盛,想过几日约着大嫂和侄媳妇去烧香,也为侯府祈福。” 原本侯府就有点不安宁,刘氏觉得可行,也没有多想:“那就让下人多准备一些元宝蜡烛,我们一起去,带上天骄,可以吃斋饭。” 又说了一些家常话,话题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转到王氏的儿子岳卓群身上去了。 “卓群大婚,小两口还好吧?” 这是岳嘉鸿撮合的婚事,即便吵得天翻地覆,也断然不能抹了岳嘉鸿和刘氏的面子啊。 王氏自然开心地笑起来:“天作之合,如若没有大哥和嫂子的有心撮合,他们也不至于和和美美。” 转念一想,刘氏正在承受丧子之痛,她干嘛要提及自己儿子幸福的婚事做对比,那不是相当于拿着刀子扎了刘氏的心窝子吗? 脸色顿时发白,王氏的大脑里飞快地想着此刻该说什么补救一下,又苦于读书太少,完全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这个时候,李锦元叹了一口气,接道:“卓群弟弟如若读书有相公一半上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69章 内心痛处 王氏一脑门子的汗珠。 “确实是无比惭愧,这孩子和他爹一样不成气候,逗起猫狗精神头十足,一旦拿起书本,瞌睡虫就来了。” 这个时候,王氏再偷偷打量一下刘氏,果然眉头舒展了许多,这才继续说道:“还不是仰仗他有个好伯父和伯母,给他撑起了一片天,让他得以有那样的闲暇去放松。” “好了,我今儿个有点乏了,大家各自去忙吧。” 刘氏因为梦境,并不想多说话,越听着王氏解释就越觉得心烦气躁。 从菩提苑出来,王氏舒了一口气,着急得通红的脸,此刻也恢复了。 “幸好有你在,我嘴巴笨,差一点又得罪她了而不自知。” 李锦元笑了一下,说道:“日后别在娘面前将卓群夸得太好,她听见了会很不高兴的。” “侄媳妇啊,我和你婆母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她的性格和心胸,我可比你清楚多了。”王氏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确实没有其他人在,才放心下来。“别人不说,你看看柳嬷嬷,尽心尽力伺候她那么多年,我们都以为这柳嬷嬷过来待嫁的年纪,你婆母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为她寻一户稍微好一些的人家。就算不图多么富贵荣华,起码为人要实诚可靠,结果呢?” “不好吗?娘说岳福在府邸多年,看着天赐长大的,知根知底,而且,柳嬷嬷跟了岳福,还可以经常回府邸,比起那些远嫁且不得善终的幸福太多了。” 王氏都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不断啧啧。 “这些话啊,只是说给你们这些年轻一辈听的。在府邸几个嬷嬷里面,柳嬷嬷容貌和身段算是数一数二的吧?加上她的分位和这么多年的功劳,负责南边庄子的大胡子,还有府邸的总账房,以及负责大厨房的刘胖子,随便指出一个人,哪一个不比那个好吃懒做的岳福强?” 李锦元夸赞起来:“没有想到,二婶的眼光如此毒辣,看人很准呢。” 王氏说的这三个人,不仅模样端正,还为人实在,都是本本分分做事的人,更重要的是,都积累了一些家财,柳嬷嬷嫁给他们其中一个人,都可以享福。 “我的陪嫁嬷嬷也到年纪了,我可是观察了许久,既然柳嬷嬷将最差的那个挑走了,正合我意。” 王氏和李锦元说笑着走远了。 柳嬷嬷从大树背后走了出来,想着她们方才议论的话,再看看自己袖子里的累累伤痕,内心涌起一股酸楚。 岳福懒散了好多年,怎么可能一结婚就变得勤快起来呢? 才结婚那会儿,还有点甜蜜。日子不久就露出了真面目,而且,他最近总是出去,在大街上摇骰子,如若赢了几个铜板回来,还和她笑着说话。 一旦输了个精光,就回来摔桌子打板凳,怂恿她去侯府找老夫人哭穷。 她出门之前,就是因为硬气地说了一句“没有脸去”,岳福就抄起小杌子朝她砸过来。 为了护住脑袋,柳嬷嬷伸出手去挡着,顿时淤青一片。 岳福一丁点都不心疼,还大喊着,如若要不到银子,就别回来见他。 她是曾经是个陪嫁的丫鬟,一直兢兢业业做到嬷嬷,在侯府却是比岳福有地位有面子得多,此刻,却被烂泥一般的人打来呵去,这就是刘氏千挑万选为她谋的伴侣? 王氏的地位比不上刘氏,却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如此看来,刘氏根本没有心啊。 柳嬷嬷背靠着树干,拿着帕子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当年,她还很年轻,跟着刘氏嫁入侯府,其他小姐妹还羡慕她,毕竟,很多陪嫁丫鬟都有机会被姑爷抬为姨娘。 刘氏心眼小,极其善妒,对于岳嘉鸿看得比谁都紧张,府邸根本不许有年轻漂亮的丫鬟。 那个时候,她暗暗想着,日后有机会,找个实在人过日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比成为妾室姨娘强多了。 柳嬷嬷完全没有存那方面的心思,刘氏观察了好多次,发现每次岳嘉鸿来,柳嬷嬷连偷瞄都不曾有,站着也会离岳嘉鸿远远的,很避嫌。 对于这一点,刘氏很满意,所以,一直将柳嬷嬷留在身边伺候着。 忠心耿耿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早知道如此,她当年一定找到合适的机会爬上岳嘉鸿的床榻。 等到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柳嬷嬷擦擦鼻子,又看了看远方,坐了一会儿,感觉眼睛的酸胀感减轻了许多,这才慢慢站起身来,缓步朝着菩提苑的内室走去。 内室的门外,有个身段妖娆的丫鬟正在洒扫。 走得近了一些,春兰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看见是柳嬷嬷,很温柔地放下扫把,疾步迎上来。 “柳嬷嬷回来了,老夫人昨儿个还念叨您呢。” “是吗?”柳嬷嬷内心一点都笑不出来。 “可不是,老夫人嫌弃春兰笨手笨脚,还说柳嬷嬷梳的发髻最美,您有时间了,可得教一下。” 柳嬷嬷不由得多看了春兰几眼。 皮肤白皙,说话娇柔,做事勤快,整个人充满了如春日一般的生机活力,换作她是岳嘉鸿,怕是有朝一日也会被攻陷的。 于是,柳嬷嬷暗含深意,轻声说:“看你心灵手巧的,老爷夫人想必都离不开你,怕你难得抽出时间来学。” 春兰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只当柳嬷嬷是在当面敷衍一般的夸奖,笑了笑,对着内室说道:“老夫人,柳嬷嬷过来了。” “是吗?那就进来吧。”里面的声音懒洋洋的。 柳嬷嬷掀开珠帘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刘氏平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今日有点凉爽,老夫人要不要尝一尝新鲜的水果?” 刘氏从铜镜里看了一眼神情憔悴的柳嬷嬷,新婚里的那种幸福感不再,不由得奇怪,转过身,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这才缓缓说道:“方才小憩一会,发髻散乱了,你过来给本夫人重新挽个凌云髻。” 第70章 顺势敲打 柳嬷嬷上前一步,顺从地开始挽发。 刘氏不动声色地从铜镜里打量着,当看见柳嬷嬷抬起手,露出手臂上的一块淤青,抿了抿唇。 麻利地挽好发髻,柳嬷嬷将袖子往下拉了拉,挤出一丝笑意,问道:“您看看,还满意吗?” “真是不错,还是你挽发的手艺最好。” 听到这句话,柳嬷嬷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请求刘氏,表达自己想要回来的想法。 略一沉吟,刘氏想了许多,关于岳福是否回来扯皮,也关于柳嬷嬷回来之后春兰如何安置,她语气里就带着一丝为难:“可是,府邸的嬷嬷,一般成亲之后就无需继续回到府邸做事了啊。” “那是她们还算富足。” 柳嬷嬷这句话脱口而出,让刘氏瞬间变了脸色。 “听你的意思,是特意过来责怪本夫人没给你谋一段好姻缘了?那你说说,哪里不好?” “没有不好,只是奴婢实在没有多少积蓄,一想着日后年老体弱,还是需要多积累一些银钱傍身,加之岳福身子有疾,许多事情做不了,家里得有一个人挑起来。所以,奴婢就迫切需要一份赚钱的活儿,请老夫人体谅。” “赚钱是应当的,你可得把目光放远一些,你不是有个挽发的手艺吗?” 在侯府给老夫人挽发,与在烟花柳巷给那些姑娘们挽发,意义能够一样吗? 柳嬷嬷顿时就明白了刘氏的意思,让她出去讨生活,和那些低贱的村妇们一起。 也就是说,彻底放弃了她吧? 想到这里,柳嬷嬷觉得前景黯淡,立即泪流满面。 “为什么哭?你有没有想过,你回来了,让全府上下的人如何看本夫人?到底是你重要,还是本夫人的颜面重要?” 好好的一件事情,非要哭哭啼啼地说出来,刘氏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得面对柳嬷嬷一张苦瓜脸。 忍无可忍,刘氏扬起手,狠狠地给了柳嬷嬷一巴掌。 她的戒指将柳嬷嬷的左脸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印。 “啊。”柳嬷嬷惨叫一声,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想起当时说起这门亲事的时候,自己就很不愿意,刘氏也如今日一样,一言不合就是一巴掌下来。 还记得刘氏说什么“这门亲事已经定下,没有转圜的余地。还有,在侯爷面前,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什么年岁相当,狗屁两情相悦,这些欺骗自我的话语,让她蒙蔽了双眼,过了日子才知道痛苦不堪。 “要哭就死去外面的院子里哭!” 柳嬷嬷的一颗心此时此刻全部冷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刘氏无比陌生的脸,少女时期那个明媚的刘氏彻底死了吧? “老夫人曾经和奴婢说过,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日好?容颜不是一成不变的。老夫人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女,也会有年迈的一日,为什么不能看到奴婢的凄苦呢?” 刘氏瞪大了双眼:“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简直不知所谓,让她去外面哭,别将晦气盈满屋子,她还说什么容颜老去,就是在讽刺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美丽了吗? 柳嬷嬷走近一些,压低了声音,缓缓地说道:“老夫人还记得侯爷当年最喜欢的,很擅长舞蹈的那个女子吗?” 浑身一震,刘氏觉得自己倒呼吸已经很不顺畅了。 “不记得。”她转过身,不想听柳嬷嬷谈论这个话题。“你早点回去吧。” 说完,刘氏去取了五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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