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乔欢拦在郑希身前,“郑希,相信我,这不是你的错。” 郑希缓缓抬头。 “我说过,你会是一名好大夫的。我和家主都这样认为。” 郑希眸光微动,求证似的看向秦世卿,只见他点了点头,神色坚定。 “你没必要为了几个渣滓,而否定自己。”乔欢看向董大,目光挑衅,语气更是轻蔑,“因为,不、值、得。” “哪儿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董大火冒三丈,“姓郑的,你给不给?不给俺们就自己拿了!” “你拿!”乔欢与郑希并肩而立,“你敢踏进这个门半步,那就是强闯民宅,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前院是医馆,后院是郑希住的地方,姑且算作民宅。 郑希拉拉乔欢的衣袖,目光瞥向妇人,“欢娘子,她快不行了。” 秦世卿道:“不必担心,方才秦某已命人去请妙手仙人,很快就来。其他大夫的医术你们不放心,妙手仙人的医术,总不会出错。” 董大怒气依旧,“请大夫又如何,他让俺媳妇受了疼,也得赔钱!” “这是自然。”乔欢道,“只待还了郑大夫清白,五十两银子,给你便是。” “不行——”妇人突然嘶吼一声,“董大,俺、俺快不行了——快带俺找大夫啊——” 也不知道她在慌什么,气也不虚了,听起来中气十足,扛上锄头能立刻去刨二亩地。 董大关心则乱,没察觉到妇人的异样,逼郑希道:“快给银子,大夫俺们自己找!” 郑希觉察出不对来,“她在装病。” 既然如此,乔欢和秦世卿更不可能让步了。 董大眼中布满血丝,他回头看了看“痛”到扭曲的妇人,拳头一握,冲到人群,抢过一人扛在肩头的扁担,朝着乔欢挥了过去。 乔欢反应极快,她迅速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粒碎银,拇指与中指环成弓状。 扁担头眼看着就要落下,碎银飞快从指间弹出,却在刹那间,乔欢眼前一黑,整个人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中,扑鼻却尽是熟悉的暗香。 碎银击中了董大手臂的麻筋,扁担垂直啪嗒落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郑希甚至还愣在原地。 秦世卿却在极短的时间内遵从本能做出了反应,将乔欢揽入怀中护好。 乔欢的脑袋在撞入男人的胸膛后顿时一片空白,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被秦世卿扑的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仰去。 秦世卿也没站稳,跟着倒了。 腰背着了地,没有丝毫缓冲。乔欢骤然回神,仿佛数十根棍子齐齐砸在了身后。 唔!好痛! 直挺挺摔下去就已经够痛了,秦世卿的手护着她的脑袋,自然不可能撑地,整个人的重量便都压在了乔欢身上,前后夹击,那就是双倍的疼痛,乔欢的眼角瞬间沁出了泪花。 呜——快压成饼了。 两个人都还没缓过神来,泪眼模糊中,乔欢看见董大揉着手臂,他的跟班气不过,活动着手腕和脖子走了过来。 被秦世卿压着,她已经抽不出手来收拾他们了。 郑希上前阻拦,却被他们推倒在地。 其中一个人蹲下来,歪扯着嘴角,伸手,看样子是想去扯秦世卿的衣领。 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动作生生止住,眉眼忽然扭到一处,呲牙咧嘴嚷道:“哎哎哎,疼疼疼——” 有人揪住了他的发髻,俯视着他,眼神凌厉。 “什么狗东西,也敢伤本将的兄弟!” 那人生的高大,一身黑袍无比干练,是与秦世卿的温润儒雅截然不同的武将风格。 董大和另一名跟班见兄弟被人欺负,一齐挥拳扑来。那人却丝毫不惧,将手中之人拎着头发甩了出去,五大三粗的壮汉在他手里仿佛没了重量,当即腾空划了个弧,撞到墙上,摔闷了气。 那人腾出手来,三下五除二又把另外两个也打得满地打滚。 秦世卿撑着地面站起身子,而后扶起乔欢,乔欢觉得自己的脊背快要碎掉了。 “抱歉。”好心办了坏事,秦世卿满脸愧疚。 乔欢怎会怪他,“家主也是好心嘛!” 来人抱臂看着他们,挑了挑眉,“小娘子好生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秦世卿道:“欢娘子便是上元节救我之人。” 来人的神色立刻郑重起来,抱拳道:“原来是欢娘子。在下是陆庸。” 陆庸?好耳熟的名字。乔欢仔细想了想,恍然道:“你是俪城的守将陆将军!” 父王和王兄不止一次提到过,俪城是大魏的门户,只要它的守将陆庸在一日,别人就别想攻下俪城深入大魏腹地。 她早就想见一见这位厉害到连王兄那样苛刻的人都赞不绝口的守将了,没想到,他竟然和秦世卿认识。 乔欢的眼睛向来藏不住事,崇拜敬仰展现的明明白白。秦世卿见她用这种眼神看陆庸,也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十分碍眼,毕竟乔欢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啊! 两手的手背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秦世卿后知后觉抬起手,才发现,方才两手护着乔欢,倒下的时候,手指手背都蹭破了皮。 乔欢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破了!”又是为她受的伤,乔欢看着都疼,小脸瞬间皱到了一起,“家主,疼吗?” “还……”想到乔欢看陆庸的目光,秦世卿把那个“好”字咽了下去,改口道,“还可以忍受。” “还可以忍受”这几个字,比直接喊“疼”更令人心疼。 秦世卿从小没了阿娘,秦老太爷看上去也不像是关心儿子的模样,难不成秦世卿从小到大受了伤,都是忍着不喊疼的吗? 这么一想,乔欢更心疼他了。 陆庸:“……啧啧。” 秦世卿疑惑道:“怎么了?” 陆庸揽住他的肩,“没怎么,就是觉得有日子没见,你变了不少,兄弟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秦世卿:“……” 陆庸是跟着靳忠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妙手仙人、张渺并其他三位大夫。 这五人连同郑希一起,为妇人轮流诊脉。 妇人起初并不情愿,但陆庸带了军中的几名好手,按刀在旁,刀刃半出鞘,不想老实的人也被迫老实了。 乔欢这才明白了秦世卿的那句“未必不行”什么意思。 郑希最后一个诊脉。 诊完,他收回手,神色凝重。 “这位夫人,前次郑某为你诊治,你乃是因宫寒导致的腹痛,按照郑某所开的药方服用,定然不会出现下。体出血的症状。” “不会出血?”董大显然不信,“那她这淌的是什么?” 郑希平静道:“是血。因为,她这段时间,频繁服用了过量的避子药。” 闻言,董大的脸色,瞬间绿了。 他的一名跟班结巴道:“老、老大,咱们这段时间都在码头上干活,得……得小一个月没回村儿了吧?” 第30章 风波起(五) 从她的笑中回过神来。 “你血口喷人!”妇人朝着郑希怒吼一声,明明妙手仙人齐壶站得最远,她却连滚带爬抓住齐壶的衣角,哭泣道,“仙人,大仙人,你说,你跟大家伙儿说说俺得的是啥病!” 齐壶弯腰将妇人扶到门板上躺好,白袍飘飘胡须冉冉,自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莫担心,你不过是……” “齐大夫!”一道清亮的嗓音截断齐壶的话,只见乔欢上前一步,鹅黄的衣衫轻盈如花,她面上带笑,语气和善,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您别急着说,不如叫大家伙儿先听听其他诸位大夫的意见。” 之前在清澜斋,正是因为齐壶率先断定是日晒疮而非中毒,其他大夫才会明知结果却选择缄口不言。 就像秦世琛说的那样,他们不敢跟齐壶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要是这次再让齐壶开口在先,若是结论不一致,来的其他人,岂不是又都成哑巴了。 张渺本就和齐壶不对付,能有机会抢在他前头说话,自然乐得第一个支持,“郑大夫诊得没错,是避子药。这妇人的身子本就虚于寻常妇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烂了心的庸医,敢开避子药这种寒凉的东西给她吃。依老夫看啊,这妇人日后恐怕再难有孕喽。” 另外三位大夫也附和道:“不错不错,是避子药。眼下并无性命之忧,至于受孕……那就要看造化了。” 在场共有六位大夫,其中五位都断定是避子药,一直愣神在旁的董大突然疯了似地冲过去,一把扯住妇人散乱的长发,另一只手二话不说就狠狠扇了过去,“老子不在家,你吃避子药做什么?” 妇人捂着半边脸,哀叫连连:“没有,没有吃,仙人啊,你快点跟大家解释俺这是咋了啊!” 方才还气定神闲、有话要说的齐壶,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沉默。他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渺趁机挖苦:“奇也怪哉!双环毒认不得也就罢了,怎么连这避子药妙手仙人都诊不出了?” 齐壶的脸顿时结了一层冰霜。 陆庸在旁看着,对秦世卿道:“这世上,既然有偷腥的男人,就有耐不住寂寞的女人。董大在码头上工,一个月也见不着人,也难怪……哎,就是说啊,夫妻不能分开太久,要不然,早晚有一个得出事。” “二哥,慎言。”秦世卿看了眼身旁的乔欢,对陆庸以目示意:乔欢还听着呢。 “对不住对不住。”陆庸摸摸鼻子,冲着乔欢咧嘴笑了笑,“一时有感而发,话糙了点,欢娘子别往心里去。” 乔欢回以礼貌一笑,如墨的发间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深绿的树叶,有阳光在流淌,映入秦世卿的眼中,他十分自然地抬手,待手指碰到叶尖,才发觉不妥,侧目刚好对上陆庸审视的目光,直把他盯得脸颊发烫。 而乔欢,似乎也被他这个十分逾矩失礼的动作吓到,僵在原地,微微抬头看着他。 进退两难。此刻收手,岂不是更加尴尬?秦世卿只能硬着头皮将动作做完,努力地使自己面色坦然。 “有树叶。”他摊开手,手心静静躺着一枚绿叶。 乔欢“哦”了一声,未等秦世卿收回手,她忽而踮脚,身形晃了晃,看得秦世卿心弦一紧,又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伸手扶住了乔欢的手臂。 掌心的绿叶悠悠飘落。 好在残存不多的理智没有令他一个脑热扶了乔欢的腰,若真如此,他怕不是今日就要给乔欢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家主的头上也落了树叶。”乔欢捏着一片细长的叶片晃了晃,“来而不往非礼也。” “嗯……多谢。”秦世卿的耳后再次绯红一片,乔欢看不见,陆庸却看的一清二楚,他憋笑憋的辛苦,险些憋出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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