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言的异样感无端滋生,再联想到秦世琛的那句“他还管不到我头上来”,乔欢越发觉得奇怪。 这兄弟俩……似乎很不对付。而秦世卿对这位亲兄弟,管教起来,似乎很是有心无力。 心头忽然“咚”地一跳:秦世琛莫不会是因为她喜欢秦世卿才来招惹她的吧?!她这是受了无妄之灾? 玉奴卷起乔欢的袖子给她上药,右臂伤口一凉,拽回了她的幽魂,“嘶——” 玉奴连忙轻呼几口气,放轻了动作,“冯妈妈一事的来龙去脉,家主已经问明白了。此事冯妈妈有错在先,罚俸半年以作警告,就是委屈了娘子初来就遭这等罪。娘子的弹弓家主也已从二爷手里取回,就放在妆台上,娘子记得收好。” 似是话未说尽,玉奴看了眼窗外,乔欢看神情就知道,接下来的话,恐怕不是秦世卿嘱咐,而是玉奴的心里话了。 玉奴压低了声音,“娘子,按理来说,二爷和冯妈妈很该亲自来给您赔个不是。但二爷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冯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侍女,有老太爷在上头压着,家主管不了他们许多,就连这惩戒,还是老太爷拗不过家主,发了好大的火,才被逼着应下来的。娘子心中有气是应该的,但奴婢只求娘子别误会家主才好,家主……也有难处。” 玉奴话里有话,乔欢隐隐觉出秦世卿与老夫人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 但这是秦家家事,玉奴也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她也不方便追问,只能微微一笑,拉玉奴在身侧坐下,“玉姐姐,你放心便是,我才不是随意迁怒之人。” 她是非分明的很呢,从不伤害无辜! 余光扫见桌上的弹弓,金漆描纹,纵使在这昏暗的室内,也闪烁着细碎的光点,一看就是把价格不菲的好弓。 心思一动,乔欢跳下竹榻,将高绾的衣袖放下来,用竹竿支开窗扇,探出半个身子,“家主!” 声音惊动了庭中人。 溶溶月光下,秦世卿回头看过来。 “家主,这弹弓说到底可算做伤人的凶器,继续放在我手里似乎有些不妥,不知家主可否代为保管几日?” 这不算什么大事,秦世卿很快应下,上前几步去接弹弓。 乔欢的衣裳在上药时被扯得有些松散,衣领敞得大了些,露出半块纤巧的锁骨,秦世卿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瓷白的肌肤上,好似碰到热炭般,热意直烫到耳根,晕红一片。 他默念几声“罪过”,僵硬地垂目看向乔欢握着的弹弓。最先入目的却是五根圆润的手指,白嫩得几乎看不见什么纹路。修剪干净的指甲白里透红,比染了丹寇的手指还要漂亮可爱。 被这样一双手握着,伤人的利器也变得温柔起来。弓身用金漆描绘着腾云细纹,金光点点,连同那保养得宜的玉手,似乎在昭示着主人贵不可言的身份。 乔欢,大约出身不凡。 “家主,是我这弹弓有何问题吗?”乔欢的声音落入耳中,秦世卿才匆忙回神,暗骂自己“失礼”。 他握住弓柄,避免与乔欢接触,目光继续下移,盯向冰冷的木窗框。 很好,这无情的木头,总不会让他再想歪什么了。 “若无他事,欢娘子不妨早些休息。玉奴拿给你的药膏,每日晨起与睡前各涂一次,不消两日淤青便可消退。过几日进山识竹,手臂便使得上力了。” 秦世卿走后,乔欢抱着玉奴从芜居取来的包袱滚上了榻。 解开包袱扣,乔欢取出伤了冯氏的那只铁盒,轻推凸起的方块,虚影晃出个“介”字形来,“啪嗒”一声,盖子就弹开一道缝。 只见一块圆形的羊脂玉佩,压在厚厚一沓银票上,莹润生光。 她取出玉佩,放在双目与月光间,便见有孤鹤傲然挺立,似要去追那天上月、无人境。 这是在俪城救下秦世卿后,他留下的谢礼。 他说,此玉佩乃是他的贴身之物,日后若遇难处,凭此玉佩,可去宣州秦家找他。 现在,秦世卿贴身佩戴的玉佩在她手上,而她自小不离身的弹弓也被秦世卿收在身边,这算不算……互换定情信物? 乔欢抱着玉佩,乐得滚到被子里偷笑。 一夜好眠。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山茶花,花开如火,烧遍旷野。 “家主,你瞧,好看吗?” 一朵野山茶簪在如云的发间,红艳妖冶。 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看见扶在花边的玉手,以及红润饱满柔唇。 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走上前,将玉手握在掌中,低头,吻住了两瓣红唇。 下一刻,红艳的山茶化作满目的血,而他怀中的人背对着他,渐行渐远…… “不要……不要走!” 秦世卿从梦中惊醒过来。 天际刚擦出一线白,乔欢就已收拾好,由玉奴领她前往凝霜堂。 凝霜堂是秦家授课的地方。今儿是开课头日,会有女夫子简略介绍些事项,待明日此时,才正式教授制灯技艺。 昨日天黑,又在秦世卿眼皮子底下,乔欢没敢好生看看这清澜斋的全貌。趁着今晨天光熹微,再加上秦世卿一早便出了门,乔欢才敢睁大眼睛,熟悉了一下清澜斋的布局。 是间三进三出的院子,她住在后罩房,紧邻玉奴的房间。为了照顾她的名声,秦世卿对外只说她与玉奴是旧识,所以过来同住。 浅淡的朝阳给小院拢上一团模糊的光影,一眼看去,院中只摆着套石桌石凳,无花无树,连根杂草都找不见,仿若进了千年古寺,清静且寂寥着,倒与主人很是相配。 披上道袍,秦世卿可以直接出家了。 乔欢兀自想着,刚踏出院门,兜头就与俗世红尘撞了个满怀。 秦世琛坐着肩舆,怀里搂着个美娇娘,正目光含了刀子看着她。 玉奴附耳道:“那是二爷院中的梅姨娘。” 秦世琛的目光落下来,高高睥睨着乔欢,痞笑着说:“呦,欢娘子,咱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乔欢觑了眼秦世琛的膝盖,笑了笑,“是挺有缘。只怕缘分再深一点,二爷这双腿就得跪废在祠堂里了。” 秦世琛眼眸微眯,“乔欢。”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躲在这清澜斋里头,叫秦世卿永远罩着你。否则……”秦世琛微倾下身子,“只要你踏出半步,本少爷就不会放过你。” “那就借二爷的吉言了。” 嫁给秦世卿,她可不就是要一辈子住在这清澜斋里头么? “另外。”乔欢上前一步,迎着那幽深的眸光看过去,能清晰地在秦世琛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纤细而柔软,似乎经不起任何摧折,这大概就是秦世琛对女子的一贯印象。 她弯了弯唇,带有讥嘲的笑意浮于唇畔,语气却是调皮,“我现在已经出了清澜斋,二爷不也没把我怎么样?二爷,你是不是……”她故意放低了声音,“不、行、呀!” 说完,不顾秦世琛裂成旱地的神情,乔欢带着玉奴,扬长而去。 女子讥嘲的话语萦绕耳畔,秦世琛差点把肩舆的扶手捏断,梅姨娘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连忙给他抚胸顺气,“什么东西,竟这般不识抬举!” 秦世琛心头有气,粗鲁地挥开梅姨娘的手。 直到乔欢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收回气到发抖的目光,问身侧小厮:“过几日,她们是不是要进山识竹?” 小厮点了点头。 秦世琛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去替本少爷安排几件事。” 【作者有话说】 您的收藏是我更新的动力,所以…… 可以点个收吗?>_< 第6章 花影憧(一) 欲娶西迟公主为继后。 凝霜堂修建得敞亮开阔,两侧立柱刻有“仰道之精益,俯民之艰辛”十字,笔走龙蛇,填以黑墨,边角留有风雨剥蚀的残痕,看上去很是有些年头了。 乔欢的目光在两柱间打了个转,停留片刻,便捉裙跨过门槛,步入内堂。 桌椅横六竖八排放,乔欢一进门,就见阿福和阿绵坐在头排正中,除了她们二人中间还有个空位,剩下的,只有末排最右的一个位置。 玉奴说,秦世卿不会亲自授课。 为方便躲懒,乔欢毫不犹豫地朝末排走去。 刚迈出一步。 “乔妹妹,你可算来了!”阿福震破天的嗓音直贯入耳,拍得身旁的空座哐哐响,“你要是再晚点来,这个位置可就保不住了。快来啊,还愣着干啥?” 乔欢默默叹口气,走到前排正中落座。 这个位置,与夫子讲学的高桌隔了至多两臂的距离,真是个“求上进”的好地方。 阿绵缠上来,“欢姐姐,真没想到,你竟然与家主的侍女是旧识,难怪家主待你格外不同,真叫人羡慕。” 阿福靠着椅背表示赞同:“乔妹妹,昨晚感觉咋样?” 乔欢眨眨眼,“什么怎么样?” “清澜斋是不是住的特别舒服?”阿福满目艳羡,“哎呦喂,你是不知道,昨儿晚上睡那大通铺,我动都不敢动,憋屈死了。” 阿绵反驳她:“阿福姐,你撒谎,你的腿总压在我肚子上,我半夜被你压醒了好多次!” “哪有!”阿福涨红了脸,“再说我撕烂你这张小嘴!”说罢,作势扑向阿绵。 乔欢连忙紧贴着椅背,空出位置让两人闹,目光顺便逡巡一圈,没瞧见邓洛书的影儿。 现在早已过了开课时辰,女夫子却迟迟未到,邓洛书也不在…… 乔欢费力将两人隔开,问阿福:“现在已近辰时三刻,为何还不见夫子前来?” 阿福回了阿绵一个鬼脸,“哦,这个啊,刚刚有人来,说什么……宫里来了天……天使!秦家上下正忙着接旨呢,叫咱们稍等等。” 三刻钟后,凝霜堂已有人抱怨开了。 “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个人,这叫什么事儿?有这功夫,还不如放咱们回去歇歇呐!” 一直等到巳时三刻,邓洛书才款款而来。 樱粉薄衫虚掩着雪肤玉骨,额前铺着细密晶莹的汗珠,长而密的睫毛扫出半弧虚影,两颊飞红,身若裁柳,是软若流水一般的人儿,真真儿是我见犹怜。 “各位对不住,宫中来的天使刚走,叫大家久等,阿书在这儿替家主赔个不是。” 一句话,说出了当家主母的语气。 她是秦世卿的表妹、秦家的表小姐,俨然把自己当成秦家的一份子,这话说的理所当然,也没人在这上头挑刺。 乔欢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女徒中不少人早已嫁作人妇,往来应酬上早有心得,俱是将因等待而生出的怒气压到心底,脸上捧出笑来,心不对口地说:“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宫里头来的天使,多金贵的人儿,就是叫咱们等上一天一夜,咱们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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