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邓洛书越发觉得合情合理,对上秦老夫人喜悦的目光,她扭捏地轻呼了声:“阿娘。” 秦老夫人高兴地直拍手叫好。 秦世卿却来了个说话大喘气,他接着自己的话道:“但阶下之囚,又岂配为秦家妇!?” 话音刚落,数名佩刀官吏破门而入,径直反扭了邓洛书的双臂,将她压跪在地。 “邓娘子。”为首的官差道,“秦家的婢女罗儿说是你授意,让她勾引冯六少爷刁难秦家二爷、偷盗县令私印,你可认?” 乔欢所料不错。冯六此人,怂包一只,眼瞅着自个儿要闯下泼天大祸,一句“坦白从宽”叫他回到家中就与自家老头交代了个彻底。 冯县令听后,一脚把亲儿踹了个四脚朝天,而后立刻派人羁押罗儿。冯六有心将功补过,他跟随在逮捕的队伍中,路过城门时,一眼就瞥见了正要蒙混出城的罗儿。 押入牢狱,大刑伺候,没捱两下,罗儿便什么都招了。 只不过,私印用来做什么,邓洛书为何要令县令与秦家为敌,她就一概不知了。但无所谓,邓洛书的阿爷还在衙门办差呢!县令办事半点不带含糊,扣人刑讯搜家一条龙,不到一个时辰,两封“密信”就见了天日。 一封,加盖私印,传令下属隐瞒尹家村疫病。 一封,加盖官印,将秦世琛想要通商西迟之事夸大其词,道秦家通敌叛国图谋不轨。此信以火漆封口,瞧着,像是要密呈于大内。 浸。淫官场多年,冯县令稍微一想就看透了对方的算盘。这是想拉他下水自己上位呐! 秦世卿凝视着邓洛书,神色冷透。“尹家村疫病,邓主簿检举有功,县令之位唾手可得。冯县令诬告秦家通敌叛国,邓娘子从中周旋护我秦家周全,大恩大德,足以令秦家上下对你感恩戴德。自导自演两场好戏,邓娘子,你与你阿爷,把秦家,把百姓,当成什么?” 邓洛书面色惨白。她这边终究还是比乔欢慢了一步。 成王败寇。 秦老夫人终于理清了来龙去脉,“琛儿被冯公子打,竟然是你挑唆的?”她捂着心口哎呦,官差可没功夫看戏,为首的一人道:“县令有令,主簿邓氏下狱候审,家中女眷禁足内宅,静候发落。” 秦老夫人将头一扭,“妾乃秦家人,早与邓家没了关系,还望县令大老爷明鉴,邓氏所为,妾毫不知情啊!” 究竟是谁昨儿哭诉说“都是一家人来着”?秦远道睨了夫人一眼,扯了扯嘴角。忽想起饭后约了戏班,眼瞅着窗外细雨朦胧,恰是听戏的好光景。拂一拂衣袖,秦远道飘然离去。 邓洛书被押着往外走,路过秦世卿时她挣扎了下,“表哥,”这一声冷漠嘲讽,不似从前温柔含情,“秦家新妇,可是乔欢?” 秦世卿不语,邓洛书权当他默认,心头忽然一阵畅快。 “可惜了。” “表哥恐怕,只能娶一具尸体做新妇了。” 留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论秦世卿如何逼问,邓洛书只管大笑,仿佛得了失心疯。 心慌如潮水般漫过,秦世卿叫来靳忠与玉奴,吩咐下去,命家中所有奴仆全力寻找乔欢的下落。待交代完乔欢可能去到的一切地方,他又询问了玉奴和靳忠最后看见乔欢是何时何地。 “是晨起家主的书房外。”玉奴说完,靳忠跟着应和,“不错。欢娘子见家主和南宫家主正在说话,就没敢打扰,她临走还问奴才借了把伞。” 秦世卿心下了然。 难怪她会不辞而别。 大概是他说的那些胡话全被小娘子听了去,偏她没听个完整,待到后面他表明心意时,她已经取伞离去。 “她走时情绪如何?”秦世卿问。 “这……”靳忠努力回想,可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盯着个小娘子细看,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好像和寻常也没什么两样。” 秦世卿有些绝望。 罢了罢了,眼下还是先确定她的平安再说。 “秦家主——”冯六慌慌张张跑过来,神情激动握了秦世卿的双手,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乔欢,乔欢,她,她真的走了吗?” 秦世卿点了点头,同时纳罕,冯六何时对乔欢如此上心了?瞧着比他还难过。莫不是他也瞧上了乔欢?! 冯六才不管秦世卿如何想,他悲痛欲绝,推搡着随从催道:“还不派人去找!掘地三尺,就算把整个宣州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本公子找到!” 半条命还捏在乔欢手里,他怎能不急! 当此时,又有人来凑热闹,未见人,声先至。 “老三,听说你要大婚?弟妹呢?!” 只见陆庸自门外大跨步而来。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没有争取到见面的机会(捂脸)走了一章剧情…… 第48章 鲛绡透(三) 人间阎王殿。 黑夜悄无声息降临在密林间,周遭顿时凉飕飕的,风吹拂过脸颊,有若女鬼缠身,朝着你的后颈丝丝吹吐阴气。董明一把老骨头直打颤,听到郑希建议去尹家村,他当即本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原则,称自己是董家村长不好插手尹家村事,飞也似的下山而去。 乔欢自然陪伴郑希到底。三人沿着河道一路下行,河水在山口处分叉,向右流经董家村,称董家河,向左流经尹家村,称尹家河。三人朝左行去,没有月光的照明,山路走得十分艰难,只能凭借着哗啦流水声辨别方位。 按理来说,下山应当走得快些,村庄傍河而建,但走了许久都不曾瞧见半盏灯火,乔欢不禁怀疑:“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顺着河道走,不该走错的。”郑希之前义诊来过几次,熟门熟路,举目漆黑一片的情形也令他心下惴惴。 太过诡异,牟迟腰刀出鞘,忽听“哗、哗、哗”的声响由远及近,像是有人踩着石子行走。 “前边。”牟迟敏锐辨别出方位,深浓夜色中,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随着距离的拉近而逐渐清晰。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高度的警惕瞬间转为重逢的惊喜,乔欢惊呼:“阿福!” 几日的功夫,疫病席卷了整个尹家村。起先病患只是腹泻不止,后来有人出现高热,严重者甚至昏厥,不少老人一觉睡去就再没有醒过来。 “你们为何不像董家村民一样,进城去问心医馆?”乔欢问阿福。 阿福回道:“起先去过,但后来冯县令知晓俺们村儿的情况,就请了妙手仙人来问诊,也不要钱。” 妙手仙人?乔欢一怔,“他不是入狱了吗?”当初齐壶教唆董大夫妇去问心医馆闹事,因此而入狱,他又为何会在尹家村? “齐大夫是不可多得的妙手神医。”阿福从乔欢身上移开目光,望向无垠苍穹,用背书的语气淡道,“县令命他将功折罪,得亏了齐大夫,要不然,俺们村儿的人,早死光了。” 乔欢隐约觉得阿福状态不太对,却又讲不好哪里不对,只心叹道:齐壶倒还真有两把刷子,他算是改邪归正了么?乔欢伸手挑去阿福身上不知从何处粘上的杂草,“天这么黑,你一个人是要去何处?” 往上游走一小段路,有一处远离人烟的地方。那里,茅草搭起牛棚猪圈,原本是村民圈养牲畜的场地,现在,一间间小隔间中却不见牲畜的影子,而是打通墙体,铺满草席,数不清的病患不分男女老少,皮挨着皮躺在一起,哀叫呻。吟。 “俺们管这儿叫阎王殿,病重的都在这儿呢。”阿福道。 阎王殿,顾名思义,只进不出。隔着一道低矮土墙,墙内有许多口遮面巾的护卫,有的负责把守,有的则负责搬运尸体。将死未死的、死透的,俱是草席一卷,“殿”后挖有深坑,专门掩埋病死的尸体。 “他们都是县令派来防疫的小吏。”阿福解释道。她两手扒住土墙,努力踮脚,想让自己看到牛棚底下更多的景象,“欢妹妹,上次你见过的尹二哥就在这儿……”尾音有些哽咽。 尹二。乔欢眼前浮现出男子打着赤膊的宽肩以及朴实憨厚的笑,还有他看向阿福时,温柔清澈的目光。 难怪阿福会独自夜行来到旁人避之不及的“阎王殿”。生离死别,总令人想再多看对方一眼。但四处都有守卫,显然容不得生人入内。纵然无人看守,乔欢也不可能放任阿福不顾性命去见尹二。 借着棚下昏暗的油灯,乔欢勉强可以看清灯下病患的形态。那简直不能称为人!不知为何他裸着上半身,只见小腹是干瘪的,肋骨根根分明,与白骨相比,仅仅多了层干皮而已。 郑希脸色紧绷,呼吸因粗重而在静夜里十分明显。他握紧药箱带道:“多谢欢娘子与牟兄弟一路相护,我乃医者,遭此大疫,实不能袖手旁观。” 乔欢怎能不知郑希的想法。尹家村只有齐壶一位大夫,多郑希一人,就能多救数条人命。想了想,她道:“让牟迟陪你去吧。” 齐壶对郑希从前就没安好心,乔欢总也不相信,半月前还拿百姓性命陷害同行之人,牢狱里头转一圈就突然转性做菩萨了。 墙内的小吏虽然整日接触病患,但他们仍是十分康健,可见做好防护就不会危及性命,牟迟体格健壮自然不会轻易中招。派他守着郑希,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牟迟担心道:“那小姐怎么办?” “放心,尹家村俺熟得很,有俺陪着,欢妹妹不会出事的。”阿福突然道,她挎住乔欢胳膊,一笑,或许是光线的缘故,落在乔欢眼中,远不如上次分别时,灿烂阳光下那般明媚自然。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再度浮上乔欢心头,分别没多久,但阿福好似变了许多,或许一场疫病令她经历了许多才会如此吧。乔欢压下心头的异样,朝牟迟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阿福又道:“刚好也说说话,好不容易见一面,往后……”目光投向灯火通明的“阎王殿”,远处高山危耸,仿若一张吃人巨口,而世人陷在其中,挣扎着等待被吞噬的命运降临。她轻喃道:“还有什么往后呢?” 话语揉碎在晚风中,乔欢没能听见。 “就你这磨叽性子,我要是个小娘子,别说跑,给你两巴掌都是轻的。”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耽误人家觅夫婿,老三啊老三,天打雷劈都不为过。” “人家欢娘子,长得漂亮,性情也好,怎么也不缺你这个闷葫芦,指不定现在左拥右抱择佳婿呢,兄弟劝你放弃算了,免得看见些不该看的,一病不起了怎么办?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多可怜……” 陆庸边走边翘着嘴角挖苦自己的结拜兄弟。秦世卿呢,抿唇抿到发青,比起他,陆庸算是半个情场圣手,小娘子的心思摸的总比他准,难不成乔欢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而厌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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