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日,大军不走了,仍在原地扎寨,等候高盛决策。 队伍没继续往前,司妤十分奇怪,正好上午王小桃来了,她便问王小桃,“为何不继续前行了?不去西昌了吗?” 王小桃只是偶尔会过来问她需要什么,之前李风华特地叮嘱她,长公主狡诈多心机,不要和她多说话,王小桃记在了心里,此时也不开口。 司妤便问:“莫非是高盛今日气绝了?” 王小桃受了激,立刻道:“我表叔大有好转,只看哪日痊愈,绝不会死!” 这么多天高盛都不死,司妤早就猜到他可能不会死了,如今听王小桃这么说,更觉得挫败。 她略有颓丧道:“那算他福大命大,天意不公。” 王小桃有些不高兴,突然道:“安朝烈要废了皇上,再立平州王。” 司妤大惊:“这怎么可能?”随后又道:“郭大将军呢?他必然不会同意!” 王小桃缓声道:“公主说的是那个国舅爷、太后娘娘的哥哥吗?他被安朝烈杀了,安朝烈手下有个羌人大将,还劫掳了昌乐公主……” 司妤大惊失色,几乎怀疑王小桃是在有意刺激自己。 王小桃也觉得自己为了替表叔说话,这样刺伤公主并不好,但这是事实。 她随后道:“是一个姓严的写信过来的,劝卢将军他们再带兵回京城,他们要等表叔醒来再商议。” 司妤呆住,万没想到京城是这样的局面。 安朝烈向来是朝中重臣,又是徐家女婿,怎会如此? 昌乐的确任性,可她不过是个小姑娘,遭人劫掳……她知道那种感受,万万没想到妹妹竟与自己是同样的命运。 她愣在原地,似已丢了魂魄。 王小桃心中暗生愧疚,不再刺伤她了,于是退身下去。 但她还没走远,身后司妤便突然道:“等一等——”说着跳下马车。 周边护卫见此情形,立刻拔刀将她围住,他们的任务是不许公主下车,若有差池,必是死罪。 好在司妤跳下车便没往前走了,朝王小桃道:“带我去见卢慈,或是高盛,好吗,让我见他们一面。” 王小桃回过头来,想了想:“我自然不能带你们去见,但……我可以转告卢将军,他怎么定夺就是他的事了。” 司妤想着卢慈肯定不会答应,他只想杀了自己。 “那你和高盛说,说我要见他,有要事相商!”司妤急道。 王小桃没说话,沉默着离去了。 看着她离去,司妤无力地扶住身旁马车,周边护卫道:“请公主上车。” 她看看这些人,顺从地上车去。 王小桃回到高盛营帐,他已醒过来,精神说不出好还是不好,大夫在替他换药,卢慈柴进绪等人在一旁七嘴八舌,李风华在给高盛念信。 信不长,但惊世骇俗,京中之动荡恍若就在眼前。 卢慈道:“这安朝烈,竟说我等是反贼,削去我等官职,还扬言要诛杀我等,我看我们便杀回去,夺回京城!” 陈滔觉得不妥:“安朝烈吞并郭循军队,又收编了京中禁军,如今少说有四十万人马,我们这来回奔波,粮草不多,太尉又伤重,攻去京城定要受挫!” “先安营扎寨,积些粮草更稳妥。”柴进绪说。 李风华念完了信,高盛没有反应,一来这事本就要好好筹谋,二来就算他有话也不能说,喉间的伤口说一个字便会牵动。 这时王小桃道:“我刚才一时冲动,把京城的事和长公主说了。” 王小桃是高盛最宠的侄女,这几日衣不解带照顾高盛,对卢慈等人来说就相当于高盛闺女,此时也认真听她说完,卢慈道:“说就说了,我倒想知道她如何悔恨,竟伤我大哥!要我说,要不是我们将她带出来,她现在还在安朝烈床上呢!” 李风华轻咳一声,示意此话对公主实在不敬,而且公主原是太尉所有,太尉在此,也不该如此说。 卢慈看看高盛的沉静的神色,略有讪讪,给自己找补道:“挫一挫她锐气也好。” 王小桃接着道:“然后,她说要见各位将军或是表叔,说有要事相商。”说完,看向高盛。 高盛脸上仍是平静神色,卢慈道:“她有什么要事,该不会又有什么奸计吧?” 因湖上刺杀一事,卢慈虽对司妤愤恨,但更多却是警惕。 这公主,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大哥伤成这样,要不是正好碧罗湖决堤,大哥此刻已然不在了,这叫人如何能不防?简直比他见过的任何将领都可怕,是朵长了毒刺的花。 李风华道:“想必是为了京城之事,见一见倒也无妨。自然,还是看太尉的意思。” 于是众人都看向高盛。 高盛缓缓抬手。 他中了毒,毒虽没致命,却让他浑身麻木,动弹不得,至今毒性未清,王小桃见此,立刻到床边。 高盛指向上方。 卢慈等人不明白他的意思,王小桃道:“表叔指的是帘子?” 高盛轻轻点头。 那帘子正是王小桃挂的,她平时在这里照顾表叔,但表叔年轻,男女有别,有时擦洗方便之事便还是朱勇这些近侍在做,这种时候她就要避开,所以前几天她弄了块布,挂在床边。 此时高盛的意思便是,将帘子放下来。 这便是允许公主来见,但要放下帘子,他在帘后。 诸人都觉得这样稳妥,便放下了帘子,让人去将司妤带过来。 司妤进了营帐,只见高盛帐下数名大将与谋士都在,俱是手持兵刃,面带戒备看着她。 她看不见高盛,因床前垂着块麻布,想必高盛还是卧床,那毒名为“见血封喉”,足量能致人当场毙命,高盛却没死,想必是刀在水中泡,失了部分药性,加上高盛身材高大又体魄强健,最后竟留得一命。 看着眼前这架势,她倒觉得失笑,之前湖上那一刺,是用了多少心力和时间筹备,现在她手上什么也没有,她又不会武功,真论体力,说不定连王小桃都扭打不过,实在没什么好防备的。 王小桃见众人都神情肃穆,率先开口道:“公主,表叔重伤未愈,但能听见,公主有什么事便说吧。” 司妤看着帘内方向道:“我认为,太尉当应严令君之请,回京诛杀安朝烈。” 帘内无动静,柴进绪却笑了。 柴进绪道:“公主是为自己打算,回京对我们有何益处?” 卢慈原本想着安朝烈太过分,杀过去就杀过去,但此时听司妤这么说,他不禁又道:“你让我们回京我们就回京?实话告诉你,我们早就决定去西昌了!” “去西昌,你们就死定了。”司妤道。 卢慈一笑,一副“我便知道你要耍花招,倒要看看你怎么耍”的样子,问:“公主倒是说说,我们怎么就死定了。” 司妤道:“如今西昌刺史是李琚,此人在西昌经营多年,有些根基,朝廷迁都去西昌,他无话可说,你们西凉兵逃去西昌,他可不一定能将西昌拱手相让。” 卢慈反驳道:“我们怎么叫逃?只是撤军西进!” “是不是逃,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朝廷说了算。现在代表朝廷的,可是京城的安朝烈。”司妤道。 “他以天子名义下诏,称太尉与诸位是乱党,长公主亲手诛杀,却遭掳获,安朝烈奉命进京讨伐,乱党闻风而逃,急撤回凉州老家,今命天下义士共讨西凉乱党,救回公主,你们便成为众矢之的,又如何应对?” 卢慈说不赢了,甚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他觉得这样不对,赶紧看向李风华。 李风华道:“安朝烈把控京师的确占了大义,但我等率师回京,太尉重伤之下,如何能敌得过安朝烈大军?到时候岂不是损兵折将,毁了太尉数年心血?” “安朝烈杀国舅,又要废帝再立,既然严令君递出密信,那证明朝中公卿都对其不满;国舅部将受降恐怕也只是权宜之计,对他并不忠心;京城正遭大难,太尉率军讨伐,便是正义之师,必能受到朝中文武欢迎,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到时里应外合,太尉定能得胜。”司妤道。 李风华不能反驳,回答:“公主所言,不过是要用太尉去解救京城,然而太尉也是因公主而重伤,若非公主,京城可不会被安朝烈占据。” 司妤道:“我自然想诸位去救京城,但诸位就不想吗?当初是太尉与诸位扶皇上上位,而我与皇上更亲近,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皇上这一边,只认皇上这一个天子,而非平州王。 “若国舅在,我便会与国舅为同盟,但如今国舅已死,我只能与太尉为同盟,此一时彼一时,若太尉愿意率师回京,我愿召告天下,向太尉认错,承认是误听奸人蛊惑,杀害忠臣。” 卢慈不屑道:“公主这三心二意的,变脸可真快。” 陈滔也面露鄙夷,但李风华却知道,长公主所言竟有王者之风。 确实是“此一时,彼一时”,乱世之中,本就应因时制宜,当初太尉占据京师,公主憎恶其势大;如今国舅被杀,安朝烈竟要废天子,安朝烈也就成了他们彼此最大的敌人,抛却前怨,同仇敌忾才是上策。 陈滔道:“迁去西昌,本就是太尉的意思,安朝烈我们要打,却不是现在,等去了西昌安定下来,再打不迟。” “怎么会不迟,当然就迟了。”司妤道:“太尉去西昌,那是迁都,带着天子与朝廷一同去西昌,太尉仍是太尉;现在你们呢?不就是仓促逃离?等你们安定下来,安朝烈也安定下来了,那时他已废了皇帝,再立平州王,也已占稳京城,兴师讨西昌,你们再要打回京城,可没这么容易。” 陈滔说不赢她了,看向卢慈,卢慈原本的确是想打回京城的,此时却觉得不能中计,朝帘后道:“大哥,我看她是居心叵测,就想说动我们替她救皇上,还是让她下去算了!” 司妤连忙道:“我的目的的确是要救皇上,太尉就不想吗?”她也看向帘后:“高盛,我想你的志气,定不是窝居西昌或凉州,要不是你重伤昏迷,也许并不会让安朝烈打进京城来,更不会如丧家之犬一样往西逃。你手下这些人能丢了京城,当然也能丢了其它的,到时候一拍两散伙或是自己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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