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时,终于有人提起这些声音,还是临汾王。 他道:“臣以为,公主不如下罪己诏,以平京中流言,承诺只是代为理政,待皇上成年,即刻将政事交还皇上。” 司妤还未开口,高盛便道:“臣以为,临汾王当斩。” 临汾王一听此话,震惊道:“太尉,你何出此言?” 高盛回答:“何为罪己诏?公主何罪之有?当初安朝烈乱政,公主义无反顾亲身赴险带兵夺回京城;朝中无人,也是公主力挽狂澜主政;公主是大兴的明珠,如今为国事操劳,形容憔悴,到你这里,竟成了有罪?该不会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是王爷放出的吧?为了某些无法告人的目的。” 临汾王几乎气得吐血,连说话都结巴起来,瞪眼道:“你你你……你胡说!我敢指天发誓,若有此事,天打雷劈!” 说他故意放流言,那便是中伤公主,中伤公主是什么目的,将公主拉下垂帘听政的位置,那谁又能上呢?最后会不会是他这个宗室王爷? 这不就等同于说他想谋反吗?因此临汾王又气又急。 听他这发誓,高盛轻哼一声:“不管是不是王爷,这背后造谣之人要严查,宁州还在交战,反贼未灭,朝中却流出这种谣言,分明是要动摇军心,颠覆社稷,必须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司妤不由定了心神,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脆弱全是因为心虚。 但她为什么要心虚呢?这种关键时候有这种传言,不管居心如何,确实是动摇人心,当政者丝毫不能退缩手软,得重拳出击。 她便开口道:“太尉说的正是,即日起,由绣衣使者暗查放出流言之人,情节严重者,杀无赦。” 殿中再没了声音。 随后便是平反之事,高盛提议速战速决,所以由自己亲自领军出击。 他本是主管全国兵马的,所提建议自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在司妤看来,朝廷目前实力无法维持双线作战,突厥那边兵强马壮,须作好最差打算,那屈继先这边就不能耽误,早日击溃为好。 由高盛亲自领兵,威势上便大了几分,屈继先所率之部必定闻风而丧胆。 只是她也担心高盛离去后朝中不好控制,但内忧外患,不得不如此。 危难之际,大军正整装待发,天却乍然转凉,几乎是一夜入冬。 司妤好几夜都没睡好,也吃不下,日日盼着宁州传来好消息,却什么也没有,的确是形容憔悴。 又看着江浙蝗虫泛滥,粮食欠收的奏报,她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长长吸一口气。 着人前去调查,然后看着情况减免江浙下半年税收吧,没有办法,数万大军在外,若没有粮食,便要输了这仗……百姓与军士,众生皆苦。 正写着批语,宫人来报,昌乐公主来了。 司妤心里挂念着弟弟的学业,只把他当作江山最后的希望,但平时实在抽不出空,就让昌乐照看着,因此昌乐偶尔会来和她说一声皇上近况,其实她不甚满意,但昌乐也不怎么了解那些学问,不能难为她,有她盯着,只是聊胜于无。 倒是最近朝廷忧患,她也有好久没见昌乐了。 此时听昌乐过来,便下令让她进来。 昌乐过来,见她在批着奏疏,便小声问:“姐姐是在忙吗?” 司妤低着头,一边写着一边问:“无妨,你说,我听着。” 昌乐有些犹豫:“是皇上的事。” “他近来如何?之前让他作一篇关于当今国势的策论,他写了没?”司妤问。 昌乐回答:“好像是没写吧,上次说有点难,要请教一下老师。” 司妤也知道弟弟不是十分聪慧博学的人,点头道:“是有点难,也不用说得特别好,这本就是朝廷难题,只是让他尽量想想而已。” “嗯……我回头再和他提一提。” 司妤见她有些支支吾吾,便放下了笔,问她:“怎么了?你来是为什么事?” 昌乐这会儿才道:“有件事,我怕说了姐姐生气,又怕皇上会怪我,先前和母后说过,母后说只是小事。” “你倒是说,到底是什么事。” 昌乐回道:“皇上身边有个小童,演杂戏的,叫陈如,现在陪在皇上身边,很得皇上喜欢,我原本觉得皇上只是少玩伴,贪玩而已,结果这两日却听闻,皇上身边人都称那陈如为‘如妃’。” “什么?”司妤惊了一下。 昌乐马上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皇上确实很喜欢他,两人常在一起玩。” “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司妤问。 “就两三个月吧。” “那就是还在旧都的时候。” 眼见司妤脸色大变,昌乐再次解释:“我确实不能肯定,只知他们要好,也只知确实有人这样称呼,就是不知皇上是怎么态度。” 司妤觉得如果不是心里确定七八成,昌乐不会来和她说,但她不愿相信这事,怕错怪了弟弟,便起身道:“好,我知道了,我自己去看看再说。” 此时才意识到,她也有许久没见着皇上了。尽管每次朝会都会有皇上,但皇上在前,她在珠帘后方,两人是见不着的,而她心里眼里都是突厥、屈继先这些事,皇上在朝上又一向沉默,以致她目光几乎就没在皇上身上停留过。 皇上住在行宫的紫辰宫,司妤要出门时,正好天下起了大雨。 如缨说天冷,问她要不要等雨停了再去,她想自己此时心里就记挂皇上,做别的也是不安心,不如去看看,见见那陈如再说,便穿上木屐,披了披风,由人撑着油伞出门了。 天果然冷了许多,起着西风,有雨滴飘洒身上,不一会儿就将她裙摆打湿,浸得腿凉凉的。 到紫辰宫,宫人不期然脸色一变,忙要入内通报,司妤突地泛起警觉,开口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 宫人连忙道:“皇上怕正在午睡……” “我与皇上为亲姐弟,无碍。”司妤说。 宫人脸上神色一时变得很难看。 司妤直觉有古怪,便冷冷看他一眼,让如缨等人留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到内室外,宫人见她来,也是要入内通报,她越发觉得皇上定不是在午睡,再次制止。 雨下得大,哗啦啦啪打在屋顶上,将外面细小的动静淹没。 司妤已经在外脱了木屐,只穿绣鞋悄声入内,还没走近,便听到里面皇上的声音。 “画这儿,你这点红心,便是个龟眼睛。” 随后便是一声娇媚不输女人的嘤咛:“皇上你干嘛呢!” 皇上笑,那娇媚声音也道:“待会儿便不会放过皇上了。” “还要你有那本事。” 话说完,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司妤撩起帘子往里看,就见到弟弟与个十五六的俊俏小童拢着被子趴在床上,两人都是半祼的身躯,皇上身上被画了只乌龟,小童脸上被画了一只,身上也被画了个乌□□,正在胸乳处,还在上面画了个点。 此时皇上正在摇着骰子,司妤没玩过,但很久以前见宫人玩过,后来宫中赌风盛行,便将这骰子禁了,只是私底下也会有人玩。 皇上问:“我这会儿一定大。” 此时那小童乍一抬眼,见到了她,立刻惊惶道:“长……长公主……” 皇上也回过头,惊愕道:“姐姐……” 司妤已无法思考,转身就到了外室,找了一圈,找到根挂在墙上的马鞭,那还是她交待皇上要学武学骑射才备下的,如今这马鞭却是全新。她一把拿了那马鞭重新入内,想抽皇上,却忍住了,那是大不敬,她只能朝那小童狠狠抽去。 “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竟敢蛊惑皇上玩骰子,竟敢魅惑皇上!” “我今日便打死你,不学好,竟做起这勾当,你如何向百官交待,如何向万千子民交待,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前面还在骂陈如,后面已经在骂皇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使出全力去抽鞭子,就算她力气不大,但陈如没穿衣服,那鞭子一下一下抽在身上,很快就抽出一条条血痕,陈如早已滚下床来跪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求饶,又朝皇上道:“皇上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皇上立刻披了衣服也下床来,朝司妤道:“皇姐,不怪他,是我要他教我的,你别再打了。” “我要你读书,要你学治国之策,你整天都在干什么,你姓司,你是皇上!”司妤一边说着,一边几乎自己都要哭出来,疯了一样将鞭子往小童身上抽。 皇上看了怜惜,立刻就过去抓住她手中的鞭子,求情道:“皇姐,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后面一定好好读书,你放了他。” “你松开!”司妤越发震怒,想夺回鞭子,皇上去死死攥住不让她夺,她无奈,随即下令道:“来人,将这妖人带下去砍头!” 皇上身边宫人与侍卫都是她任命的,此时立刻进来将陈如拖下去。 皇上见此情形立刻慌了,连忙去拉了陈如的胳膊不让他被带走,但敌不过两三个太监的力气这太监都知道宫里是谁说了算,便将陈如夺过去往外拖。 皇上怒了,立刻道:“不许杀他,朕看你们谁敢!” 太监不由迟疑,司妤一见此情形,更加怒火攻心,即刻道:“拖下去,快给我拖下去,杀!” 太监便立刻又将他带往外面,在陈如的哀求声中,皇上朝司妤道:“姐姐,你凭什么杀他,朕才是皇上,你只是公主,你凭什么杀朕的人!” “就凭我现在能杀!”司妤厉声道。 陈如被带下去了,哀求的声音消散在雨里,最后戛然而止。 皇上无力地坐到地上,看向司妤,恨声道:“姐姐,你凭什么杀他,他是朕最喜欢的人……你凭什么……朕恨你,恨你……朕恨你!” 司妤只觉脑中“轰隆”一声,一下子懵了,失去了神智。 她看着眼前的弟弟,看着龙床上凌乱的被褥,还有那骰蛊,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了,手上一松,马鞭从手上落了下来。 皇上颓然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抹着眼泪,控诉道:“是我要玩骰子的,你整日要我读书,师傅也整日要我读书,我就不能做点别的吗?只有他待我好,只有他让我开心,可你却杀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司妤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离开紫宸宫,踏往宫檐外面。 外面雨下得更大,如缨连忙提醒:“公主,地上都是积水,先穿上木屐!”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0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