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还好,不过是有些胆怯罢了,她何曾夜间进去过如此宽广又寂静的大殿,又面对过如此多的佛像?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恐惧和害怕,并不比夜间撞鬼好上多少,虽然她也并不能理解…… “哈……” 青儿似是要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背上一阵温热轻抚,盛姝心安理得的感受着青儿的安抚,片刻缓了缓才抬头。 却与一双灿若星辰,幽若渊谷的明澈眸子对上,似流星在她心中快速坠落。 划过一抹瞬间的惊艳,却也带着股归于尘土的落寞感和殇意。 盛姝有些诧异,“君上?” 此时此刻,他不是应该拥着美人贪享春宵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 燕北骁先发制人,语气稍显柔和,“这么晚为何还在此处?” 盛姝有些紧张,忙起身与他拉开距离,这个疯子大晚上的不会又发什么疯吧…… “我……臣妾来送佛经。” 燕北骁半蹲着身子,此时也是起身,立在她面前,看不出什么情绪。 “都深夜了,为何不明日再来送?” “今日事今日毕,我既答应今日抄经送往佛堂,那便无论多晚都要来。” 燕北骁似是被她的话触动,微愣出神。 他记得,曾经有个人似是也说过同样的话…… 多年前,那日大雨倾盆,他独自立在凉亭下等了许久,想着这般天气,她定然是不会来了。 可谁曾想,那抹身影竟撑着把油纸伞突然出现在了雨中,随后笑意盈盈的奔至他面前。 一身鹅黄色的罗裙湿了大半,额间鬓角还滑落着点点水渍,可丝毫不影响那双弯成小月芽儿般的灵动美目。 唇边映着两个小梨涡,少女的爽朗和明媚展露无余。 她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镂空雕木圆盘,说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阿骁,我既答应了要来教你下跳棋,那便无论如何都要来!” …… 盛姝见他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福了福身子,“君上,若无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燕北骁听到她要走,立即有些不悦,“没规矩!孤让你走了吗? 孤要走走,舒妃就跟在孤身后伺候着。” “是。” 她就知道,碰上他准没好事! 燕北骁先是走在前面,经过青儿身侧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青儿立即低头,默默留在原地。 盛姝不情不愿的跟上。 燕北骁突然驻足回头,“今日可是被大长公主罚了?” 盛姝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走至他身侧,立即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垂头回道,“没有。” 这一举动让燕北骁莫名升起股心火,语气也是冷了几分,“在孤面前还敢说谎?” “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大长公主为人和善,臣妾又无错处,还不至于要受罚。 臣妾替大长公主抄佛经原是对长辈应尽的微薄心意,且抄佛经很好,心如止水,归于平静,臣妾乐于为之。” 反正怎么都比陪着你要好! 燕北骁轻笑,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伶牙俐齿。” 盛姝淡然微笑回道,“臣妾谢过君上夸赞。” 燕北骁没有多说,继续漫不经心的向前走着,步调也是较刚刚更放缓了些。 不过盛姝却依然同步走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人之距。
第68章 不配 燕北骁心火越发蹿然而上,便在前方一处栈桥边停了下来,深有意味的看向她。 “刚刚为何突然那般姿态,可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的姝姝平日里都很少去求神拜佛,因为她说过,她有点怕那些硕大无比的肃穆庄严模样的佛像。 而刚刚那一幕,这女子刚从佛殿出来,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燕北骁迟疑却也迷惑。 而一时情不自禁的安抚,让他回过神来总是更多了些心烦意乱。 可她分明就不可能知道他会突然出现…… 为何会有那么多相似之处? “许是近日未休息好,臣妾只是一时身子不适。” 盛姝懒得与他多说,提起罗裙便上了栈桥,两手悠闲地搭上石砌围栏,低头看向一池的荷叶晏晏。 燕北骁很不喜欢她刻意躲避的样子,也三两步上了栈桥,与她同样的姿势并肩而立。 “夜色正好,清风怡然,不如舒妃为孤唱首应情应景的曲子。” 盛姝只想把他丢下去喂鱼! 大晚上的自己不睡,还要扰他人清静! “应情应景?君上可有些为难臣妾了,臣妾只会唱一些悲天悯人的曲子罢了。” 燕北骁目光飘远,“无妨,这世间有太多难诉的悲喜交织,几首曲子又能倾表几分呢?” 你懂什么?心都没有的人。 盛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和嫌恶,轻声开口道,“那我为君上唱一首《枉凝眉》吧,讲得是两个有缘无分的有情人的故事……” 燕北骁侧头,她垂眸浅笑间,已然开始唱了起来。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想眼中能有多少的泪珠儿?怎经得起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盛姝的嗓音自带股清醇澈然,却又夹杂着丝丝细若云雾的悲凉交织,宛如初春里的高山清泉淌过,叮咛入心,却也凉润冷寒。 许是太过投入动情,盛姝的眼角不自觉泛起些许莹莹湿润,眼眶也有些酸意,微微眨眼,便有滑落之感。 盛姝忙抬手,面上却已然有丝温热掠过停留。 她抬眸看去,燕北骁正很是温柔的替她拭去泪痕。 眼中的深情似绕指柔,缠缠绵绵结丝作茧,似要将她围困…… 盛姝蹙眉,她宁愿活在现实,也不要自欺欺人! “君上……” 作为他的后妃,她不能明目张胆的拒绝他,却可以…… “别动!” 盛姝突然一巴掌呼在燕北骁的脖颈处,绝对是把握有度,能多重就多重! 立时拍散了所有的虚妄迷离。 然后皱着鼻子,明晃晃的嫌弃,发出“咦”的声音。 “好大一只蚊子!君上,有没有咬到你?” 燕北骁眸色渐深,唇角微微勾起,颇有兴味的抓住盛姝的手腕拿了下来,掌心白嫩,丝毫印记都无。 “你敢打孤?” “臣妾不敢,都是臣妾太笨了,连个蚊子都打不到,明日臣妾就去做个捕蚊器,定要将这处讨厌的蚊子全部捉来替君上报了这血仇!” 这俏皮灵动的神态更是与记忆中的人儿重合交织。 燕北骁气息紊乱,一颗心立时变得炽热沸腾起来,稍稍用力便将她拉至怀中,紧紧抱住。 这般可触及的温软,便是他每每午夜梦回,发疯似的追寻着的真实。 只要抱着她,心中虚空无边的空洞总能似在一瞬间填满。 又发疯了! 盛姝真的很烦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 随即却是抬手圈上了他的腰身。 燕北骁身子微颤,一阵甜蜜立时在心头扩散开来,他动情地又是紧了紧双臂。 盛姝眼中闪过丝讥诮和不屑,唇角却是微微勾起,邪魅而凉薄。 “君上,您若是喜欢,那可否让臣妾日后都做您心中的挚爱?此生唯一?” 多年前,他信誓旦旦的说着心中挚爱,此生唯一,甚至不惜拒婚。 如今呢?一文不值的心意可还记得? 盛姝很乐意帮他回忆一下。 燕北骁如当头棒喝,瞬间清醒,惊愕的抬头望向怀中的人。 脸颊上那处红色印记,在略带暖黄的宫灯映照下,清晰可见,再次刺激着他。 燕北骁瞬间被激怒,面色阴沉,铺天盖地而来的苦痛交织蔓延,深入骨髓,一阵阵将他淹没。 他立即嫌恶的推开盛姝,转而又捏住了她修长细嫩的脖颈,眸中的冷戾透着股嗜血般的凛冽。 “你不配!孤心中的挚爱岂是你这种低贱之人可相提并论的!下次若再敢如此放肆,口不择言,孤便让你永远闭嘴!” 盛姝呼吸不畅,大口的喘着气,脖颈上的疼痛让她本能求生反应要抓住燕北骁的手臂。 明明已经很用力推他了,可他的手却似魔鬼的索命链子,缠绕住她的脖子,非要夺去她的所有生息! 这个疯子,是真的要杀她! 比起之前借着他人之手更让她感受深刻,痛彻骨髓。 最好连她的心也一起捏碎了作罢…… 原来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低贱之人,他的挚爱谁也比不上! 盛姝望着他的双眸,痛苦地张了张口,却无法吐露出一句话来,渐渐地只觉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她哭了。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似委屈,似怨恨,眼中还有着燕北骁看不懂的复杂。 一如梦中,她在他面前一直哭泣却不肯跟他倾诉一句的模样…… 燕北骁立时就心软了,无端升起股浓烈的怜惜之意来,想要替她擦去眼泪,想要温声软语的哄着她…… 可她不是他的姝姝!他不能! “收起你那副娇柔造作的姿态,孤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燕北骁不断提醒自己,面上嫌恶似的皱眉,骤然松手甩开她的下颌,却将她的身子推至围栏,重重的撞在上面。 撞击声在寂静的深夜无端放大了许多,看着她一脸痛色轻呼,燕北骁心头一紧。 接着便如心上压了块巨石,莫名的难受和不安,干脆别过头去,不知此刻为何会生出些不敢面对这张脸的错觉来。 盛姝扶着围栏,低头一边急促的呼吸,一边泪如雨下。 是不是心痛到一定程度就会麻木了…… 麻木了便再也不会再像此时这般,留下这愚蠢且毫无意义的眼泪……
第69章 莲蓬 盛姝攥紧指尖,狠狠刺入掌心,提醒自己清醒。 深吸一口气,随手抹去泪水,略带些许鼻音抬眸淡淡说道,“臣妾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燕北骁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再说,只抬脚向前方栈桥通往的凉亭走去。 盛姝恨恨的看着那抹翩然若仙,好似不染俗尘的身影,从前有多惊艳着迷,此刻就有多嫌恶怨恨。 燕北骁顿下脚步,盛姝咬着唇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你唱的那曲《枉凝眉》到底讲的是何有缘无分的故事?” 看吧,他就是这样,前一刻还想要了她的命,这会又能立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的平静如水淡然。 反复无常的混蛋! “回君上,讲得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林黛玉投靠借住在贾氏人家,与贾家贵公子贾宝玉的故事。 二人从相识相知,到两心相悦,只是贾宝玉身边围绕了太多莺莺燕燕,又从来不曾明言过心意,黛玉每每总会因着猜测误解而伤情落泪,久而患下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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