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疯狂地告诉她—— 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 为什么? 是谁跟付容愿说,她已经和柳棠意和好了? 事实却是这一天以来,她丝毫没有接收到柳棠意的消息,更别说和她和好! 所以,到底是谁在撒谎? 付容愿不可能骗他,那么,就是柳棠意。 方才看见柳棠意的一瞬间,她便觉得诡异。 按理来说,柳棠意现在应当非常痛恨她,不可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回到付家,甚至坐在厅堂里,镇定自若地,微笑地看着她前来。 那么,柳棠意有什么底气? 厅堂里,到底有什么在等待她?
第7章 廊庑的尽头有五六级台阶,秦如眉心神恍惚之下,上台阶的时候,竟不慎踩到衣裙,狠狠摔了一跤。 付容愿走在她后面,见状,立即把她抱在怀里:“阿眉,没事吧?” 他蹲下去,就要给她看伤处。 近在咫尺的屋子就是厅堂,从这里看进去,不过只览一方角落,却已经能看见很多人,柳棠意依旧在吃葡萄,秦如眉猜测,祁王应该坐在她的对面。 那么,就剩下付容愿的大哥。 秦如眉后知后觉,这位淮世侯的排场,竟如此大。 祁王在这里,他居然坐主位,却让祁王坐客位? 秦如眉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 下一刻,男人勾缠金线的衣摆,跃进她的视线,光看着那衣裳一角,竟已能感到浓浓的压迫。 那人就是付容愿他大哥,当今淮世侯付玉宵? 回过神,秦如眉见付容愿蹲下就要给她看脚踝,忙道:“容愿,不要……我没事。” 世家注重的礼教森严苛刻,更何况还有外人在场,付容愿当众给她挽鞋袜,怎么妥当。 付容愿只好松开手,“好吧,阿眉,那你自己能走吗?” 她忍着疼痛,轻轻点头。 厅堂里,柳棠意见她进来,唇边勾起一抹莫测笑容,晃悠着鞋子,笑意银铃,“表哥,我嫂嫂马上就来了。” “嗯。”有男人低沉地应。 听见这一声应答,还没迈进厅堂的秦如眉,脑中忽然嗡鸣一声。 她无法遏制地僵住身体。 付容愿看向她时,却刚好错过她那一瞬的异常,只捏了捏她的脸,笑道:“阿眉,你跟在我身后。” 随即,他撩摆迈进了厅堂。 秦如眉颤抖过后,飞快在心中告诉自己,兴许只是声音相像。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声音相仿有什么奇怪?她不能慌。 她垂眼,定了神,低着头跟付容愿进去。 就在她走进厅堂的一刹那,身上落下无数道视线。 付容愿道,“大哥,这就是我同你说的阿眉。”又转向祁王,笑道,“昨日容愿已经把内子给王爷引见过,便不向王爷介绍了。” 祁王一笑点头。 付容愿回身,牵起她的手,温声道:“阿眉,来见过大哥。” 秦如眉始终垂着眼,随着付容愿的力道走上前,屈膝,轻声道:“大哥。” 她依着付容愿的意思,接过禾谷递来的茶盏,按照规矩,给付玉宵递上一杯茶。 可奇怪的是,付玉宵却迟迟未动,没有说话,也没有来接的意思。 秦如眉不由暗中蹙了下眉,忍耐着心中的不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抬起眼。 下一刻。 哐啷。 茶杯滑落,砸向地面。 滚烫的茶水溅湿地毯,碎裂的瓷片迸溅。 面前的男人容貌俊美清贵,周身萦绕华贵之气,神情淡淡,不怒自威,那种压迫感竟比祁王还要更甚几分,让人心生畏惧。 此刻,他正看着她,眼中好像微微噙着笑意,却给人冷漠阴戾之感,令人胆寒。 秦如眉脸色煞白,踉跄着退后一步。 这一刻。 终于,到这一刻她终于知道,柳棠意的报复是什么。 是什么……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霜寒的风,毫不留情、割肉削骨地席卷过秦如眉的身体,让她心神俱裂,灵魂震颤。 那寒意剜心,连头发丝都要一寸一寸地冻结,不给她活命的机会。 世事真是荒谬弄人。 一转眼两年,以为故人已过奈何桥,魂归故土。 今年年初,逢他忌日,她心中有深重的愧疚与绝望,依旧在无人处为他上一柱香。 可没想到他还活着。 还以这种身份、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付容愿也从未如此震惊过,见她如此反应,他着急害怕至极,想要查看她哪里被烫伤,“阿眉,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我没事。” 秦如眉颤抖着,好半天,才重新捡回所剩无几的尊严。 她遏制住内心夺门而逃的冲动,垂下眼,声音几不可闻,失态过后,居然冷静得可怕。 “容愿,这茶水太烫,我端不住,再加上脚腕有些疼,估计是扭着了。在大哥和王爷面前失礼了,请大哥和祁王见谅。” 此刻,她狼狈之极。 而高坐于上首的付玉宵始终平静。 他的目光缓慢下移,落在她的裙摆,微微一笑,“无妨。” 如此熟悉的声音。 低沉,好听,和从前一模一样,能轻而易举地俘获许多女子芳心。 可除了声音,其他所有都天翻地覆。 秦如眉闭上眼睛。 “阿眉,脚腕疼得厉害吗?”付容愿担忧地搀扶住她,“我替你看看。” “不,不要。”秦如眉一惊,立即摇头。 她不敢让付容愿接近她。 她根本无法想象,若让付玉宵看到她和付容愿亲密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她几乎觉得这个男人会动手杀了付容愿。 付玉宵盯着她,始终微笑着,眼里划过一丝讥讽,但更多的,是隔着久远光阴卷土重来的阴戾、厌恶与痛恨。 “弟妹长得……甚像本侯一个死去的故人。” 他说着,指尖轻点着交椅扶手,每一下都从容闲适,却宛如利刃,刀刀扎进秦如眉的心头。 秦如眉的身体,再也抑制不住,开始轻轻颤抖。 祁王如何敏锐,自然观察出不对,看着秦如眉与付玉宵之间的暗潮涌动,挑眉不语。 付容愿浑然不觉,笑道:“竟这么巧?看来上天早有缘分,要让我们成为一家人。” 在上首男人的注视下,秦如眉只觉得自己不着寸缕,如同一件玩物一般,被人剥光了,冷眼打量,毫无尊严。 “容愿,我想……” 她想离开。 可话还没有出口,已然被人先截了下来。 祁王看着她,又看了眼上首的付玉宵,眼中带着几分玩味,打趣道:“秦姑娘这是第一次见玉宵吧,怎么脸色白成这样,难道玉宵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秦如眉不敢看付玉宵,她的心头只剩下冰冷与茫然,好半天,扯出一个极轻微的笑。 “不,是如眉自己的原因。” 出口的声音,晦涩陌生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付容愿将她护在怀里,朝祁王抱歉一笑,又看向付玉宵。 “阿眉身体不好,最近又日日失眠,今日失态了,王爷和大哥莫怪。” 祁王倒没说什么,不介意地摆摆手。 秦如眉被付容愿带着入座。 对面,柳棠意看着她,笑意加深。看见她这般模样,她似乎很痛快。 付容愿终于觉察到她的不对,却只以为她身体不适,温声道:“阿眉,你若真疼得厉害,别强撑着,同我说。” 秦如眉勉强一笑,“好。” 付容愿点头,转向付玉宵,笑问道:“大哥,你回兆州之后,可要回家来住吗?家里冷清许久,我一直希望大哥回来住几日。” 淮世侯身家豪奢,尤其是这两年,不仅家产愈丰,名望与权势也水涨船高。 光是付玉宵名下,光是园子便有七八处,从前他一直住在家里,自从两年前那场变故之后,便搬了出去,说是喜欢清净。 也就在那时,付老太太也说自己身体不适,迁去了风荷郡养病。 让付玉宵回家住? 听见这话,祁王笑容愈发玩味,也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付玉宵却没回答,淡淡端起茶杯,饮了口茶。 余光里,当那个娇柔的身体先是僵硬,然后开始隐隐颤抖,最后濒临崩溃的边缘时,付玉宵终于搁下茶杯,随口道。 “之后再说吧,你们不是还没成亲么。” 付容愿思衬着颔首,“也好,等过几日我和阿眉成亲后,大哥再回来住,也省得这几日家中操办喜事太过吵闹。” “大哥今日回来了,祁王也赏脸光临寒舍,二喜临门,不如今晚大家就在家用饭吧,我去福满楼定一桌宴席,让他们送过来,晚上我们大家同聚。” 祁王摩挲着下巴,“这是家宴,本王在,是不是不妥?” “王爷说笑了。”付容愿无奈道。 祁王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一派和睦。 秦如眉只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她不敢看付玉宵,只去牵付容愿的手,恳求说:“容愿,我不大舒服,想先回屋子,晚上……晚上我就不出来吃了,好不好。” 付容愿一愣,看着她,却犹豫地皱起眉:“阿眉。” 秦如眉茫然看着他,唇瓣翕动了下。 容愿不是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吗? 他怎么不答应? “我们一家子第一次聚在一起,还有外客,不能少一人,阿眉……至少是为了我,也一起用晚膳好不好?若是身体不适,不用待很久,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付容愿低声说着,温柔地把她耳边的发绕到耳后。 秦如眉脸色苍白,好半天,终于道:“好。” “脚还很疼吗?别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用药油给你揉揉脚腕。”付容愿握紧她的手,安抚地凑近她脸颊,似乎想亲她,“很快就没事了。” 秦如眉感觉一道视线淡淡落到她身上。 头一次,她如此害怕付容愿和自己亲近,立即躲开。 “容愿,别……” 丫鬟们送上冰镇的水果,柳棠意坐在对面,吃完葡萄吃樱桃,冷眼看着她,道:“嫂嫂害羞了呢。” 付容愿看回去,温声斥道:“别逗你嫂嫂,她脸皮薄。” 柳棠意直直看向秦如眉,眼神冰冷,却还是那种娇稚的语气。 “二表哥,我又没有欺负嫂嫂,欺负她的人应当是你吧。哎呀,忘记什么时候,我亲眼看见某人把嫂嫂搂在怀里亲,衣裳都亲乱了,还好意思说别人……反正都要成婚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她在添油加醋。 柳棠意竟知道了她和付玉宵的关系?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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