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她随手搁下了手中的佛珠,扫了一眼易云霜身边的言珩,笑道∶“言世子,真是恭喜了,这么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见言珩冷着脸并不回答,应娴竹的视线这才落到易云霜的身上。 “长公主……原来你竟被封了长公主。” 应娴竹顿了顿,轻笑道∶“本该祝贺长公主大好姻缘,只是这恭喜二字,民女不知道该不该说。” 易云霜闻言垂下了眸子,冷声道∶“看来这么多年青灯古佛的生活也没让你知道悔改。” “悔改……是了,你们是来听我忏悔的。” 应娴竹勾了勾唇角,原本还算婉和的面容顿时显得有些扭曲,仿佛是魔魅一般忽而放声大笑,直到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才嘲讽地看向易云霜。 “人在佛祖面前,自然是说不得假话的,但只怕我要说的也不会是你想听的。” 易云霜微微闭了闭眼,转头看向言珩,“让我一个人和她谈谈吧。” 言珩厌恶地看了应娴竹一眼,低声道∶“姐姐若是下不了手,还是我来吧。” 易云霜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言珩闻言倒也没有继续再坚持,他沉默了半响,又叮嘱道∶“那我先去偏室等着,姐姐有事喊我便是。” 应娴竹闻言怔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言珩会这般听易云霜的话,登时脸上又浮现起了刻薄的冷笑。 “言珩,我劝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了,易云霜眼里只有她自己,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被她玩弄在股掌中,你早晚会后悔的!” 言珩脚步微顿,却最终没有停留,走进了一旁的侧室,关上了门。 “现在你可以安静一点了吗?” 易云霜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应娴竹,淡淡道∶“还是说你想继续在这里发疯?”
第18章 ◎满眼空花◎ “发疯……你说的没错,被你困在这里这么多年,我早就疯了。” 应娴竹脸上还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她站起身来走到易云霜的面前,呼吸仿佛都如冰冷的蛇信,“那你呢,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登高跌重,易云霜,不知如今你的心里是不是也和我是同等滋味?” 易云霜和她视线相汇,却最终没有回答她,转身避开了她的动作,拨开内室的纱幔,坐到了桌前,上面已经摆好了一壶清酒。 应娴竹冷冷地望着易云霜将酒倒在了唯一的一只酒杯中,忽而问道∶“你终于打算让我死了?” “你既然已经见过了刚才的女官,那就应该知道,不是我想让你死,而是我父皇想让你死。” “也是,你都要嫁去北梁了,总得没有后患之忧。” 应娴竹嘴角的笑意有些凄然,她在此时仿佛又归于平静,全然不见刚才的疯癫模样,“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过来。” “来不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易云霜放下了酒壶,垂眸道∶“冒着欺君之罪留你一条命,我已是仁至义尽了。” “是吗?”应娴竹有些嘲讽道∶“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为了让我更加生不如死才对吧。” “或许是吧。” 易云霜闻言轻笑了一声,但却并未对此反驳。 应娴竹沉默地坐到了她的对面,端起酒杯却并不着急喝下,反倒是出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易云霜抬了抬眼,淡淡道∶“贤王妃已经开始操持筠心的婚事了,打算将她许配给康元郡王的次子。” “你明知道我说的人不是易筠心。” 应娴竹冷冷地看着易云霜,一字一顿道∶“二皇子,我在是问二皇子易云泽他怎么样了?” 易云霜闻言别过了自己的视线,对她的这番话无动于衷,眸中平静无波,答非所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他,难道也是为了他才答应了淑妃要来陷害我?” “你既然已经猜到,那又何必再问。” 应娴竹垂眸,轻声道∶“淑妃答应了事成之后会让二皇子娶我为为妻。” “这样的话你也信,淑妃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易云霜抬了抬眼,冷淡说道∶“易云泽是长子,也是最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之人,淑妃一门心思都想为他择上一位朝中重臣之女为妻。” “我自然是知道的。” 应娴竹无所谓地扬了扬嘴角,“我父亲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郡王,母亲也并非出身名门,就连县主地名号也是陛下看在我与你交好的份上才破例封的,论身份家世,我配不上他。”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色逐渐惨白,在眼眶中积蓄的眼泪最终滑落了下来,哽咽了许久后才道∶“可是我当时已经怀上了云泽的孩子,你要我如何处之?” “什么?” 易云霜平静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的眼底划过了一丝难以置信,“你和易云泽……” “是我自己迷了心窍,你骂我不检点也罢。” 应娴竹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她一身素服身上唯一的配饰,然而温润的玉质在此刻却是那么的冰冷,“二皇子说他心悦于我,我便相信了,却不料到头来都是一场算计。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孩子,都只是他和淑妃的一把刀。” “易云霜,我知道你向来心狠,在我算计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应娴竹凄然一笑,“淑妃跟我说,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言珩又没有什么大碍,你最多不过是会被罚几天禁足罢了,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可是我回不了头。” “为了我应家的满门荣耀,为了我肚中的孩子和我自己,我只能听淑妃的话。” “可是你知道吗,我的日子又何尝好过,那年你在殿中被罚跪之时,淑妃让人给我灌下了一碗堕胎药,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应娴竹痛苦地宣泄着,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住地滑下,“你为什么要让我苟活这三年,日日夜夜生不如死,每当闭上眼便是孩子的悲鸣,你让我如何能不疯!” 眼泪默默地顺着应娴竹的眼角落下,可是她的眼睛却始终执拗地看着易云霜,过了好半响,她的嘴角才又扬起一丝微笑。 “不过你嫁给了言珩,我真觉得可惜。” 易云霜侧过头避开她的眼神,淡淡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即将受到百般磋磨而开心不已呢。” 应娴竹眼角还带着泪,闻言却嗤笑了一声,“我又不傻,言珩看你的眼神和三年前别无二致,如果不是你冷心冷情,那这也算得上一桩美满姻缘。” “易云霜,我比言珩,甚至要比易筠心都要更了解你。” “我只是可惜,你有那般的城府手段,如果不是嫁去北梁,他日势必会送易云泽和淑妃陪我一起上黄泉路,以慰我孩子的在天之灵。” 易云霜沉默地注视了她良久,最后还是开口道∶“易云泽去年春天的时候已经过世了。” “你说什么?” 应娴竹一愣,脸上划过一丝难以置信,而后才缓缓露出了一抹僵硬的笑,“你骗我,是想让我在死前还能有个安慰吗?” “我没有骗你。”易云霜淡淡道∶“易云泽前些年因心病整日郁郁寡欢,后来又迷恋上了五石散,最后死在了自己府中的桃花树下。” 应娴竹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过了许久,易云霜才听到她的声音。 她轻声问道∶“那时的桃花开了吗?” “树被雷劈过一遭,花匠都说救不活了,死树是开不了花的。” “那也好……那也好。” 应娴竹想要牵动自己的嘴角,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她手指微微颤抖,再次端起了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是我先对不住你的,希望我的死能帮上你的忙。”在等待死亡到来的时间内,应娴竹忽而平静了下来。 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天真的少女,絮絮叨叨地和易云霜说着话。 “你说筠心要嫁给康元郡王的次子,那个姓林的状元郎呢,她说过非他不嫁的。” “前年林大人突发心悸,已经过世了。” “真可惜啊。” 应娴竹轻靠在椅背之上,怀念道∶“你还记得那年初春我们三人一起在寺中许的愿吗,我们求上天庇佑一定要嫁予一位如意郎君,却没想到竟无一人得偿所愿。” “云霜,我原本只以为你冷心冷情,现在想来你才是对的。” 应娴竹的嘴角缓缓流下了鲜血,毒药渗透她的五脏六腑,让她从皮肉里面都泛着疼痛,但她还是轻声呢喃道∶“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你错了。” 易云霜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道∶“那年初春在护国寺内,我从未求过要嫁予如意郎君。” “……什么?” “我只求他日掌权于朝堂,为帝王之师。” “好……好的很。” 应娴竹无声地笑了笑,她拼尽全力将玉镯从她的手腕上褪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玉碎的声音突然想起,易云霜即将离开的脚步一顿,只见应娴竹拼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口鼻鲜血不止,但她还是用力喊道∶“小心五皇子,他不是淑妃的儿子!” 说罢,她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瘫倒在了地上,双目瞪得大大的,却已然没了气息。 易云霜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没有回头,推开了门,又掀开了那些层层叠叠的纱幔,脚步缓慢地走出了房间。 言珩不知何时已经等候在佛堂中,正背着手站在佛像面前,外面许是已经放晴,一道斜斜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之间,他仿佛也变成了一尊无悲无喜的雕像,唯有在听到易云霜的脚步声时,他才重新回到人间。 “姐姐,你出来了。” 言珩连忙走上前去,“刚刚那个女官一直守在门外,我便先从侧室出来了,免得露馅。” 易云霜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道∶“她人呢?” “在外面候着,我去把她叫进来吧。” 易云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手指甚至都有些颤抖。 叶瑛跟着言珩走了进来,见佛堂之内并无尸身,又默默地推开了内室的门,见到里面没了气息,甚至称得上死不瞑目的应娴竹,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笑意盈盈道∶“如今罪妇已经赴死,长公主与世子便先请回吧,剩下的就交由奴婢来处理便好。” “世子对这般结果可还满意。” 当着晋帝派来的人的面,易云霜不得不压住自己情绪,拼尽全力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言珩闻言一怔,但还是配合道∶“尚可。” “如此……甚好。” 易云霜想要笑一笑,可是自己的唇角却仿佛有千斤之重,最后也只得无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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