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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锦年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母亲，心中没有片刻波澜。不是别的，而是她没有错过陈氏看向她那一瞬，眼中的厌恶与怨毒。 这就是她的生母。 陈氏见俞锦年木讷，没有半分想要回应的模样，便只好松了手，回头又拉着何氏，说这些年多亏了何氏上侍公婆，还替她将锦年教养得这样好云云。 何氏还没反应，俞锦年却又讥讽的开了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是真心实意，可从前，母亲没有少说我是乡下来的泥腿子，镇日跟着何家小舅出去混玩，都是二婶没有教养好的缘故呢。” 这下，陈氏何氏都是一个哆嗦，原本拉着的手一下子分开了，尴尬又无奈的看着俞锦年。 俞锦清听得蹙眉，唤了声：“锦年，如何这样无礼？” 俞锦年故作姿态，捂着自己的嘴说道：“哎呀，我这一向心直口快，母亲姐姐最是温柔，应当不会与我计较吧？”
第116章 平日俞锦年淡漠不太喜欢与人争辩, 这么出口，让众人都愣住了。俞锦清都抬头诧异看了她几眼，若是此刻有人惹着俞锦年, 这般反讽还能理解，可现下和乐融融, 母亲都如此低声下气了, 怎的俞锦年还要如此？ 她脸色难看, 心下也有些不服气, 只是，如今身边没了陈玉琪, 她又不能直接开口说, 只恼怒的垂眸。在这一瞬，她的目光瞥见祖母, 祖母沉静的看着她, 似笑非笑叫她心中一惊。 刚刚她的表情, 是都被祖母看见了？ 俞锦清轻咬下唇，即便算是头一次见祖母, 拿捏不准祖母的脾性, 可她从母亲嘴里，就得知祖母不是个好相处的。一家三个女儿，那两个都是祖母的掌中宝, 独独她…… 她顾不得想这么多，赶紧对祖母绽开笑颜：“祖母, 都是我的错, 妹妹入京这么久, 我都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了委屈。” 对于俞锦清的示好, 老夫人并没有什么表示，淡淡道：“回吧，我乏了，要休息了。” 陈氏着急，又上前来拉住俞锦年：“锦年，都是娘的错，你放心锦年，将来，娘一定加倍补偿给你，好不好？” 好话说了一箩筐，俞锦年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才听到老夫人应允，说是今夜太晚，明日回侯府住。 淮安侯府三人松了口气，等出了门，都惊觉背后满身的汗。淮安侯太疲惫，也不想骑马，跟着陈氏俞锦清一起上了马车。 只是俞锦清才上马车，未语泪先流，好似今日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 不等陈氏开口安抚，淮安侯不耐烦的呵斥：“有完没完？不是病就是哭，你妹妹何曾如同你这般，动不动就哭的？” 俞锦清瞪大了眼，父亲一向疼她，视她为骄傲，今日竟然这样喝骂她？竟然还拿她跟俞锦年比，她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俞锦年如何能与她相较？ 回了府，淮安侯看都不想看到陈氏，这些年为了贤明，也为了证明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他没有纳妾。但身边有两个通房，姿色普通，胜在听话温顺，今日便带了个通房去书房歇着了。 陈氏又急又气，偏又毫无办法，还是嬷嬷急急过来，小声说着：“夫人，二小姐离开二十日，听雪堂都无人打理收拾。明日老夫人归府，若是瞧着那般光景，怕是要不喜……” “什么？怎么会无人打理？俞锦年只带了她那几个贴身的走，其他的丫鬟婆子做什么去了？” 嬷嬷垂眸道：“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多，大小姐又一直不舒坦，人手不够便让听雪堂的人过去伺候。” 若是平日，陈氏不会觉得这有任何问题，可今日她也心气不顺，不满的说：“弄玉小筑上上下下的仆妇，足有三十来人，听雪堂连上青嬷嬷几个，也不过十五人。果真她爹说得不错，也太娇气了，三十来人不够她使唤？” 这会儿说这些，也是无用，陈氏少不得将自己院里的人先调配过去，将听雪堂好生收拾出来。打算等明儿一早，让锦清将人还回来。 终究是不放心，陈氏起身道：“不行，我且要去盯着，老夫人那个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有半点疏忽，回头又得怪我偏心。” 她不高兴准备出去，可刚出门，就见着面容憔悴的俞择轩。 不等她问话，俞择轩开口道：“母亲，给我二百两。” “二百两，你打算做什么？”陈氏吓一跳，平日儿子的月钱二十两，当然，若是有额外的开销，也可以支取。 但儿子一应的物什，都是陈氏采买的，无非是遇着什么好书，琴谱棋谱等，想要给他妹妹买回来，便会支取些银钱。 而且，她知道儿子不是个乱花钱的，对他从来都放心，他那儿攒了不少银钱，若是临时需得花销，用那些足够，怎的问她开口了？ “我有用，拿给我。”俞择轩不多说，冷冷的吩咐。 陈氏不乐意：“你这叫什么话？有什么用？而且，你自己又不是没钱，光是零散的银钱，足有千两吧？总不能那么多都被花光了，还得找我要吧。” 斥责一通，却见儿子待在那儿不出声，陈氏心中咯噔一下。 “你都花光了？千两银钱，这才几日你全花了？” 陈氏坐不住了，也不管听雪堂的事情，要喊俞择轩的小厮过来问话。 但俞择轩沉了脸，冷声道：“你给不给？我要钱自然是有用的，你给妹妹一掷千金，每次铺子上了新货，什么贵就给她置办什么。她头上身上的，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我不过要二百两银钱，便这般推脱不肯给吗？” “不是，择轩，这不一样，你妹妹是女儿家，她……” “如何不一样？你舍得给锦清置办，给玉琪也大方，为何不舍得给锦年置办？”俞择轩突然暴怒起来，“别跟我说什么锦年不喜欢，她喜不喜欢是她的事情，你一碗水根本就端不平。母亲，我很失望，对你很失望，对这个家都很失望！” 话音未落，陈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胡说什么？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是我儿子，是侯府的希望。锦清是京城第一女郎，她将来要嫁入王府，可以给你带来助力的，你懂不懂！” “我不稀罕！” 俞择轩也没要钱，转身离开。 陈氏气得心口疼，半晌都缓不过来，待得好些，又连忙让人去追俞择轩，自是没有追到。只听说，大少爷回院子拿了几幅字画便离去了。 字画？那些可都是珍品，不用说，俞择轩定是拿去典当去了。 陈氏一下子软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女儿女儿被她祖母养成那个德行，根本不亲近我，好好的儿子也变了，丝毫不体谅我。” “夫人快莫要这般……夫人，一会儿老爷听到了，可要不高兴了？” 陈氏跳将起来：“他不高兴？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他却是怎么对我的，这也说我不好，那也说我不是，全都是我的过错，他便没有一丝错处吗？”
第117章 老夫人带着一家子回到侯府, 她住在北院的沐春堂，二房一家则住在西院，与东院隔着一道院墙。当然, 西院的一切都比东院要差一些，好在何氏也不是个计较的。 俞锦年照例住在听雪堂, 原先的那些婆子丫鬟, 也都灰头土脸的, 在院子里伺候, 还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现下倒是觉得咱们院里伺候的人少了？加了这么多人，怕也比不上那边。”秋雨嘴皮子快, 当下就忍不住抱怨出声。 看着满满当当一院子下人, 还真以为陈氏对小姐有多么好，给她安排这么多人伺候。实际上人越多反而越乱, 偷懒耍滑的人多, 宁姑姑废了一番功夫, 才将听雪堂打理好的。 宁姑姑听她说得不像话，不高兴的瞪她一眼：“若再敢乱说, 仔细你的嘴。” 秋雨吐吐舌头, 赶紧溜到一边去玩。 俞锦年没有在意，宁姑姑是青嬷嬷教出来的，有的是手段, 能将那些人管理的服服帖帖。至于监视她的，她也不在意, 不做亏心事, 她还怕他们不成？ 只总是有些唏嘘, 住在自己的家中，都要提心吊胆。 这些人在这里没留多久, 祖母雷霆之势，将人全都换了。一部分是她庄子上的老人，一部分是寻了人牙过来，亲自挑选的人，连院里的粗使仆婢，都给换了。 这个做法，将陈氏气得牙痒痒，忍不住跟淮安侯抱怨：“知道他们要回来，我早早的安排好那么多人，可母亲一个也瞧不上，将人全都给换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淮安侯不耐烦的说：“母亲本就不喜欢你，她想怎么样，还不是由着她？她买了人，你便多与些银钱。” 陈氏眼睛一瞪，田庄铺子的出息不少，但花销也不小。以前尚好，如今二房的人也来了，多买了那么些下人，一个月的月银，都添了一倍，若由着婆母大手大脚花钱，岂不是坐吃山空？ 但她不敢与淮安侯争吵，毕竟每个月，她还要给陈家那头银钱，若是再吵下去，中馈真的交给婆母了，光靠着她那几个嫁妆铺子，顶什么用？ 于是送了五百两到北院，说是孝敬婆母的。 老夫人看都没有看那五百两，皱着眉吩咐旁边的丫鬟：“打成金锞子收起来。” 金锞子一般都是一两钱一个，拿来赏人的。陈氏当然也有，但她也就年节时会打一点，平日则都是用银锞子。现在听婆母说五百两全都打成金锞子赏人，她就觉得肉疼。 五百两啊，她每个月给陈家的也就这个数了。 俞锦清与陈氏一起过来，见着老夫人忙活完，才微笑着让人上茶，她亲手烹茶，递送到老夫人手边：“听闻祖母喜茶，这是上等的小龙团，味道清而甘甜，请祖母尝尝。” 她十指纤纤，烹茶的手艺美不胜收，见过之人无不夸赞。 老夫人也面色缓和起来，饮了茶点头说好，又命人捧了匣子过来，是布匹首饰：“锦年锦诗在我身边长大，你却不是我身边养大的。虽说住在侯府，这些你也不缺，但怎么说也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且收下，若是欢喜便留着，不欢喜拿去换了款式也使得。” 俞锦清喜不自胜，当下泪涟涟看着老夫人：“多谢祖母……祖母送孙女的东西，孙女怎会不欢喜。” 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俞锦清见老夫人似有些疲累，便拉着还要留下讨好婆母的陈氏，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沐春堂，陈氏立刻道：“哼，看俞锦年要得意到什么时候，还以为她祖母回来，就能给她撑腰了？锦清，你最是乖巧听话，瞧今日这样子，你祖母果真喜欢你，你得要加加油，假以时日，定能取代她在你祖母心中的地位。” “娘！”俞锦清轻斥一声，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过来，才微微松了口气，“娘在乱说什么啊？锦年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我们合该姐妹相合。方才的话，还请娘莫要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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