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这位新来的俞大人, 都是淮安侯的亲弟弟, 是太后的侄子皇上的表弟, 值得他们拉拢。 否则,一个县城的知县, 这些年都没有上调, 即便升任也该去邾城任职,怎么直接就调往京城了? 不过, 对于任何官员的示好, 俞大人都没有分毫表示, 只借口水土不服,连淮安侯府都没有去过, 只见过俞家本家以为族老, 交代的是老家的事务。 俞大人入宫,老夫人也带着俞锦年俞锦诗出了门。从前的友人递上拜帖,她并没有接受, 反倒是带着一双孙女去了京郊的玉屏庵。 京郊玉屏山有个有名的寺庙玉屏寺,这个玉屏庵倒是没什么名气, 看着也没有香火, 甚至连尼姑都不多, 反倒是有些粗使的婆子和丫鬟。 等了不多时,一个与老夫人差不多年岁的老妪出现。她双鬓全白, 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看着老夫人便笑起来:“多年未见,武英也老了。” “少淑头发都白了,还来笑话我。”老夫人笑得开怀,上前去拉住老妪上下打量,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问道,“你如今怎么样?” “就这样,没什么特别的。没人记得我,我的日子也就安稳无虞,你瞧瞧,我这里一切都能自给自足,宫里对我的供应也没有断,自由自在,舒坦得很。” 一起就坐,老夫人让两个孙女上前给她行礼,介绍道:“这位是少淑公主,是你们祖母年轻时的友人。少淑,这是我的两个孙女,俞锦年和俞锦诗。我离京的时候,你还没回来,这孙女啊,你都不曾给过见面礼呢。” 少淑公主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呵,我如今身无长物,便是一点拿得出手的物件都没有,如何与你这两个丫头见面礼?你若是懂事,合该将头上两根簪子取下来给我,让我不至于束手束脚。” 也只有最信任亲近的人,说话才这般无所顾忌。不过,俞锦年不曾听过少淑公主的名头,只按照岁数,这位公主应当是皇上的姑母,却不知犯了什么事,要留在庵堂里过清贫的日子。 少淑公主嘴里那么说,却将她俩拉过去打量一番,命人取了两串元宝样式的玉佩,给她二人一人一串。 老夫人见状撇撇嘴:“俗气得很,难怪人家都说,少淑公主最是俗气,一贯喜欢金啊玉啊的。” “我便是这样。”少淑公主也不理会她,又认真看了一番,笑道,“这个大些的是俞锦年对吧?她生得像你,英姿勃发的样子,倒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你。俞锦诗不太像你,她们不是亲姐妹,对不?这个是你那小儿子的孩子。” 没想到少淑公主这般目光如炬,轻而易举就分辨出来。 “我听闻你有三个孙女,还有一个呢?” 老夫人摆摆手:“另外那个是长孙女,与我不亲,是锦年的胞姐,跟她生得一个样。” 少淑公主翻了个白眼:“得,亲生的也跟你不亲,说出来都惹人笑,还要说你厚此薄彼。” “我便是这样。”这是将之前的话还了回去,半分不肯吃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若孩童斗气一般,惹得俞锦年与俞锦诗两个,也偷偷的笑。 陪着说了一下午的话,少淑公主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膝下无子,更没有孙辈,瞧着你这两个孙女眼热,送一个给我?” “做梦去吧,这都是我的宝贝,不给。” 少淑公主也不在意,又让人捧了个匣子过来,拉着俞锦年,将那匣子递送上来:“这是东珠,且拿着,往后你便是我的孙女。” 俞锦年不敢拿,侧头觑了眼祖母,见祖母点头,这才接过来。只是心中忐忑,这公主要她做她的孙女,祖母也肯答应? 她低眉顺眼小声应:“多谢公主殿下。” 所幸少淑公主也没有逼迫她唤祖母,只是摆摆手:“往后你们没事,不必过来,让这老东西来陪我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老夫人的面色恢复之前的沉静,见两个孙女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便笑道:“少淑公主顽皮得很,也是久未见着旁人,难得放松一回,你们不必在意。” “祖母,她既是公主,怎么住在庵堂里啊?” 老夫人并不多言:“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我来看她,只是惦念从前的情谊,她不单是我的友人,其实便如亲姐妹一般,我的友人里头,同她关系最好。” 说罢,她伸手打开装着东珠的匣子,东珠名贵,便是现在,也只有太后与皇后能用。当然,皇上龙心大悦,用来赏赐人,也是有的,但旁人可不敢拿东珠来做首饰,只敢好生珍藏着。 “她是宗弟最宠爱的小女儿,东珠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可惜……” 祖母不愿意说,俞锦年姐妹自然也不会问。现在是炎炎夏日,天气热得很,马车里置了冰,没那么闷热。不过下午了,三个人都有些犯困。 马车回到京城,猛地停下来,倒是将昏昏欲睡的三人,都给惊醒了。 外面传来砰砰的磕头声,只听淮安侯的声音传来。 “母亲,儿子不孝,请母亲责罚。” 磕一个头,就说一句,如此连着数声。俞锦年轻轻掀开车帘,一眼瞧见父亲额头上已经被磕碰了伤痕,还在流血呢。 老夫人目光猛地沉下来,不悦道:“你要如何?” 淮安侯这才停止磕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母亲,儿子不孝,多年未曾侍奉母亲。如今母亲恼了儿子不肯归府,都是儿子的过错,请母亲给儿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跟儿子回府吧。”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真真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但是,他只口不提老夫人真正生气的缘由,却不知是不肯家丑外扬,还是他根本没觉得,那些是他的过错。
第115章 老夫人面色微沉, 并不多言,冷冷的吩咐:“启程。” 淮安侯不肯让开,苦苦哀求着:“母亲, 请母亲跟儿子一起回去,儿子一定尽心竭力孝顺母亲, 再不惹母亲生气。” “那么。”老夫人却与淮安侯不同, 她不是个在意旁人看法的, 当下只问, “我且问问你,我若回去, 锦年呢?” “锦年是我的女儿……自是一起回去。母亲, 我也知道锦年受了委屈,往后一定会加倍疼爱她, 不让她受委屈的。”淮安侯含糊说着, 只想让事情赶紧过去。 为子不孝是大忌, 他若还不能将母亲接回去,只怕更为难。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既知她受了委屈, 便该知怎么做, 若是做不到,就莫要到我跟前来碍眼。若实在顾惜名声,改日我亲自入宫面见太后, 将事情始末解释清楚,让他们不必拿此事来为难你!” 这话说得十足难听, 好似淮安侯是怕太后皇上责罚, 才假惺惺来请她回去一般。淮安侯当然怕, 更怕的是被千夫所指,听到这里, 整个脸色都变了。 眼见着母亲走远,淮安侯还跪在地上,目光阴沉不悦,但面上只能硬生生忍着,一副悲伤受了委屈的模样。 不过等归府,他也变了脸色,揉了揉额头,思索许久,才去了正院。 “明日一定得将母亲接回来,等会儿你带着锦清与我同去。” 陈氏吓一跳,到底不敢反抗,这几日她出去想替陈玉琪打点,可受尽了冷眼。她从前与婆母关系不太好,事情被翻出来,都说是她容不下婆母,才让婆母不肯回侯府的。 只是…… “锦清病得厉害,不如……” “不行,她必须去!”淮安侯斩钉截铁,“让她去好好跟锦年道歉,你也得要与锦年好好道歉,母亲要的,是我们的态度,母亲回来到如今,你们做晚辈的连面都不出,这说得过去吗?” 陈氏嗫嚅:“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我们做错了什么?竟然还要给锦年道歉,她自己负气搬出去,若是她……” “行了,你不必跟我说这些,陈玉琪是你养大的,是你娘家侄女,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那也跟锦清没有关系。” 淮安侯回头看着她:“你是想着事情没完没了是吧?今日若不去,你们娘俩就回去陈家吧。” 说罢,他甩了袖子,转身就走,想一想,又回头说:“你可知二弟被授了什么官?正二品工部尚书。若是他们不回来,往后俞家家主,是我还是他,还未可知!” 陈氏惊讶不已,以前二弟只是个六品知县,怎么一朝成了二品大官?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仅陈氏惊讶,连何氏与孩子们,也都惊讶。俞锦年对官职的调任不算太明白,但也知道一般都是一级一级往上升,偶尔也有跨品级升任,那是立了大功才有的。 老夫人微微错愕,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叮嘱:“如此升任,怕是朝中很多人会不服气,你自己要提前做好准备。但此乃皇上的意思,你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儿子省得。” 老夫人长叹一声:“你父亲并不想你回京,可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俞锦年非常奇怪,便问青嬷嬷:“祖母知道二叔会高升?” “邾城比邻西昭,街口县更是与西昭最近的地方,二老爷这些年为了街口县,可算是呕心沥血。” 俞锦年琢磨一番,大抵是二叔劳苦功高,早就该论功行赏升任了,但是一则没有接替的人,二则二叔自己不乐意,所以在街口县一呆就是二十年。 但是光凭这一句呕心沥血,也不至于升任这么多。 联想起前阵子的朝堂波动,恒王被废之后,连带着许多官员都被贬了,而后许多官位甚至都无人顶上。所以,是不是因为无人可用,皇上才要将远在邾城的二叔给喊回来? 没等俞锦年想明白,老夫人又开了口:“一会儿你们收拾一下,明日改搬家了。” 何氏一愣,忙问:“婆母,我们是要搬去侯府吗?可是……” 可是之前,婆婆和夫君都坚持要住到这里来,哪怕大伯哥三番五次来请,他们也坚决不回去的啊。 “今时不同往日,皇上赐官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你是俞家人,他信得过你。你兄长不得用,所以,他寄希望在你的身上。” 俞锦年垂眸不语,父亲那个人急功近利,能耐不足野心却大,也的确不得用。倒是二叔,沉稳有魄力,看起来只是一县父母官,可邾城知府都颇有赞誉,多次过府请教二叔。 老夫人又道:“而且,不多时他们就会上门来。” 果真,不到半个时辰,淮安侯带着陈氏与俞锦清一起过来了。三人皆是清减,先恭贺俞大人升官之喜,又劝说老夫人搬回侯府一起居住。 陈氏很会做面子情,过来就跪在地上给老夫人磕头认错,又诚恳又老实,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等起来之后,又拉着俞锦年泣泪涟涟,说自己愧为她的母亲,竟不知陈玉琪是那等奸猾之人,为了抢占疼宠用尽心机,从前是她不好,太过信任陈玉琪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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