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来至殿内,远远地,见帝君正安静地躺在药阁玉床上,如睡着了。 洛长安突然好生无助,彷徨,迷茫,幽幽人世,失去方向。 她缓步走到帝千傲的身近,她凝着他如画的面庞,他的唇瓣毫无血色,他的长睫在眼睑上落下些阴影,她将手探向他的鼻息,她绝望地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她猛地将手收回,她浑身如坠冰窟,她如死了。 外面又落雨了,雨声里,洛长安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海胤轻声道:“娘娘,徐大人那边,您及早和他商量一下,需要择及时入殓的。” 徐大人将身子躬得低低的,最后索性跪在地上,额头点地,只说:“哀哉!” “你们都误会了。”洛长安在床边椅上坐下来,握住帝千傲的手,他的手却毫无意识的垂了下去,洛长安再度紧紧地将他的手攥住,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艰涩道:“帝君他只是累了,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大声喧哗,莫要打扰他休息。让他再睡一会儿。他睡一会儿就醒了。他为国事操劳,他需要休息一会儿。” 海胤道:“娘娘,到底不能耽搁太久,天气不冷呢,久了样子不好看了,及时入殓。” “本宫说了!”洛长安怒然将玉床旁边桌上的药物器材全部挥落,仍觉心间愤怒难平,连桌案也掀了,“帝君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他...勤政十九年,他...也是需要休息一下的呀。你们催什么!你们出去!” 海胤见洛长安情绪激烈,那些药物器材砸得遍地都是,他便挥挥手,带着荣亲王、沧淼、和徐大人出去了殿外候着了。 洛长安查看着帝千傲胸口位置,见有白绸包裹着心脏处的伤口,白绸上仍有嫣红的血液,他的颈子上也渐上血迹,可以窥见开胸取心头血时的凶险,她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泣不成声,她自衣襟取出了手帕,帮帝千傲擦拭着颈项上的血渍。 “伤口疼么,还疼么?”洛长安一遍遍地问着,却得不到任何的回答,她又问:“很疼对不对。孩儿他爹。” 她的泪水落在了帝千傲的手背上,一滴接着一滴,他却不回答她。 “不是说落朝了想在院子里看见我和儿子们吗?我把儿子们接回宫了,这五日,我每日带他们在院子里等你,龙寝只有一个秋千架,哥俩竞争得可厉害了。我哪里知道这五日你竟经历着开胸之痛呢。我若知道,我若知道!” 洛长安边说着,边擦拭着眼泪。 “我包了三鲜的饺子。我给你缝了新靴。你搭在椅背上的衣衫我叠了放在衣柜里了,等你醒了,我指给你看我放在什么位置了。桌上的书,我按顺序摆好了,你看到的那页我用书签隔起来了,你下次看一下就可翻到。” 洛长安将自己的面颊靠在帝千傲的胸膛,原本属于他的沉稳的心跳已经没有了,她抬起手抚摸着帝千傲的面颊,充满了爱怜之色,“对了,你那日说,想听我叫你一声相公。我那时没说,我此时悔青了肠子。相公,相公,相公,相公......起身回家了相公。相公,不可懒床啊相公。长安...错了。该那晚就叫相公的。” 帝千傲始终静静的没有回应。
第423章 淋漓尽致 洛长安的眼睛阵阵发黑,她用手抹了眼泪,手背上的竟擦出来了血泪来, “以前我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表达我的心意,因为女人不可以不守礼节,不可以不庄重,不可以袒露心事。但现在,我不在乎什么礼教了。其实,其实,我一直爱您,我想是我先爱上您的,我自十四就思念您,哪怕父母给我安排了婚约,我仍偷偷思念您。我就像任性的孩子似的,每每在您的宠爱下越发地骄纵起来,因为您是我的天,您会包容我所有的小脾气,我不知道您也会累会走掉。我以后会懂事的。我不要宫灯了,我也不要您还我长春宫了。好人,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丢下长安。我一个人应付不来的,我不要您的玉玺,我更不需要垂帘,没有您,我勇敢给谁看,我垮了,垮了。” -宝贝- -乖乖- -媳妇儿- -孩儿他娘- 耳边似有帝君那温温的声音在轻柔地唤着她。 洛长安伤心至极处,只觉心血大动,喉间一腥,涌出一口鲜血,将她的衣襟也浸红了。 “帝君!帝君....!”洛长安攥住帝千傲的衣袖软声叫着,“醒来,醒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一百次......” 屋子里很静。只有死寂和洛长安凄绝的哭泣声,那伤心到骨子里的哭泣声。 沧淼和海胤及荣亲王还有殡葬阁徐大人几人在门外面面相觑,面有难色,宛如闯了...大祸。 “我要走了,这不行,性质太恶劣,情节太严重,要掉脑袋的。”徐大人最先沉不住气了,吊脚就要走。 荣亲王一把将其拉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咱们四个在一条船上。本王也心里没谱没谱的。” “娘娘吐血了!眼睛也流了血泪!”海胤吞了吞口水,扼腕道:“沧淼,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再不干点什么,娘娘就得薨了?” 沧淼面色一敛,宛如没有料到似的,“洛长安平时看着对帝君挺冷淡的,什么都不说出来,没想到对帝君也这么执着,原来也用情至深,谁知道她心里这么在乎啊,原来我以为最多是抹抹眼泪的,谁知眼睛哭流血了。不能拖了,再拖下去,那位醒来得将咱们都砍了。” 海胤也紧张道:“速速进殿吧!这回的确玩过头了!主要殡葬阁和玉玺都出动了,太逼真了!” “嗯。”沧淼应着,“都怨殡葬阁的徐大人,张口就节哀!自己什么人心里没点数吗!” 徐大人说:“谁逼我来我啊???不是你们仨吗???啊???我这辈子完了,那可是帝后!” 说着,沧淼与海胤等私人便进得殿中。 洛长安已经哭伤了,不能自已,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宛如一口气上不来就要随丈夫走了,仅余的理智告诉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帝君的母亲在人世,她不能撒手,但实在精神上已经垮了跟死了无异,她偎在帝千傲的胸膛难以支撑,室内皆是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沧淼轻轻一咳,真诚道:“洛长安。你感觉怎么样啊?” 洛长安不能成言,甚至不去理会沧淼,只说:“你们休想把他放进冰冷的灵棺。我不准。” 沧淼挠着头发,“对不起啊洛长安,其实你起初是对的,我们就是在诓你的。我不是人,是混球!海胤,荣亲王,徐大人也都不是好人。我观你面色,眼睛不能再落泪了,不然有失明的可能,往后余生也不可再动气了,呕血什么的太伤身了。” 洛长安听见一个诓字,如黑暗里看见了一丝光,她颤着嗓子愤怒道:“你不要开玩笑。有些事情不能开玩笑。你们可以拿别的事开玩笑,这个事真不行。” 沧淼小声解释着,似乎怕声音大了惊到已经情绪崩溃的洛长安,“我和我父亲抢了五个日夜,于今日二更把帝君的命抢回来了。开胸凶险万分,当真九死一生。他是个男人,过程里一声没吭,他说他不能丢下你们娘仨,朝堂里龙替至多撑几天就会露馅,他必须活着,但他的确也交代了玉玺还有垂帘的事,因为也是怕有危险和意外,但他实在想弥补你,想让你小脸复原,为了你他什么都愿意做。” “沧淼,沧淼啊,”洛长安情绪已经不能收拾,她说不出话来,只哽咽道:“可他没了呼吸,没了心跳了。” “洛长安,冷静。是我封了他穴道。作假死之状。”沧淼轻声说着。 洛长安不确定什么是真的,她不说话。 沧淼又说:“他活着。活着。我是混球。洛长安,对不起。” 洛长安心中剧痛。 “实际他醒着,他只是被我趁他术后虚弱封了他穴道,你方才的所有的话他都是听着的。他只是没有办法回应你罢了。他也属实太虚弱。”沧淼说着,便自帝千傲颈侧将隐匿的银针拔出,又道:“实在是想撮合你们俩,我们希望你们不要逃避彼此可以在一起。但似乎用错了法子,没想到你也和他差不多是个情疯子,动辄就吐血哭瞎的那种。不好意思啊。” 银针一除。 帝千傲的手指便动了动,舒了口气,便缓缓的张开了冰冷的眸子,张开眼眸一瞬,便有晶莹的泪意滚落,爱妻的哭声宛如将他撕碎了,听得见动不得,心疼至极,他哑声道:“宝贝......” 洛长安听见这声宝贝,贡献了此生最难看的哭相,她几乎涕泪同流,她的心底狠狠一撞,便迎进了帝千傲的眸子,四目相交,恍若新生,“帝君......我难受,呼吸间都难受......” "没事了,最难的部分过去了。五日没见你了。"帝千傲眼底神色虚弱,他用尽力气将手轻轻抚摸着洛长安的面颊,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尾,带落了她如珠子般的泪意,他苍白的唇瓣微微抿着,“朕身体都没事,只是一个小动作罢了。一会儿就带你...回家。去试试你给朕做的新靴,去尝尝你亲手包的三鲜饺子,去陪小哥俩玩秋千。” “开胸哪里是小动作了。您又哄我。我这个疤痕,就该带一辈子。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干什么祛疤呀。”洛长安感受着面颊上属于他指腹的微凉的触觉,不由自主将面颊靠近着他的手,她情绪崩了无法将自己收拾起来,把自己哭成个傻子,“相公,我要抱抱。抱抱......” 帝千傲取了心头血,身子极虚,他颇为吃力地撑起些身子靠在枕上,将修长的手放在洛长安的后脑,将人缓缓拉至怀里,软声道:“抱抱,小可怜,以为死了男人,哭得朕心都碎了。” 洛长安一入他怀里,立刻如抵达了港湾,方才所有的烦躁和迷失都缓缓的化解了,她意识到她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原则并不重要,她将手环在帝千傲腰身,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小心避开他的伤口,软声道:“我不回老家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呀。” 帝千傲轻笑着将手拢着她的发丝,“往后该怎样还怎样,教他们把你吓破了胆子了。还是听你的夫妻生活会比较和谐。” 洛长安心中一动,往他怀里拱了拱,只觉离得不够近,宛如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似的,手臂也紧紧圈着他,自己仅尝了片刻的丧夫之痛便已经如此难受,帝君曾经亲尝半年之久的丧妻之痛,那是何等的滋味啊,她现在设身处地的理解了他的感受,什么凤替的事情全都不值一提了,她哽着嗓子问着:“帝君,伤口疼么,还疼么?” 帝千傲注视着她哭肿的如核桃般的双眼,拿衣袖帮她擦拭着眼泪,发现越擦眼泪越凶,她一哭,他就乱了,这辈子拿她眼泪没辙,他对任何事情都可冷静理智,但对她的眼泪不行,温声道:“不疼,就跟蚂蚁咬了一下似的。一点都不疼。不要担心了。今儿夜里疼你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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