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颜将步子顿下,将身子靠在隔断门边,往内里细看。 见萱薏坐在床边,拿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沧淼额心的细汗,而沧淼不知几时已经醒了,这时他正形容憔悴地看着萱薏,嗓音沙哑着,“莫哭了,我没事了。” 秋颜心底一动,他醒了,太好了。 萱薏将沧淼身子扶了起来,在他身后放了软枕,使他靠着,“哥哥往后切莫再涉险了,当爱惜身子啊。” 沧淼望了望室内,未见秋颜的身影,不免心中一空,心底里又有涩然难过之感,“今天是什么日子?初几了?” 萱薏眉心动了动,只说:“你自三月二十五那日回宫,昏迷了十二个日夜,今日是四月初五了。” 沧淼垂下了眸子,离四月初八还有三天,秋妹婚期好日子就近了,应该是有许多事情要张罗着准备,试嫁衣,清点婚礼请柬,是很忙的,“哦,已经初五了。” “是啊,哥哥。初五了,可是有什么事?”萱薏不解,从桌上端起粥食,喂着沧淼食用,“哦,对了,秋将军的婚期近了,这些日子没见她,许是在忙着张罗婚事了。” “嗯。是吧。已经初五了,应该是最忙的时候。迎娶事宜什么的。”沧淼心口剧痛,一时眼睛也酸了,看了看粥,别开了面颊,“我乏得很,没有胃口。我想再歇会儿。” 萱薏颔首,又帮他将枕头放好,使他躺下,柔声道:“你睡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不必过来了,漪兰殿离这里挺远的。我都好。子芩会照顾我。”沧淼睇着萱薏,将她拒绝了。 “明明需要人照顾。为何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我是你的萱薏啊。”萱薏眼眶一热,“怎生是好。” “去吧。”沧淼便将双眸合起了。 萱薏心中顿疼,只一腔委屈不知如何开解,好爱他,他却一丝丝的情谊都不能给她。 “哥哥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看望你。漪兰殿再远,远不过属国离东冥的距离,萱薏放不下啊。”萱薏待他合起眼后,便离开了,出门便见秋颜在门处,便将手竖在嘴边,指了指门外,而后自己先出去了。 秋颜又跟着她出了屋子,“公主。” 萱薏睇着秋颜,颤着嗓子道:“秋颜,他睡下了。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算我...求你。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失去他过。” 秋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煲的粥,她听出来萱薏害怕她和神医独处,可是她担忧着神医啊,她想见到神医啊,她眼睛一酸,小声道:“公主,我就进去看看王爷。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 “秋颜,你不要去看他。”萱薏面色严肃,红着眼眶道:“是你害他伤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险些丢了性命。你只会给他带来灾难。他原无拘无束,如今他满腹心事不再快乐。都怪你。” 秋颜心中一窒,垂下了头来,又道:“我...要进去看看王爷,我看看他就走了,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也不会害他的。” 萱薏气愤,又很慌乱,她意识到沧淼已经被快彻底抢走了,“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没有耳朵?还是你没有廉耻之心?孤男寡女,你进他卧室干什么?” 秋颜眼眶红了,仍说:“我有耳朵。也有廉耻之心。但我要去看望他。我不要走。谁都不能把我轰走。” “你!贱人!”萱薏抬手往秋颜脸上扇了一巴掌,“你是破坏我们感情的贱人!” 秋颜脸被打得别到一边,脸上升起五个指头印,对方是公主,她把巴掌挨了,仍垂着眸子道:“公主息怒。若是公主没有别的交代,属下进去了。” 秋颜说着,便要进殿。 “你简直不要脸!”萱薏愤怒不已,倏地拉住秋颜的衣袖,她慌不择路,她意识到自己将永远失去沧淼,“你是没人要了吗?你缠着我的未来夫婿?为什么你要置我于此般可悲的境地!” 说着,便又要抬手往秋颜面上去扇。 “萱薏,住手!”一声恫吓,自门畔响起,嗓音中带着疲惫,轻柔却不容违拗。 秋颜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只见沧淼正迈出了门槛,倏地将萱薏即将落在她面颊的手腕攥住了,他的面色苍白,显然虚弱极了。 萱薏一凛,忙道:“贤王哥哥,你...你不是睡下了吗。” 沧淼睇了眼秋颜面上的巴掌印子,他立时火上心头,松了萱薏的手腕,转而抬手将一记热辣辣的巴着扇在了萱薏的脸上,怒道:“滚。” 萱薏被沧淼打了她抚着面颊,错愕至极,心中如剜绞一般,他素来温和有礼,竟为了秋颜发火打她,“你...你居然打我?我爱了你十年,你为了一个小女孩,打我?我在属国被囚禁十年,每日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你竟为了别的女人,打我?” “你不是在用身份压制她吗。我如法炮制,本王教训你一庶出公主。”沧淼睇着她,“警告过你,不要对秋颜动坏心思。现在起,连朋友都没得做。绝交。” 萱薏笑着笑着就哭了,喘不过气,她失声道:“你打我...你怕是要逼死我。是你逼死我的。” 沧淼抚着心口,虚弱道:“成年人了,生死自己看着定夺吧,不爱惜自己,我爱莫能助。” 萱薏大恸。 沧淼将目光落向秋颜的面颊,目光也柔了下来,温声道:“妹妹,你来看我?” 秋颜微微一怔,“是。我给您煲了粥。” “妹妹的粥,定然好饮。”沧淼试着将指尖触碰她手腕,秋颜没有躲开,他便将手指缓缓握拢她的手腕,“随我进来吧。” 秋颜颔首,“好。”
第495章 鸳鸯钺 沧淼牵着秋颜入殿。 萱薏见他二人看起来情意绵绵,而她则被打得脸颊红肿,她不由绞得心肝剧痛,只跑出了药阁,在花园湖边便想寻短见跳湖死了,她不信她寻死贤王哥哥会视而不见。 幸亏大将军嫪擎及时将她揽着腰肢拽回来才没发生危险,她难过至极竟哭倒在嫪擎的肩膀上直问为何不中意我,我究竟哪里不好,把个嫪擎吓得僵在那里,直说属下唐突,公主处处皆好。 进殿后,沧淼松了秋颜的手腕,体力难支便朝床边走去。 秋颜随在他身后,将粥食放在了桌面上。 沧淼身体太虚弱,往床边走的时候步子有些虚。 “小心。”秋颜见状,连忙把人扶住,使他坐在了床边上,她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他身子为之一紧。 沧淼坐定,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过来坐,我看看小脸。” 秋颜依言走过去,坐在他面前,温顺地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在他面前像只听话的猫,与漠底将西域女魔头肢解时的她全不一样。她只对她服的男人温顺。 沧淼抬手抚摸着秋颜有指头印的面颊,“如何傻傻让她打呢。明明可以躲开。有着手刃活人的力气,受她的气干什么。” 秋颜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我给您煲了粥,我若快速躲开,托盘子里的粥怕是就洒了。我多希望您尝一口我煲的粥呢。再有,我看得出来,萱薏公主本性不坏,她只是太关心您了。实际她也是个可怜人吧。” “傻瓜。善良得让人怜惜。”沧淼心中一软,又问:“疼吗。” 秋颜摇头,“我干这行蛮常打架的。跌打是常事。她实际没什么劲儿。不怎么疼。您一问,就一点都不疼了。” 沧淼叹道,“笨蛋。” 秋颜突然想起他被海水般的毒虫啃噬,被冷剑刺穿胸腹的画面,仍觉得心悸,她如哽住了一般,颤声叫他:“神医......” 沧淼扬眉,“怎么红眼眶了?” 秋颜拉住他一截衣袖,“您睡了十二个日夜,我...我以为您醒不过来了。每天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我与您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您一句都没有回答我。鲤鱼池里的锦鲤我每天都会喂,我每天都数一遍,生怕哪天少了一条。我...我好怕您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从没有像这半月这般害怕过。” “没事了。”沧淼用指腹摩挲着她面颊肌肤,“我说过,我是累了,要睡一大会儿。现下醒了。不要担心了。你还是笑的时候,露出小虎牙好看。” 秋颜眼睛里盛满眼泪,勉力抿出一个笑容,露出了虎牙,“嗯。” 沧淼见她笑了,又问:“哦,对了,你的护国公受封典礼举行过了吗?我可错过了?” “没有错过。帝君已经下了旨封我做护国公了,你看这是我晋升护国公的圣旨。”秋颜说着从衣襟里掏出来一道圣旨递到沧淼跟前,“明儿早朝后去将军殿受封。” 沧淼拿过圣旨仔细看了,“好。这下你闺房里又要多一枚奖章了。你素来是最棒的。” 秋颜端起自己煲的粥,“这是我煲的白粥,很黏糊,米是我娘从乡下亲戚那里拿的,好食得很。您尝尝。” “手没劲,喂喂我。”沧淼苍白的唇间牵了牵,耍赖般地要求着。又心知不合礼仪,担心秋颜会拒绝,说完,自己就抬起手去接碗。 “好。我喂您。”秋颜却分外爽快地答应了。 沧淼眼眶一涩,将自己抬了一半的手放下了,手缓缓收拢,乖乖坐着等她喂。 秋颜盛了一汤匙粥食递到他嘴边,他看起来孤单又小心翼翼,她属实心疼了。 沧淼就着汤匙用了口粥食,眉心牵了牵,没说什么。 “好吃吗?”秋颜问。 “嗯。好吃。”沧淼认真地回答着,“还要。” 于是秋颜将一碗粥白粥细心的喂了他,他似乎很喜欢她煲的粥,他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的唇瓣,秋颜特别开心,特别有成就感。 “我把碗放回后厨去,火上我还煲着粥呢,得把火熄了。”说着秋颜就端着托盘站了起来。 “秋妹。”沧淼见她要走,倏地立起来追了三步,这一站就牵痛了心口的剑伤,洁白的衣襟上渗出了血来,他立时抚着桌案,呼吸也喘了些。 秋颜连忙回身又把他扶坐在床上,“怎么了?如此着急唤我。” 沧淼紧着手,眼底有希冀之色,“你一会儿将粥碗送去了后厨,就直接回家了吗?” 秋颜心中一紧,“我还回来您这里。现在是酉时,我戌时回家就可以了。我爹让我戌时前回去。我回来陪您说话解闷。” 沧淼松了口气,“那还有一个时辰。” 秋颜颔首,而后便端着托盘去后厨送碗并且将炉子上的火熄了。 沧淼待秋颜出屋后,忙道:“子芩。” 子芩快步进屋,“爷,怎么了?” “给我倒茶我饮二口。大小姐把盐当成糖了,那粥齁咸。”沧淼用手顺着喉咙,表情却幸福。 子芩嗤地一笑,递了一盏茶过去,“方才我在那边见您吃的那叫一个香,您这为了讨佳人欢心,真是苦的咸的都吃得。拼了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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