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酒盏,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话说着说着,语气便不禁变得磨牙凿齿起来,揽着舞姬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将人箍得生疼。 “老九,这笔帐,你觉得三哥究竟要如何跟你算才好?” 他盯着李怀叙,明明已经似恨不能从他的身上也剜一块肉下来,却仍旧要装和气。 李怀叙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举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突然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三哥,你不是方才路上还说相信我是无心的,要跟我冰释前嫌,才请我来吃酒的吗?”他不确定地问道。 “是。”李怀延掐着舞姬腰肢的手越发用力,“我是想要跟你冰释前嫌。可是老九,我总也得给王妃和归远侯府一个交代不是?” “三哥……”李怀叙踌躇又为难道。 “老九,这样,三哥也不为难你。” 李怀延摁下眉间快要压不住的怒气。 “三哥知道,你素来好酒量,三哥今日这壶酒,是西域来的上好的葡萄酒,你若能一口气将它喝光,三哥就佩服你,王妃和归远侯府这件事,三哥也就当过去了,行吧?” “不是,三哥……” “老九,你不会连这点事情都要拒绝吧?” 李怀延复又握紧了酒盏,朝他的方向移了移。 “不是拒不拒绝的事。”李怀叙终于一口气放下手中的酒杯,坐到他的矮桌前。 “三哥,关于赌坊之事,我这几日经过我家王妃点拨,其实一直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何事?”李怀延凝眸道。 李怀叙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他身边的舞姬。 李怀延立时便将人甩了出去。 旋即,不仅是舞姬,便是屋中其他伺候的下人,也都极为规矩的,安静低头,退了出去。 李怀叙咋舌:“三哥你府上这管教倒是厉害。” 李怀延没剩多少耐心:“有话快说。” “是这样的……” 下人不在,李怀叙便又没规没矩的,如同少时与自己的好伙伴分享秘密一般,过去与李怀延凑着脑袋,悄然低语。 李怀延边听他说话,边深深地蹙起眉头。 “苏太傅家的孙子?” “这还是我家王妃提醒我的。”李怀叙一脸认真道,“若他真是大皇兄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那三哥,我此番可是彻头彻尾地被人给利用了!” “那你就凭两次巧合,如何就能证明他是老大的人?” “那再来一次巧合不就够了?”李怀叙端的是一脸自信。 “我家王妃已经教过我了,事不过三,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若再来第三次,便就是纯纯的缺心眼了。” 他吹着胡子瞪着眼:“三哥你再给我几日功夫,我若当真无法证明他是大皇兄的人,就听三哥你的,回来把那壶酒一口气给喝了,行吧?” 李怀延冷眼瞧着他:“你倒会立军令状。” “那我喝酒,晚这一日两日总不打紧吧?” 眼瞧着他已经开始真的放松了警惕,李怀叙就着这有靠背的椅座,兀自也放松了下来。 “三哥,我说实在话,我是真的不想掺和你和大皇兄的这些事。”他看似实诚道,“我是真的怕了你们了,今早我已经向父皇请旨,要去江南外放了,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就带着我家王妃,一路游山玩水去,再不参与你们这些破事。” “你要离开京城?” “是啊。” 李怀叙交叉着双臂,十分理所应当道。 “不过父皇说我刚入屯田司还没多久,贸然外放不好,叫我再忙活一个月。正好,这一个月,够我带着王妃把王府搬到父皇新赐的那地方去,到时我再请你们来喝酒,也算给我的王府撑撑场面。” “王妃王妃,你怕不是整日被你那王妃给迷晕了头了。”李怀延不屑道。 “可我那许多事情,的确都是王妃点醒我的。”李怀叙据理力争,想要证明自己的王妃,的确是个好王妃。 他扒着李怀延,又言之凿凿道:“我再说实话,我其实未成亲前,幻想的夫妻情深的样子,就是三皇兄和三皇嫂这样的。我知晓皇兄对于皇嫂的情谊,我对于我家王妃,如今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无论多混账,都是决计不会打主意到皇嫂头上,想要害她的。我看到她,便如同看到我家王妃一样。三皇兄你放心,真正害她之人,我一定能揪出来,给你一个真相,也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到底还是信了他的鬼话。 李怀延烦躁地最后看了眼他,呵斥道:“滚滚滚,我给你三日功夫,你若找不出真相证明不了这事情是老大故意在陷害你,我要你好看!” “行!” 李怀叙端起他面前那只酒盏,一饮而尽。 “那就以此酒为誓,三日后,我定给皇兄你一个答复!” 他踏着午后的烈阳,终于平安地出了宁王府的大门。 而此时此刻他自己的府邸,两个女人还僵持在正厅里,没有一个人肯让步。 公孙遥端端正正地坐在与李合宜平齐的上首,瞧着外头金灿灿的烈日,其实肚子是有些饿了的。 但李合宜仍旧岿然不动,她便觉得,自己也不能动。 她们都在等着李怀叙回来。 也不对,是公孙遥在等着李怀叙回来。 而李合宜,她是确信自己不曾搜过书房,他便回不来的,所以老神在在,对于李怀叙的出现,从不抱半点希望。 她是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眼看着日头逐渐西斜,两人已经从清晨对峙到了下午,李合宜勾起半边讽刺的唇角,问:“瑞王妃娘娘,还要继续等着老九回来,才肯让我进书房吗?” 公孙遥拢在大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 派去宁王府偷偷监视的小厮片刻前刚递回来消息,说是李怀叙进了宁王府,到如今还未出来。 是不是真的只有让李合宜进了书房,确认李怀叙真的是个大字都写不好的草包,他们才能放过他? 她心下不禁起了动摇。 正当她一筹莫展,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究竟有没有必要的时候,派去宁王府的那一群小厮,突然又成摞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王妃娘娘!”他们一路欢呼高喊道。 “王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末尾做了点修改,昨晚看的早的宝贝可以重新看一下!
第五十八章 ◎你那书房里,没藏什么吧?◎ 回来了?! 公孙遥眼睛刹那间明亮, 仿佛自己一瞬间从地狱升至了天庭,看一眼边上同样诧异的李合宜, 直接坐不住站了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 提起裙摆便向那群小厮跑去。 同早上出门时一样,还穿着一身暗绿官服的李怀叙,吊儿郎当, 没个正形, 手上正提着一壶酒,自那群小厮身后笑声朗朗: “娘子, 你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公孙遥掠过那群小厮,直接扑到了他的面前。 她摁住他,将他浑身上下前后左右全都仔细检查了一番, 眼里只差没憋出泪来。 “你回来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又气又急地拍着李怀叙,恨不能将他从头到脚数落一番。 可是回来了就好, 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好。 “我这不是被三皇兄拉去喝酒了。” 李怀叙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讨好地冲她笑笑, 拎着尚未开封的酒坛子到她面前,道:“不过我这酒也没白喝, 娘子瞧, 这是我刚从三皇兄府上顺回来的,上好的西域葡萄酒, 今晚咱们夫妻二人月下小酌一杯……” “小酌什么,你知不知道……” “老九!” 公孙遥吸着鼻子,刚想与他说说二公主之事,岐山公主李合宜便又已经不请自来, 自己走到了他们面前。 “老九, 你适才去你三哥府上了?”她语气不善, 神情亦是相当之肃穆。 “二皇姐?” 李怀叙睁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却似乎到如今才注意到自家这位姐姐。 瞧着李合宜那张仿佛谁欠了她二五八万的脸,他问道:“二皇姐怎么来了?怎么也没有人提前通知我一声?是在我家用的午饭吗?早知道,我就不去三皇兄那里吃酒了,合该回来好好招待皇姐才是!” 招待什么招待,气都气饱了,还有什么好招待的? 公孙遥心下默默腹诽着,还隐隐有点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李合宜闻他的话,也是半点不为所动,坚持道:“老九,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刚从你三哥府上回来的?” “是啊。”李怀叙无辜道,“这有何好回答的。” “他居然放了你回来……”李合宜咬牙,脸上神情登时更为严峻。 “二皇姐,你还没说你上我府上究竟做什么来的呢。”李怀叙迟疑着,双手背到身后。 “你是知道我和王妃好容易解了禁足,特地赶着第一日来看望我们的吗?还是有别的事?要不留下来我们再一道用个晚饭,我差人去把中郎将也给请来,我们四个一起把三哥这壶好酒给喝了……” “谁要喝你的酒!” 李合宜烦躁地瞪着他,兀自沉浸在宁王居然不按照他们先前安排好的套路走的愤怒当中。 她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宁王这么做的缘由,只能是又侧头,紧紧地盯着李怀叙。 “你同你三哥说什么了?” “二皇姐,你这是何意?”李怀叙后知后觉,打量着李合宜这奇奇怪怪的神情。 片刻,他终于恍然大悟:“啊,二皇姐你是跟三哥串通好了,故意要来捉我错处的,是吧?” 他赶紧把酒坛子塞到一旁公孙遥的手中,又把公孙遥一把拉至自己的身后。 “三哥怀疑我是故意要害他,所以今日才特意想要扣留我在他的府上,而二皇姐你却趁着这时候上我家门来,你们根本就是故意串通好的!” “即便是串通好的又怎样?”李合宜不耐地瞪着他。 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气,向来是一点就着的。 “你要端人家的赌坊,找谁不行,找我的驸马,啊?这都是谁教你做的事?若非是你,我如今哪里又需要替他上你们家的门来?” 到底是位同王爷的公主,即便个子不如自己的弟弟,但气势当真是半点不输。 李怀叙却也坦荡。 “中郎将正直不阿,京中无论大小事宜,但凡是有违法度的,他都会管,我要他帮我端个本就有问题的赌坊,怎么了?何况,我也不知道那赌坊是三皇嫂他们的啊!二皇姐若是因此被三皇兄记恨,就埋怨上了我,那不如早早地回家去劝中郎将,叫他日后都莫为朝廷和天下百姓尽心尽力了!” “你——” 李合宜不想,成了亲后的李怀叙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乖巧懂事,百般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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