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遥觉得实在有趣。 成亲这么些日子, 李怀叙几乎从未在她面前闹过脾气。要说两人之间发生口角,永远也只有李怀叙哄她的份。如今他这副样子, 实在是太难得了,她简直恨不能叫史官来将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全都记录下来。 她忍着略显荒唐的笑意,又与他戳了戳肩膀:“好了, 李风华,我知道, 你从来洁身自好, 不去烟花柳巷那等地方, 但这不是为了揪出那姓苏的吗?你是受了委屈,我都知道, 待你归家, 我定给你摆一桌的好饭好菜,为你接风洗尘, 如何?” “哼,倒是稀罕。” 跪在蒲团上的身影不卑不亢,连声音都带着岿然不动的坚|挺。 公孙遥听着他的声响,一时却只觉得更有意思了。 “李风华,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都答应你, 成不成?”她如他所愿地继续去讨好他。 李怀叙板着脸,照旧不想给她好脸色。 公孙遥撑着脸,终于转到了他的跟前。 “李风华……” 她还想再向他示示软。 可是李怀叙与她相视上的刹那,眼里带的怨忿与委屈,突然便叫她噤了声。 他怎么能……这般瞧着她? 公孙遥默默怔愣在原地,一瞬间,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对他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他瞪着她,眼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满腹委屈,好似都无处诉说,只得通过这幽怨的神情传递。 “李风华……”她逐渐收敛起了笑意,想问问他究竟怎么了。 然而李怀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她措不及防。 她从蹲在地上到被人一下子扑倒在冰凉的地砖上,不过刹那之间的事。 她错愕地抓紧李怀叙的衣袍,还是昨晚她亲自给他换上的那身玄黑。 “我问你,我去春风楼一夜未归,你后来有没有派人去寻过我,打听打听我到底是被金吾卫抓走了,还是真的宿在了那里?” 公孙遥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吱声。 李怀叙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亲口为她辩解了一句:“好,那就当昨夜已入宵禁,你不方便打听。” 他忍着额角跳动的青筋,再道:“那我再问你,你昨夜在家中睡的可香?晨间可有早早地起来探听我的消息,而不是等着宫里传消息来了你才起,才晓得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等质问实在是太戳心窝子了。 公孙遥昨夜虽然睡得晚,但实在也是睡得沉,今早刚起,宫里就送来了消息…… 瞧见她心虚的样子,李怀叙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可是……” “你根本就不担心我。”压在她身上的人嗓音不仅变得沙哑,而且渐渐咬牙切齿。 “不论我是被金吾卫带走了,还是我真的宿在了青楼,你都一点也不担心我。” 他的质问叫公孙遥哑口无言。 “我是相信你……”她想要解释,然下一瞬,她的下巴就被李怀叙扣着。 他好像要发泄一般,重重地咬住她的唇肉。 佛殿里无数的金身罗汉瞧着,总是笑眯眯的弥勒佛也在看着,边上送子观音,善财童子,没一个是闭眼的。 公孙遥睁大眼推他,要他赶紧起来。 可他只是越发发了狠地去咬她,研磨她的唇瓣,舔抵她的牙关,原本扣着她下巴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移到了她的腰间。 他稍一用力,她就完全落入了他的股掌之中。 “那我再问最后一句。” 良久,他才松开公孙遥被啃咬到充血的唇肉,听着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的喘息,问:“昨日,你看着我去了春风楼,心中可曾有过动摇?” 有。 公孙遥胸口还没有彻底平复过来,抱着他的脖子眨了下眼。 怎么可能没有动摇呢?青楼那等地方,万一他扎进去就不愿出来了…… 可犹豫只有一瞬。 她知道,她是信李怀叙的,她信他,不会如此轻易就离她而去。 她抱紧他,看他深邃的目光还在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 她也不顾自己的唇瓣刚被他啃到红肿,将他方才离去的身体又往下拉了拉,而后自己挺着脊背和脖颈,往他薄薄的唇角上贴了贴。 有时候,不是一定要说话才能回答问题。 从她进门到方才,一直紧绷着神情的李怀叙,总算克制不住,悄悄扬了扬唇角。 他摸了摸刚被公孙遥亲吻过的地方。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但这等不带有任何情|欲味道的亲吻,还是又叫他如同一个毛头小子般,极其容易便心花怒放。 他藏不住自己的笑意,被公孙遥迅速发现。 “你还好意思生起气来。”她知道他这是不会再生气了,便开始同他秋后算账。 “分明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你,若非是你惹出那么多的祸端,我如何会主动提出叫你去青楼?” 她瞪着湿漉漉的杏眼,适才被他欺负得实在也是难受至极,呼吸到如今都还未喘匀。 李怀叙将她捞起坐到自己怀里,不客气地拍了拍她身后的挺翘。 “我是想要请娘子帮我解决问题,可这等解决方式,你自己觉得真的合适吗?” 公孙遥觉得挺合适。 “你此番宵禁去往春风楼,除了那姓苏的,便再也无人知晓,我们已经十分可以断定,就是他出卖的你,你马上便能回去与你三皇兄解释了,如何不合适?” “那他若没有背叛我,当真助我入了春风楼呢?” “……” “那你不会自己再偷偷地跑出来吗?” “而后又被金吾卫发现?” 李怀叙好笑地掐着她身后那点蜜桃似的东西,惹得公孙遥跪坐在他怀里,也不比适才躺在地上的时候要冷静多少。 她被李怀叙仰头瞧着,埋怨道:“你个没良心的,横竖都是不在乎我,早知道我就该烂死在三皇兄的府上,省得回来听你出这些馊主意。” 公孙遥脸上又是潮热又是想笑,被他弄得摇摇晃晃,只能攀着他肩膀道:“知道是馊主意,你为何还要听我的话?” “那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好法子了呗。”他坦白的十分彻底。 “只是犯个宵禁,相比其它的来说,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父皇这关倒是好过的。”他惆怅道,“就是母妃……” 婚前,淑妃于此等事上就对他管的极严,他婚后不过两个月就发生了这种事,简直是在明晃晃打她的脸。 更别说她还这么满意公孙遥,知道他去青楼寻欢作乐,此番她一定会为公孙遥撑腰,是断不可能轻饶了他的。 公孙遥也再想不到有什么好法子能替他挡过淑妃这顿责罚,只能是轻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后脑,宽慰道:“你乖乖挨母妃的训,回家我给你奖赏。” 李怀叙惊奇地看着她,方才黯淡下去的眼神,顺间便又充满了神采。 “是何奖赏?” “秘密。” — 只是犯宵禁,青楼什么的,在皇帝眼里的确不是什么大事,真如李怀叙所猜想的那样,他只是跪到傍晚,皇帝便许他回家了。 而淑妃却不一样。先安抚好公孙遥,送她回了家之后,她便专程喊人在承德殿外等着,吩咐李怀叙一旦被皇帝放出来,便将他带到宁福宫去。 她手中捏了一把戒尺,一看便不是好糊弄的。 李怀叙一瘸一拐地被人扶送回家的时候,公孙遥正等在院子里团团转。 “怎么样,母妃没有打你吧?”她担忧道。 李怀叙抽搐着嘴角,将正有火烧似的双手举至她的眼前。 公孙遥霎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今夜只怕是要辛苦王妃喂本王用饭了。”他一个身长八尺的大高个,说倒便倒在公孙遥瘦弱的肩膀上,将她压得差点跟着栽倒。 公孙遥赶紧扶住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地送他先回了卧房。 李怀叙的手被淑妃用戒尺打了十几下。 即便刚打完他便轻车熟路地自己摸去太医院请太医上了药,也挡不住他的掌心以及十指到如今都还是火辣辣的疼。 晚饭真是只能公孙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进去。 甚至不止是晚饭,还有夜里的洗漱和沐浴…… 公孙遥从前只体会过被李怀叙抱着,四处伺候的滋味,如今居然要换成她来照顾他,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哪里都看不得,哪里摸着都不是滋味。 总算是体会到厚脸皮的好处。 她蹙着细眉,瞄一眼双手搭在浴桶上,同个大爷似的李怀叙,手中的水瓢挡住那点不该看的,一勺又一勺往他的身上浇去。 明明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他洗了个澡,结束的时候,公孙遥的脸颊已经红到几欲滴血,比真正做了什么还要觉得难堪。 尤其穿衣服的时候,李怀叙还调侃她。 “你又不是没抓过它,怎么在水里就不行了?” 她羞愤地直接拿手里的衣裳堵住了他的嘴。 是夜身心俱疲。 公孙遥枕在李怀叙肩上,睡得不仅比昨夜早,而且比昨夜还要沉上不是一星半点。 待到身边的呼吸又变成他每晚熟悉的那样,刚被伺候到浑身皆舒爽不已的李怀叙,摸着黑又起了身,同昨夜一样,于黑暗中,悄悄往房门外走去。 不过这回他没有离府,只是去了同个院子里的书房。 书房里,为期正在替他给宁王写信。 “告诉我的好皇兄,想要出手随便出,不必顾念我与他之间的情分。虽然我也很震惊,他几乎算得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但他是大皇兄派来离间我与三皇兄关系的人,又亲手害了我的三皇嫂与归远侯府,这样的人,绝不能留。” 他一字一句,吐出口的气息在这燥热的初夏,称得上是制冷良方。 为期笔墨迅速,不多时便将他的意思尽数转达到信纸上。 李怀叙盯着信纸上的内容,眼底淡淡渗出一抹笑意。 不是寻常对公孙遥的那种笑。 “相比我那目中无人的三皇兄,我这大皇兄,可是难缠多了。” 他亲自将信纸封入信中。 “他是恨不能将我们这些兄弟全都赶尽杀绝,最后只剩他一个人,顺利即位,坐拥天下山河。” 他将东西交给为期。 “但我怎么会让他如意呢?”他又越发冷冽地笑了笑,像是群山之巅胜者为王的孤狼。 翌日一早,信便快马加鞭送至了宁王府邸。 隔日傍晚,公孙遥正准备给李怀叙继续喂饭,长阙急匆匆跑来,语无伦次道:“不好了,殿下,王妃娘娘,苏三少爷,苏三少爷他,他,他……” 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5 22:17:09~2023-03-26 23: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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