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原年轻轻拉她的手握入自己掌中,默默叹了口气。这一刻,他觉得她的手居然可以冰冷成这样。 他也不再说话,怕她再受刺激,只是将她的手一直握在掌中,没有再放开。 直到三天后,窗外似有似无的花香飘了进来。 陈宁依然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论谁跟她说话,都充耳不闻。 王府里开始私下有了流言,说王妃丧子导致精神失常,恐怕废妃是迟早的事。 桌上的药热了变凉,凉了加热,直到最后倒掉,也不见少掉半分。 可儿却不管不顾,一遍又一遍的煎药,只求王妃哪怕能喝下一口的药,她都感到是有用的。 “可儿...”似有似无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原本半倚在窗边假寐的可儿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儿...去花园里看看,是不是有种夹竹桃?” 可儿这才从朦胧中清醒了过来。 鼻头一酸,既想哭又想笑,忙问道,“王妃,您说什么花园?” 陈宁抖了抖如玉兰般苍白的嘴唇,似乎用尽了力气发出一声沉闷的指令,“瞧仔细,有没夹竹桃?” 可儿第一次见王妃对自己这般正色地说话。虽然不明白王妃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花园的花。但她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去了后花园。 约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她就抹着汗回来禀告,“王妃,花园里的确有几株夹竹桃,奴婢并不记得有命人种下此物。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人从外头带来悄悄种下在您窗子底下,正好被紫藤花遮掩,若不仔细瞧还真不好发现。现在正是三月开得最盛的时候,王妃是闻到它的香气才叫奴婢去看吗?” 一滴滚烫的泪就从陈宁眼里流出来了。 心口有如被把利刃一搅再搅。 果然,她们还是出手了。 怀孕这六个月里,她已经如此百般小心。除了自己卧房,就是去花园,哪里都不敢再去。 千防万防,暗箭难防。她们终究早就为她布下了局,她只不过是个待捕的猎物,只等时间一到,那张织好的网抓紧一收,她就只能四肢被缚,成为她们的战利品。 龚凌兰...!! 陈宁仰头发出一声大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何要这样害我!” 可儿吓得不知所措。她知道王妃此番受到的打击非比寻常,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小产,她比任何人都能看得出这个孩子对王妃的意义。 虽然不知道王妃询问夹竹桃的用意,但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只是不敢往下去想。 可儿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试图安慰道,“王妃,请您保重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去叫隋原年来,我有话跟他说...” 第10章 死心 知春苑门口的下人们战战兢兢,惊惧地望着主屋房门的方向,此刻谁也不敢靠近那主屋范围半步。 房门紧闭,但依然可以清晰听到从里面传出各种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可儿更是急得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王妃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 自从王爷进到屋里,屏退所有下人后。 一开始里面是许久的静默。 后来就开始有花瓶和杯子落地的声音响起,接着似乎是桌椅的碰撞声。 可儿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一只蜜蜂,往门中那道缝里钻进去,好看个究竟到底王妃有无意外... “阿宁,摔够了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摔,只要你能解气。”屋内,隋原年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脚下尽是一片狼藉,神色晦暗不清。 而对面,是一双猩红的双眼凝视着他。 即使那双眼睛的主人生得实在过份美丽,此刻也让人感到阴寒得不敢靠近。 整个室内低沉的气压令人窒息。 陈宁胸口起伏着,“好,还有最后这个,也一起摔。” 她掏出一块墨玉,玉面雕刻的鸳鸯栩栩如生,上面的翎羽根根毕现,一看就非普通之物。 陈宁毫不犹豫摔在地上,两只鸳鸯撞在地面立即各自飞了起来,伴随一声清脆瓦解成了数片。 “定情之物我也摔了,玉碎情断,隋原年,我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要和离!” 隋原年眼中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滔天的怒意倾泻而出,“够了!你当真是疯了!本王念你小产已经对你极度忍耐。你以为你想和离就能和离!本王现在就告诉你,这不是由你说了能算!” 一个大步,随即来到她的面前,即使此刻她已经虚弱像片飘叶,他还是捏住了她的下巴,咬牙道,“你生是本王的妃,就算是死了,也是跟本王的鬼,死了这条心吧。” 陈宁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细密的拳头砸在他身上有如雨点般无力。她挣脱不开他的钳制,最终只剩下不断怒吼,“龚凌兰害死我的孩儿,龚凌兰害死了我的孩儿,你到底要不要杀了她?你到底要不要杀她...” 隋原年见她已经完全癫狂,眼中的猩红预示着她的身体已经亏虚到极限,无奈之下抬起手往她后颈使了道内力,陈宁一下就失去了重心,瘫软在他怀里。 隋原年将她抱回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也没有离开,就着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见她眼中尽是空洞的绝望,无奈叹了口气。怒气敛收了不少,道,“阿宁,你冷静点。失去这个孩子,本王跟你一样心痛。有些事,还不到时候...等事情稳定后,我答应你,我们一定还有第三第四个孩子,嗯?” 陈宁被他封了气穴,全身无法动弹。隋原年的话刚说完,她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第三第四个,第三第四个...” 笑到最后只剩下沙哑的声音一句一句敲打着空气中的死寂,“你一直知道她会对我下手的对不对?你知道这个孩子一样不会保住的对不对?所以这几个月你才敷衍地过来看了两次,什么也懒得过问。因为你知道这孩子迟早是会没的何必上心。隋原年,你好狠的心啊,真当生的是猫猫狗狗吗!那可是你的孩子啊,你怎可拿他的性命去抵你那些权谋!” “可怜我的孩子,就这样成了你们权势交易的牺牲品。她命人在我花园里悄悄种下夹竹桃,让我每日不知不觉中吸收它的毒,直至积少成多酝酿成疾,中毒小产。若不是是我以前闻过它的味道,孩子到底是怎么被害死的都不得而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就是不敢!你不敢跟龚凌兰后面那个人亮出真实的你,隋原年,我替你感到可悲!” “够了!这种话你胆敢再说出来,你信不信本王...”隋原年厉声喝止了她。 “信不信你会杀了我是吗?”她迎向了他的目光。 空气中瞬间冷若冰霜。落针可闻。 “你若再执意如此,你看陈家还能不能安然无恙!”他咬牙道。 陈宁冷笑一声,脸上绽放凄然的美,“没错,我糊涂了,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谢谢你总时刻提醒我,为了陈府,无论你对我做出什么我都得忍受。当年你娶我,你敢说很大的缘由,跟我爹背后的陈府无关?” 隋原年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但很快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反驳。 陈宁嗤笑,这是承认了。 到头来,他之所以娶她为妃,只不过是他当年精心挑选的一颗棋子罢了,并非真心爱慕。 想到三年前出嫁那一天清晨,阿娘亲自为自己盘发,边盘边叹气说,“始终劝你不住,非要嫁与应王。他跟皇帝的关系微妙,很多事情就注定身不由己。阿娘只愿你往后成了应王妃,能不用那么委屈自己。” 当时她被隋原年信誓旦旦的誓言冲昏了头,只觉得阿娘杞人忧天了。现在想来,阿娘是把隋原年的性子看得真切的,为了权谋,他当真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那年在寒山寺上,她偶遇雪狼,差点葬送狼口。是隋原年救下了她,也就是在那一次,陈宁第一次为一个人产生了情愫。 罢了,那个眼眸中装着深情疼惜的年哥哥,终究已经早就离她而去了。 自己所爱非人,陈宁只觉得心已经千疮百孔,疲惫无比,“我自愿和离,只求王爷看在终归夫妻三年情分上,不要为难于我,放我回陈府。龚凌兰那边,我不会去滋事让王爷为难。以后我们生死祸福各安天命,祝您和龚凌兰,白头偕老。” 她淡淡说道,脸上尽是凄美的决绝。 说出的话,有如覆水难收。已经敞开来说成这样,陈宁这是已经不给自己留退路,一心想和离了。 即使她们陈家,并无女子和离的先例。 隋原年深沉的眼眸凝视了她许久,却不见他有只言片语发出。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宁实在是太累了,迷迷糊糊之际,只听到耳边飘忽着低哑的嗓音,“阿宁,你放心吧,本王绝对不会与你和离...” 第11章 牺牲 隋原年从知春院出来后,独自呆在书房。 窗外已是更深露重,寒意袭人。他的心腹顾照,默默站在一旁伺候。即使困到要死,也强撑着意志不敢怠慢。 无非也只是静静地倒酒、喝酒,一道孤独的烛光照出一抹身影。 慢慢晃着青纹酒杯,就听暗哑的声音忽然飘出,“你说,是不是还未到时候?” 顾照听到这话,困意一下消失无影无踪,细细思量,似乎是在一再确认自家主子指的是什么,“属下愚钝,是否到时候自然没有王爷了然。只不过,属下以为,若是襄王和亭玉公那边始终没有表态,王爷若是有所行动,必将受到肘制...” 意思就很明显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羽翼未满,恐有变动。 顾照很纳闷,王爷向来是个很克制的人,极少主动沾酒。今天王爷为何会忽然抛出这么个问题问他?这样敏感而重大的问题,向来都是做主子的在自己布局和谋划,到了哪一步该做什么事,王爷向来了然于胸。何需来征询他的意见,他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这场较量里面微不足道的一颗小棋子罢了。 隋原年嗤笑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书房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酒液溅入杯中的清脆,以及酒过喉咙,喝酒人的闷咽。 暗影掩盖下,他墨发披肩,与黑夜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酒过三巡,隋原年却是越喝越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很闷很烦躁。 闭上眼睛,脑海中立即窜入陈宁清冷绝艳的面容,以及哀怨的眼神。 “我要与你和离...” 她居然会说出这样决绝的话,当真是令他感到震怒的。 隋原年承认,当初急着娶她为妻,有一部分动机,确是因为陈府握有兵权。对他来说,多了陈家这么一个势力支持,无疑是为他添了一只臂膀。 只可惜,皇帝似乎看出他的用意,这两年陈家势力急速被削弱,兵权收拢预示着陈家很可能被皇权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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