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祸水东引,把注意力转到昌王头上的人,其心思,本事都令人胆寒。 宋春汐一怔:“什么?” “难道你不是在帮岳父?” 宋春汐嘴唇微张。 她不知道霍云怎么会想到父亲的,是不是因为她问的事情都太突兀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便借用一下父亲的名头,等以后他们关系更为融洽,她再把梦全盘托出,宋春汐顺杆而下:“就是广丰的矿山案啊,父亲担心燕国会有大祸,因铁矿一直下落不明,怕落到外敌手中,或是哪个臣子存有野心,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会让燕国遭受重创。” 霍云一直以为宋仁章只针对贪官污吏,没想到岳父的眼光这样深远。 他倒是疏忽了。 当年矿山案发生时,他在守孝,并没有注意,除孝后又四处征战,等回京后只觉太平盛世,一派欣欣向荣,全然不知还有这等内忧。 他一直警惕的都是外患。 可先帝为何也没提呢?先帝没有继续派人调查吗? 霍云道:“我会找个时机禀告圣上。” 这当然是好事,只是…… 宋春汐提醒道:“切勿打草惊蛇,除了圣上,你不能与第二个人提。” 竟如此谨慎,霍云审视她一眼:“你担心什么?怕圣上身边有不忠之人?” 天子是跟他一起被偷袭的,宋春汐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你也一样,此事极其凶险,你最好让你的属下小心些。” 他呵了声:“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若非我问你,你还瞒着是不是?” 这可怪不得她,谁让他先前那么混账,除了床笫之事,他们哪一处像夫妻了?她原都准备和离的,宋春汐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自己不知吗?” 听出她语气里有些怨,霍云心想,夫妻不和,难道只他一个人的错? 也不知是谁在洞房时讨厌他,害怕他? 又是谁要和离,要嫁周士安的?霍云眸中忽地燃起一簇火,将她猛地往怀里一拉:“你最好没有瞒我别的事,不然……”狠狠亲了她一口,仿佛要噬下块肉。 宋春汐忍不住喊疼,用手捂住唇:“我瞒你也是有原因的!” 比如现在跟他说梦,他会信吗? 说来说去还是不够信任他,不过他们有的时间,霍云拉开她的手,再次亲了上去。 她感觉腰间一冷,中衣随之松散开来。 他的手臂贴在肌肤上,有种不容推却的力道。 意图十分明显。 宋春汐脸色微微发红:“我今儿坐了半日的马车,刚才又……我想歇息了!” 本来他是想忍到饭后的,宋春汐自己勾引他,这会又怕累?他的手慢慢往下滑,滚热的呼吸落在脖颈:“刚才那次算你的,现在才是我的。” “……” 看来是躲不掉了,宋春汐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此事你不能告诉我爹,不然他定会训斥我,不让我插手。” “好。” ………… 似乎只是一夜便转了冬。 太皇太后看着地上的凝霜,摇头道:“这么冷的天不合适成亲啊。” 钦天监的官员明白,立时选定了明年三月十二日为吉日。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若是秦瑀与别家姑娘定亲,她不在意能否看到成亲,但李瑶不一样,她视为亲孙女的孩子,怎能不亲眼看着她嫁人,还是嫁给她的亲孙儿?所以她决定将宫外西大街上的一座三进大宅赠给秦瑀,让他暂时住在那里,好迎娶李瑶,然后等李瑶回门之后再去津州。 当然,她是会跟秦昉商量的。 而秦昉不可能反对。 在太皇太后心里,秦昉很对不住李瑶,也很对不住秦瑀。 这件事原该他去做的! 西大街的宅子很快挂上了“瑞王府”的门匾,路过的官员,百姓都会驻足看一看,每个人心里都觉得,瑞王真的要在京城常住了。 范洪用手绢擦拭着御桌上的笔架,眼睛偷瞄了秦昉好几眼。 秦昉道:“你有话直说。” 范洪轻咳一声,躬身道:“那奴婢就直说了……瑞王是圣上堂兄,所作所为,奴婢也佩服,当得起‘贤王’的称号,可他始终是藩王,您就真看着太皇太后这般胡闹?择妻就罢了,毕竟她是瑞王的祖母,可怎能还赠宅院呢?此举一出,您又得忙着应付百官了。” 秦昉没说话。 他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只是他确实伤了祖母的心,如果还事事反对她,只怕会闹到决裂的程度,至于秦瑀,他觉得秦瑀应该是真心喜欢李瑶,不然何至于如此?他没道理在这时候赶着秦瑀回津州,不如等到三月,秦瑀娶了心仪之人,皇祖母也得偿所愿,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他淡淡道:“也不是没有先例,再说,你既佩服瑞王,那也该相信他成亲后会离京。” 可人心难测啊,范洪叹口气:“万一不走如何是好?他有太皇太后撑腰,您到时也能对他如对昌王一般吗?” 提到昌王,秦昉就想起了那位叔父说的话,“如果圣上对谁都能像对臣一样,臣就放心了”,可瑞王并不是昌王啊,他年轻有为,出类拔萃,如若不是皇子,原是能成为能臣的,在秦昉看来到底有些可惜:“朕心里有数。” 收到风羊腿的姜莲隔了两日就来了霍家,提着两盒礼物,一盒人参一盒灵芝。 宋春汐打趣:“我可真赚了,风羊腿才几个钱?” 姜莲道:“别埋汰我,我是不知回什么礼,拿这些总没错,你不能嫌弃啊!” “我等会送去给婆母。”宋春汐展开《卢湖春晓图》,“你来得正好,我一会画完你带走。本来上个月能完成,结果去了趟梁州。” 姜莲受宠若惊,瞪圆了眼:“这是嘉州的卢湖!你竟然画了给我?你自己不留着?” “我随时能画,留了作甚?”上回她画的鹿山称不上精美,但姜莲十分珍视,她自当回报,“装裱也不必太花哨,我看饰玉珠,镶玉边便可。” “你说什么就什么。”姜莲喜滋滋低着头看。 宋春汐快画完时忽然问她:“你可知太皇太后为何选了李姑娘为瑞王妃?” “哎呀,我竟忘了同你说了!那段时间,谁家不议论?都奇怪太皇太后为何舍弃李姑娘,不让她当皇后。”李瑶平常难得露面,但一露面,因太皇太后的关系,姑娘们都对她十分尊敬,而今从未来皇后降为王妃,看笑话的人不少,都猜她是得罪太皇太后,但若真得罪,怎能还做王妃,瑞王的条件又不差,“我夫君说,应该是圣上没看中李姑娘,而瑞王又心仪李姑娘,故而圣上才会允许太皇太后让瑞王留在京城等明年成亲。” 宋春汐若有所思:“倒是有理有据,不过瑞王在太皇太后的寿诞日应该见过李姑娘,如果心仪的话,为何后来太皇太后还替他择妻?” 姜莲惊讶:“你怎知他们之前见过?” “我去给太皇太后拜寿时,瑞王就在慈安宫,而李瑶也在……当然,我只是猜测,也不一定。” 姜莲捏了捏眉心:“被你这么一说,我又好奇了!这事儿真如谜团一般,各有各的想法,不过,太皇太后真的很纵容瑞王,送了他一座院子,他也许会留在京城不回津州了。” 宋春汐一怔。 如果真是如此,瑞王的嫌疑很大。 他只要将天子除去,而后凭借太皇太后的疼爱,一定会成为新帝。 至于为何对霍云出手,当然是忌惮他,如果霍云不除,天子死了,霍云自会想尽办法替天子复仇,毕竟他手里握有兵权,且民心所向。 但为何梦里没有一点瑞王的踪迹呢?难道不是他? 又或者,是瑞王还没来得及粉墨登场,她就从梦里醒来了。 宋春汐心想,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做梦?她希望下一个梦可以干脆点,别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弄得她疑神疑鬼,猜来猜去。 何不直接将主谋给她看呢? 这样,她一定会去庙里拜谢神佛! 宋春汐边想边把画画好了。 小猫儿在外面睡饱后,“喵喵”叫着来找她。 姜莲惊道:“你何时养得猫?” “去梁州前。” 太漂亮了,姜莲把小猫儿抱起:“是不是霍都督送你的?”她就说嘛,只要宋春汐开口一定能如愿。 宋春汐不好否认,但可以预测姜莲又要说什么霍云疼爱她之类的话,听得她发腻,提前堵上道:“你家猫儿长多大了?可有这般大?” “差不多。”姜莲揉着猫儿的毛,“我家的是雌的,你家的呢?” “不知……” 姜莲对这方面很是了解了,翻开猫儿肚子瞧了瞧:“雄的!太好了,以后跟我那猫儿做一对。” 这是不是也算亲家?宋春汐笑道:“好啊。” 姜莲道:”下回得空让它们见一见,早点一见钟情。” 宋春汐道:”等年后吧,太小它们也不知道什么情不情的。”就跟妹妹似的没开窍呢。 两个人逗猫玩,一不小心就晚了,宋春汐索性留姜莲吃饭。 因姜莲是女子不宜与霍云同席,故而霍云只能单独坐一桌用膳。 隔着屏风,他听见宋春汐跟姜莲一直在交谈。 有道是“食不言寝不语”,饭席上偶尔提几句无妨,她们竟没有停息,饶是霍云觉得宋春汐声音动听,也感觉有些刺耳了,他又想到那些丫环说宋春汐喜欢亲近许二少夫人,说她嘴甜会讨欢心。 确实如此,他刚才就听到好几句。 若非这二人自小就相识,他真怀疑姜莲别有用心。 不过后来她们又说到嘉州的事,他倒听得有些兴趣,幻想宋春汐当时的样子,定是个粉妆玉琢,脸蛋圆圆,十分讨喜的小姑娘。 霍云一直坐到姜莲离开,才让丫环撤走碗筷。 宋春汐有些累了,歪在榻上拿彩球逗猫儿玩。 之前的红丝绦早被它的爪子扯烂,她让杏儿找些锦缎的边角料团成球,五颜六色,更惹猫儿喜欢,扑上扑下,有时候竟是要飞起来。 “你还是叫飞琼更合适,”宋春汐笑眯眯道,“浮玉的名儿送给你未婚妻。” 霍云问:“什么未婚妻?” “阿莲养得猫儿是雌的,飞琼是雄的,我们已经给它们定了娃娃亲。” “我们我们”的,实在要好,霍云心想,可猫儿定娃娃亲有何用,等它大了自会翻墙,谁知道会找哪一只雌猫,宋春汐管得着吗? 真是女人家才会想到这种天真事。 但他没说,就让宋春汐做做梦。 她这会正逗猫逗得欢。 这幅样子是他没见过的,整个趴在榻上,一只玉手慵懒地伸在外面,时不时甩一下彩球,觉得有趣时,两只脚会上下,微微的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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