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待想办法把沈诉诉叫起来,一旁的偏院里忽然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一人。 顾长倾的身子在雨中穿梭,身形快得几乎要看不见,像一只矫健的雨燕。 他原本在榻上躺着养伤,起来得急,只披了一件黑色外衫,面色虽苍白,但依旧俊美清隽。 他腰间别了一柄短刀,正是那蹀躞带上取下的贵重兵器。 此时,这短刀横在了薛宸的脖颈旁。 顾长倾抬眸,冷冷注视着薛宸。 小满的嗓门大,被留在偏院里养伤的他听了去。 顾长倾想起自己是沈诉诉的侍卫,便飞身而出,过来保护晕倒的她。 ——真的有人信这一套。 薛宸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杀意,他低眸,与顾长倾的视线相撞。 猝然间,他的眸中染上几许悚然之色,但这情绪很快被掩下。 沈诉诉闭着眼靠在小满怀里装死。 她只听见几道飒飒风声,而后除了薛宸与小满的心跳声,还有一串熟悉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的听力比常人要好上数倍,所以能辨认出新出现的那个人就是那个顾混蛋。 他的心跳节奏平静沉稳,很不一样。 抱着她的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她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 小满一慌,就抱不住沈诉诉了。 沈诉诉还很是信任她,完全歪倒在她身上。 见沈诉诉即将从小满身上滑下来,顾长倾又收了短刀,直接将她的身子揽住了。 沈诉诉:“……”登徒子臭混蛋我杀了你! 薛宸笑道:“这位公子,可不是我将沈小姐弄晕过去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顾长倾,见其气质不俗,用调笑语气说道。 “哦,这就是沈小姐心有所属之人吗?” 沈诉诉被他一激,忘了自己还在装晕,马上从顾长倾怀里弹起来,她高声道:“才不是!” 薛宸盯着她说道:“沈小姐现在不晕了?” 沈诉诉被他说得满面通红,只瞪着薛宸,她气自己没能保持冷静。 情绪激动之下,她又喘不上来气了,手脚发软,只将自己怀里小暖炉紧紧抱着。 顾长倾回身看她一眼,又低头将她怀里那暖炉里的炭火拨得旺了一点。 ——他倒是牢记自己的职责。 沈诉诉按着自己的胸口,被薛宸气得说不出话。 薛宸见她面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便躬身道。 “罢了,沈小姐身子不好,我就不开玩笑了。” “圣上做不出强抢民女的事,但若沈小姐您还未成亲,就不能直接拒绝圣上的意思。” 他直截了当说道。 沈诉诉的眉头紧锁,目送着薛宸离开。 顾长倾将她抱着,待薛宸离开后,他才将自己有些灼烫的手指贴上她的额头。 他注视着沈诉诉,认真问道:“大小姐这患的,是什么病?” 作者有话说: 薛宸: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信她真的晕倒了吧? 顾长倾:(冲出来)(抱住)(四处搜寻让她晕倒的凶手)(准备打凶手一顿) 对啦,这本的封面画好啦,大家快去看,超级好看!
第7章 打扮他 他的手指贴在沈诉诉额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体没有那么发凉了。 沈诉诉站稳了身子,侧过头看向前方薛宸离去的身影。 她将自己的衣衫拢好,躲开他的手指,结结巴巴道。 “不过是……小病罢了。”她敲着自己怀里的小暖炉。 小满偷偷看了沈诉诉一眼,轻叹一口气。 “方才大小姐心绪不稳,血脉凝滞,手脚亦是无力,就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 沈诉诉说是小病,顾长倾没信。 他自小习武的时候,也在拜师的山门里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术。 方才沈诉诉这情况,若是再严重下去,会丢了性命。 “这是小病?”他低眸,淡淡瞥了一眼沈诉诉,眸光深沉。 沈诉诉的脸还红着,不正常的病气染上面颊,并未令她的美丽面庞失色。 她的细眉微挑:“那……这也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大小姐让我当你侍卫,护你周全。”顾长倾倒是执拗。 “你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沈诉诉背过身去,“没有药可以治的。” 其实她患病一事,并无多少人知晓,沈诉诉好面子,她不想让别人看了自己的短处去。 小满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老爷不是说皇宫里有药吗?” 沈诉诉摇了摇头。 她见到顾长倾站在原地,他原本就受了伤,还在榻上养伤呢。 方才她装晕倒,没骗到薛宸,反而把他骗出来了。 大幅度的动作让他脖颈间缠着的绷带渗出点点血丝。 沈诉诉的秀眉皱了起来,她命令道:“顾什么,你快进去,别在这里烦我。” 顾长倾的脊背挺直,他点了点头,伤口绽开,他亦是感到了疼痛。 只是他没有沈诉诉这么娇气,什么都不能忍。 说来也奇特,以他这样的出身,若一直留在京城,定然是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大少爷。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诉诉盯着顾长倾回了房,小满给她撑着伞,低声在她耳边问道。 “小姐,您不会真的心疼他吧?” 沈诉诉差点没从原地跳起来:“我要利用他,他死了我怎么利用?” “好了好了,那莫气了。”小满赶紧顺着她的话说。 沈诉诉这才满意,提着裙子走回自己院里,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人。 她坐在院内天井旁的屋檐下,抬眸看着清澈的雨水滴滴落下。 如此静静坐着,她的怪病症状才渐渐好了下来。 沈诉诉手中拿着一把金丝剪,认真修理着自己面前的花木。 一旦知道活不过二十五岁,她对什么事就都看得很开。 她靠在躺椅里,没去想那些恼人的事。 她盘算着过几日她去春淮楼好好吃一顿,顺带去成衣铺里看看新到的布料,做几套款式时兴的衣服。 —— 沈诉诉这里氛围宁静,沈严那边却有些愁眉苦脸。 “刘大人,您是认真的?”沈严正在处理长洲县的公文,听到这话,惊恐地抬起了头。 刘华明从沈府侍女的手中接过一盏上好的茶水,低眸轻轻吹了吹。 他从容说道:“沈大人,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你说我是认真的吗?” “哎呀仁兄啊,还得是你啊,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进得了大理寺。” 沈严低眸将案上的公文合上,沉声说道。 “沈大人话语中暗含讥讽之意,怎么,您觉得这样不妥?”按官职来说,沈严比刘华明低上不少。 他不应当对刘华明的提议有意见。 “从苏州到长洲县一带,已经多年没有在老百姓面前行刑过了。”沈严的语气严肃。 “在百姓面前处决有罪之人,是让他们心怀敬畏,不敢冒险做恶事,怎么你们江南这里,坏了规矩?” “刘大人你这话说的,当众斩首,难免血腥,更何况多年下来,百姓也不再将此当成可怕之事,反而每每都带着看乐子的心态去观看行刑。” “罪犯的头掉下来了,血液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血柱溅得老高,他们拍手叫好,就像是节日里看到了天上的烟火绽开。” “为罪犯死去而喝彩,有何不可?” “他们是为‘罪有应得’而喝彩,还是为了‘热闹’而喝彩呢?” 沈严停下手中书写公文的笔,他抬头严肃看着刘华明,两撇八字胡气得抖了起来。 “区区地方县令,想要教京城大理寺做事?沈严,那是叛国之罪。” 刘华明微笑着喝了一口杯中的茶。 “顾长仪之弟幼时就被送到世外武学山门里学武,后来又在军中锻炼,才刚回京,那陪侍在他身边的老奴,应当并未参与这造反之事。” “造反按律当满门抄斩。” 刘华明慢条斯理说道:“虎符被顾长倾带走,现下他流落在长洲县一带。” “或许他就藏在这民间呢,那老奴陪着他,有感情,见老奴被当街斩首,我就不信他没有反应。” 刘华明这一招倒是狠毒,就算现在顾长倾失忆了,但见熟悉之人被游街斩首,也会牵动情绪。 沈严眯起眼,那滑稽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 “沈大人,你心虚了?”刘华明问。 “我心虚什么?我只是哀怜百姓要脏眼睛了。”沈严道。 他起身,提了提自己的腰带:“一切,刘大人做主便是。” 沈严拂袖离开,刘华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捧着手中茶,轻叹一口气。 回到驿馆院中,他对部下命令道:“将路上抓到的顾辞带到长洲县来。” “顾家意图谋反,按律满门抄斩,顾辞是顾家的远方亲戚,随侍顾长倾多年,顾长倾视其为亚父,将之关押,在长洲县内游街示众——每一条街道都不要放过。” —— 沈诉诉在沈府里无聊了好几日,那薛宸时不时就过来与她商议入宫之事。 他明面上是宦官,所以也不太注重男女之防,沈诉诉被他烦得要死。 总算等到顾长倾伤好了,她就马上命人将他叫了过来。 沈诉诉准备着出门要带上的东西,将一枚精致的小暖炉抱在怀里。 沈府管家按照她的吩咐给顾长倾准备了能看得过去的衣物。 江南一带大多崇尚文雅之美,许多女子喜欢的都是那翩翩书生。 所以管家给顾长倾准备的衣裳也是衣袂飘飘的长袍。 他模样俊俏,穿什么都好看,着一身青白长衫也丰神俊朗。 但沈诉诉不满意:“穿成这样,怎么保护我?” 她嘟嘟哝哝,心里还是觉得她初见他时穿的那身翻领窄袖黑袍更顺眼。 “罢了,反正也要去成衣铺子,也给他挑几件。”沈诉诉在小满的搀扶踏上马车。 她出府的时候,守门的家丁注意到坐在马车外的顾长倾。 家丁高声唤道:“大小姐,您今日要出门?” “是啊,趁今日天气好,小姐出门玩玩,小山,怎么了?”小满探头出来问道。 “这——”小山守在门边,面露难色,“外面……老爷让您最好不要出门。” “我爹?”沈诉诉总算舍得出声了,她挑眉说道,“不管那个爱说教的老东西。” 她果然没听沈严的话,带着顾长倾出了门。 小山赶忙把这一消息告诉沈严。 “今日是顾辞游街斩首的日子……”沈严站在书房里,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他的眼珠子精明一转:“不过他失忆了,应当想不起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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