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躲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听到有人喊,才依依不舍离开。 “家里的活儿刚忙完,今日来得晚了一些。”周天气喘吁吁,周芳看着倒还好。 “不晚不晚,我也才到不久。”月妩摆摆手,腕上的银镯子晃荡几下。 周天一眼瞧见:“这是新买的首饰吗?” 月妩抿了抿唇,眼中带笑:“我昨日生辰,我相公买的。” “夫子昨日生辰吗?我们都未祝贺!” “我自个儿也忘了,反正生辰每年都要过,你们明年再祝贺我也是一样的。” “那怎能一样?”周天高声反驳,“旁的我也不会,就针线活还看得过去,不如给夫子绣个手帕吧。” 周芳在一旁附和:“那我给夫子绣个香囊,往后那些干了桃花瓣可以放进香囊里,挂在床头。” 月妩拱手行礼:“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都笑着应下,一同往老路上行去。 刚讲过新字,正在反复认识中,周天忽而叹息一声。 “可是有何烦心事?”月妩问。 周天摇了摇头:“只是想到我娘已在给我相看亲事,心中有些烦闷。” 月妩惊讶:“你不是还有两年才及笄吗?” “不到两年了。不过,这对我爹娘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周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与年岁不相符的哀伤,“真羡慕夫子能与丈夫琴,琴什么来着。” “琴瑟和鸣。”周芳在一旁补充。 周天又笑了:“对,琴瑟和鸣。而我不知将来会嫁给何人,面对何样的一家人。” “不能自己选吗?”月妩皱眉。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轮到自己做主。”周芳微微叹息一声,“不瞒夫子说,我早被爹娘催过一遍又一遍了,也知有人在私下里说些不好听的话,心中虽郁闷,但也只能当做没听见罢了。” 月妩不解:“可嫁过去的又不是他们,为何由他们做主?若是我,我想做什么,想选什么,任何人都干涉不了!” “若是选错了呢?那可是会要命的。” “若是选错了,那也是我该的,我自己受着。更何况难道他们不会选错吗?至少若是我自个儿选错了,我死得也能明白些,而不是怨怪到他人身上。”月妩仰着头,神情坚定。 其余二人皆笑,笑完又忍不住感慨:“夫子说的还是有理的,只是我们恐怕是争不赢父母的。” “不论争不争的赢,总要去争一争啊。” 二人一怔,齐声道:“夫子说得对!” 月妩没将这事儿放进心里,只应和几声,继续往下讲。 却不想没过几个月,刚入夏时,休沐日,暴雨之中,周天哭着跑来。 她正和温慎一起看书,听到敲门声,温慎看她一眼,起身撑伞去开了门。 “呃。”周天擦了把泪,往后退了两步,哽咽行礼,“温秀才。” 温慎也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看向月妩。 月妩急忙也撑伞出门,将周天拉进伞里,牵人进屋:“雨下这样大,你怎连伞也不撑便 跑出来了?” 温慎去厨房了,左右外人,周天眼泪一下又冒了出来:“我爹娘给我说了门亲,逼我现下便要出嫁!” “啊?怎会如此?”月妩有些怔然,“怎会如此突然?” 周天摸了把泪:“早就在相看着了,只是这家愿出三两银子,我爹娘一听立即便同意了……” 三两银子。 月妩现下已知晓三两银子是何概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才三两银子……不如我给你爹娘三两银子,让他们别将你这样早嫁出去?”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拿了长巾与人,便往厨房去:“你等着,我去与温慎说一声,给你拿三两银子。” “温慎,温慎!”她一路喊去厨房,一推门,正好对上温慎含笑的双眸。 “说罢,要寻我有何事?” 她闭了嘴,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挽住他的胳膊,轻声询问:“夫君,我能不能拿三两银子急用?” “当然可以。”温慎放下书册,笑着看她,“不过,你要先说明拿银子去做什么。”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便是如此,我拿银子是去救人的。” “若她父母问起银子从何而来,她该如何回答?” “便实话实说,是我拿的。” “她父母一听是从你这里拿的,想着你有钱,便狮子大开口,再多要些,又当如何?” 月妩愣住,喃喃自语:“会如此吗?” 温慎勾了勾唇,未回答。 月妩一时犯了难,甩开他胳膊:“那你说该如何?” 他将那只手又牵回来,不徐不疾道:“此事我们不该搅合在里头,否则只会越搅越乱,还是得由她自己解决。” “可她都还未及笄,只是个小孩儿,如何解决?” “夫人莫急,听为夫慢慢道来。”温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父母急着将她说出去,便是认定再多留她这两年也赚不了三两银子,她只需去与她父母说明,若多留两年,定能给他们翻倍的回报,她父母定当会同意。” 她眨了眨眼:“该如何说?” “其一,她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又会绣工,又能识字,不日便能为家中挣钱; 其二,她长相并不差,性情爽利,还会识字读书,若再仔细往县城里去寻,未必不能寻到一门更好的亲事; 其三,她下有兄弟在读书,兄弟未必不能考出功名,若她此刻嫁与一无礼之辈,往后兄弟不能为兄弟助力不说,还会使得兄弟面上无光。 除此之外,她留在家中,一顿也就多添一碗稀饭一口小菜,还能帮着养猪喂鸡,两厢比较,还是留她两年更划算。” 月妩转了转眼珠子,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夫君,你真聪明,我这就去与她说。” 她笑着跑出去,牵着周天的双手,将话理得更直白一些,与人说明。 周天深吸一口气,讷讷道:“若我娘问起我在哪处读的书,我该如何作答?” “便说你趁休息时在义学里听来的。” “可我娘定会打骂我,说我异想天开,不好好干活儿,跑去听什么课。” “那你便说,你去听课也只是为了以后能寻得一门好亲事,即便嫁不了秀才举人,说不定也能嫁给有文化的,以后要让他们享福。” 周天慢慢咧开嘴:“夫子,你这话真是能说进我爹娘的心坎里。” 月妩不好意思笑笑:“都是温慎与我说的,我不过是举一反三罢了。” “那我若将来赚不到那些钱该如何?寻不到那样好的亲事又如何?” “谁管那些?你只需记得,你还未及笄,若真嫁了人,怀上孩子,那可是会要命的,留在家中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往后再徐徐图之。或许这其中又有其它转机,也并未可知啊。” 周天郑重点头:“好,夫子,我明白了。” 月妩摸了摸她的头,又叮嘱:“我不便让你换身衣裳拿了伞再走了,你娘若是知晓你在外头还有朋友,这些话便不管用了,你回去后记得早些将湿衣裳换下来,多喝些热水,当心着凉。” 说罢,她又跑去厨房寻了药来:“这是紫苏叶,你拿着泡水喝,权当聊胜于无。” “多谢夫子!”周天又要跪下。 月妩连忙扶她:“我并未帮你什么,一切还要看你自己。” 她含泪点头,月妩一直将她送出竹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才撑着伞,满脸忧愁回到家中。 温慎站在院门口候她,稳稳当当接住她,将她抱进怀里。 “但愿能成。”她叹息一声。 温慎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答:“一定能成。” 暴雨过后,天边挂上了彩虹,空气中都是泥土芳香。不远处,田里的庄稼已长出来一些,绿油油得一片,看着很是喜人 土路泥泞,不甚好走,温慎扶着月妩淌过泥泞,往学堂去。 路上有同行的学生,恰好遇见,停步行礼,又各自散去。 一直到学堂里,温慎并未进学室,而是与她进了小室中,边将她鞋上的泥巴挂去边叮嘱:“刚下了雨,外面路滑,不要往山那边走了。” 她抱住他的头,在他额头上重重印下一个吻:“我知晓了,你去上课吧。” 温慎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莫担忧了,今日她必来。” 她呼出一口气:“好,我信你。” 晌午,周芳来了,她也无甚心情,只温习了前头的内容,并未讲新的。 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都下学了,天都要黑了,她坐在小室里看着远处,愁容满面:“是不是不成?” 温慎拍了拍她的手:“莫慌,再等等。” 她靠在他的肩上,心中惴惴不安。 外面好像又要下雨了,天黑压压的一片,沉闷的空气中偶尔送来一阵冷风,她打了个冷颤,抱臂搓了搓胳膊。 温慎将她搂在怀里,揣起她的双手。 她缓缓闭上双眼,失落道:“要不还是先回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今日出门忘带伞了。” 温慎未语。 未过多时,远处跑来一个身影,越来越近,到了院门口,才喊:“夫子夫子!” 月妩心中一喜,倏得睁开眼,腾一下站起身,跑着迎了出去,扶住周天的双臂,哽咽道:“你来了?” “嗯嗯!”周天连连点头,笑着道,“我去夫子家里寻过,院门没开,便知夫子还未归家,因而又跑来这里,夫子可是在等我?” 月妩双目含泪,笑着点头:“正是,我以为你会来这里寻我。家里的事可暂时拖住了?” “拖住了拖住了,我娘已回拒了媒人,那家人心气高得很,想必是不会再来说亲了。晌午我爹娘骂了我一通,又打了我几棍子,一直盯着我在,我不好走脱,方才家中吃过晚饭,都歇下了,我才跑出来,叫夫子担心了。”周天往后退了几步,行了一个不太规矩的长揖。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月妩急忙上前扶人,“伤得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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