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走,去看看你父亲。” 她有些慌,被牵着出了正厅,进了偏厅。 一口金丝楠木棺材在偏厅中央,而她生父正躺在棺材中。 他像是种了毒,面色乌黑,看起来格外吓人,月妩不敢多看,甚至想转身出门。 可长公主却是走了过去,背对着她站在棺材旁,牵住尸体的手,淡淡道:“可惜,你还是回来晚了一步,你父亲并未能见你一面。” 月妩说不出来什么感受,只愣在那儿,时不时转头看那尸体一眼。 “上林赋是我教给他的,他读到柔曼妩媚那一句,便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可惜,他连你最后一面都未见到。”长公主站在那儿,嗓音里带着一点儿颤抖的笑,面上却已满是泪痕。 沉默许久,她又道:“过来,来见你父亲最后一面。” 月妩抿了抿唇,慢慢走了过去,站在母亲身后,看着棺材里的人。 母亲忽然转过身,捧着她的脸,摸了摸她的酒窝,笑着往下掉泪:“你面上的笑靥与你父亲的一模一样,他笑起来时,这边脸上也有。” 月妩看了看棺材里的人,试图想象出他生前到底是何模样。 “小妩。”母亲突然抱住她,在她肩上放声痛哭,“你外祖走了,父亲也走了,以后,娘就只有你和舅舅了。” 一夜之间,全天下最爱她的两个男人都死了。 月妩被这痛苦围绕着,心中也一阵难受。 若是温慎不在了,她恐怕会比这更伤 心。她拍了拍母亲的背,未置一词。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了。 门外姆妈来劝:“殿下,明日便要去送先皇安葬,姑爷也要早些安葬才是。” 长公主松开月妩,拾帕擦了擦泪,道:“先将他葬去郊外的庄子里。” 姆妈低声应是,又问:“殿下可要亲自送棺?” 长公主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出任何差子,你们先送他去,等过些日子我再去看,务必要安稳送到。” “老奴知晓了。”姆妈说罢,退了下去。 长公主叹息一声,摸了摸月妩的脸,轻声道:“明日还要送你外祖安葬,你早些回去好生休息,明日天不亮便要起。” 月妩微微点头,缓缓出门。 挽玉正在外头候着,她带着挽玉一起往回去。 路至一半,站在花坛后头,她忽然听见正厅那边一阵吵闹,忍不住往回走了几步,正听见一声大呵: “月裳!你竟敢堂而皇之为旁的男人戴孝!你还将我放在眼里吗?” “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没有实权要靠我养着的废物,也敢来我跟前乱吠?!还不滚回你的偏院去!” “你以为我不知晓你吗?即便此人是贩夫走卒,你也早弄进府来了,如此藏着掖着,现下才敢带出来,你可敢与我说明他是何人?!”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叫你全家滚回容州!” 吵闹声停了,花坛外面,穿着素色衣衫的中年男子愤愤而过。 月妩视线随人走远:“此人可是驸马?” 挽玉拉着她往前走了走,压低声音:“正是。驸马一家仰仗殿下,今日恐怕是听闻娘子的事,一时气上心头乱了心智,才这样胡言乱语。”
第63章 “母亲没有别的孩子了吗?” 挽玉摇头:“殿下并未有其它子嗣。” 月妩默默往回走, 心中思绪万千。 她曾听温慎说过母亲的事,对母亲与驸马的关系也有所了解,只是却不知晓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何人。 “我父亲到底是何方人士?” “此事恐怕只有殿下与姆妈知晓, 既不说,便表明旁人不能过问, 娘子最好也莫要问起。” 月妩微微点头, 她其实也不太想管这些事,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她唯一想要的是能早些接温慎来,既然母亲已同意去接,她心中就安稳一些了,或许等送完先皇安葬, 不日便能见到温慎了。 半夜,她被噩梦惊醒,正要去寻温慎,突然想起温慎并不在此处,心中难过, 再睡不着了, 枯坐到侍女来唤。 天子入殡礼仪繁琐,她跟着母亲站在棺后送行, 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陌生的人, 心中并未哀痛,只有那沉重的钟声,让她略感凄凉。 送棺队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此刻她一个生面孔突然出现在此处,难免引来目光, 只是没人敢说什么。 一路行至皇陵,众人早就累得不行, 也未有人抱怨,举行仪式,看着棺材下葬完毕。 回去的路上,有亭台暂做休息,月妩跟着母亲站在高台之上,迎风看着远处的皇陵。 忽然,台后似有人在说话: “你可瞧见长公主身旁所站之人了?听闻是长公主的私生女。” “私生女?她被先皇宠得无法无天,若真有私生女,焉会躲躲藏藏?” 月妩偷偷看母亲一眼。 母亲神色未变,看着远处,淡淡道:“拖下去。” 月妩并未理解其中含义,直至片刻后,有侍卫来报:“今日先皇下葬,不宜见血,卑职擅作主张施以绞刑,还望殿下恕罪。” “赏。”长公主淡漠吩咐一句,转身下楼,身后侍女扔下一个荷包,侍卫连连道谢。 月妩看了那侍卫一眼,走晚了一步,扶着墙壁下楼时,一眼看见楼下正被搬运的两具尸体。 尸体脖颈上有麻绳,眼睛瞪得极大,似乎是在看她。 她一惊,险些跌下楼梯去。 “娘子当心。”有侍女来扶。 她胡乱点了两下头,匆匆踏下楼梯,钻进了马车。 又是半夜,她又被噩梦惊醒,梦里一会儿是那张乌黑的脸,一会儿是那双凸起的眼,来来回回不断变换,吓得她不敢再合眼。 “来人来人!”她往外喊。 侍女提着灯进门:“娘子有何事吩咐?” 这人她认不得,摆了摆手:“叫挽玉来。” 侍女应声退下,不多时,挽玉进门。 她握着挽玉的手,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又开始想念温慎。 翌日一早,母亲喊她去用早膳,她没吃两口,又忍不住提起:“母亲,不知何时能派人去接我夫君来?” 长公主蹙了蹙眉,看她一眼:“不是说好等一切安定后再去接吗?” 月妩有些害怕这样的眼神,微微垂眸,硬着头皮问:“如今外祖父和父亲都已安葬,不知如何才叫一切安定?” 一阵沉默,沉默过后,长公主道:“待去皇宫见了你舅舅,封你为郡主的懿旨下来后。” 月妩知晓不能再问,可抵不过心中着急:“何时去宫中?” “一个乡野村夫罢了,也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惦记着。”长公主声音逐渐发冷。 “母亲,我近日时常做噩梦,若有夫君在,应当会好一些。” “生病了便该去寻大夫,而不是去寻什么男人。”长公主冷斥一句,朝外吩咐,“去,将御医请来,给郡主看病。” 月妩心中发寒,想要再说些什么,挽玉突然闯进门来:“殿下,娘子昨日未休息好,不若奴婢先扶娘子回寝殿先躺下。” 长公主默了默,应了一声,摆摆手:“你先扶她回去,我稍后便来。” “奴婢遵命。”挽玉上前扶起月妩往外走。 月妩看向她,似在询问能否再问,她只摇了摇头。 一路走回房间,月妩实在是坐不住了,向人求助:“这可如何是好?母亲不是同意去接我夫君了吗?今日为何又生气?” “娘子与人私自成了亲,殿下心中自是不舒服,又觉殿下太过在意那人而轻视母子亲情,心中怒意更甚。娘子万不能再心急了,奴婢知晓娘子与夫君感情深厚,可放在殿下眼里便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偏向旁人了,心中焉能不气?” 月妩连连点头:“你说得有理,可我心中实在焦急,我的孩子才只有两个多月。” “娘子莫慌,殿下既然答应娘子去接人回来,必定会去,娘子再三催促只会惹得殿下不快。” “好、好……”月妩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去床边坐下,双手捧面独自伤怀。 挽玉一直在旁守着,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忙劝:“应当是太医来了,娘子快些将眼泪擦擦。” 月妩摸了摸泪,躺在床上。 下一刻,长公主走了进来,随即太医跟了进来,站在门口。 侍女上前将床上帷帐放下,捧着月妩的手放在小几上,用丝帕整个覆盖住,太医才上前跪坐在床边诊脉。 “如何?”长公主坐在一旁盯着。 “隐隐有心肾阴虚之像。” “如何医治?” 太医答:“注意饮食,莫要思虑过多,再服用一些药物。” 长公主摆了摆手指,两旁立即有侍女奉上纸笔,邀太医提笔书写药方。 “生产后可有落下什么病根?”长公主又问。 “倒是未察觉,脉象正常,应当是生产后有好好休养……”太医说着说着,察觉周遭气压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声音,只快速写完药方,逃也似地退下了。 室内沉默片刻,长公主道:“去备饭煮药来,今日我与郡主共枕一榻,都先下去吧。” 月妩有些紧张,还未想好该如何与母亲相处,随即,帐子却被掀开,母亲站在那儿,脸上带着一些温柔的笑,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娘……”她扯了扯母亲的大袖,眼泪往下掉。 长公主见她这样,有些心疼了,坐在她身旁,将她搂着,轻声哄:“小妩,你小时候最喜欢母亲这样抱着你,哄你睡觉,你还记得吗?” “娘,我记得,我记得。”她埋头在母亲怀里哭。 “莫哭了,是娘不好,不该将你一人扔在那个地方,否则你也不会被养成这样。” 月妩没弄懂里面的含义,只着急解释:“娘,我过得很好,我在江陵有丈夫有孩子还有朋友,我还在做我想做的事。” 她说着激动起来,抱着母亲的腰,往上凑凑,眼泪一直往下掉:“娘,他待我真 的很好,他也有学识有才华,并不是乡野村夫。娘,求您,早些派人去接他来好不好?他迟迟见不到我会心急的,娘……” 长公主看着她,眼神逐渐转冷,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娘不是与你说过吗?等去过皇宫,圣旨下了,便接他过来,你何必如此心急呢?” 她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下,抽噎道:“我怕娘生我气,不肯接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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