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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心急，在寒凉的夜晚之中，额角竟冒出细密的汗来。 大公子这不是成心拖延时间嘛。 他忍不住催促，“公子，伯爷还在书房等着，您要不——” 后面的话他梗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唐佑停下脚步，回眸正看着他，眼神冰冷凉薄，比之冻人的秋夜还要冷，要将人的骨头都冻碎的那种阴冷。 手中的灯笼晃了几晃，光影破碎。 自脚底板升起一阵寒气，小厮哆嗦着深深埋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句不敢多说。 余光瞥见前边那双白色锦靴再度往前走去，他才又跟了上去，也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三步之远，亦步亦趋。 终于送到书房，小厮暗暗长吁一口气，快步上前替唐佑打开房门，请他进去，自己则规矩的守在门外。
第266章 难以匹敌 心中又不免为方才之举而后怕。 他居然敢催促大公子，真是活腻歪了，他在自己嘴巴上呼了数掌。 上一次得罪公子的那一批下人结果如何他记得异常清楚。 犬戎入京那一次，那些叫嚷着要将三小姐送给犬戎人的下人，被大公子不论男女老少，每人杖责五十，有些体弱的撑不住当场被打死，那些勉强活下来的，也全被发卖给人牙子。 人牙子可不会花钱给奴仆买药治病，所以那些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拖着一身的伤，没有及时得到医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那次是大公子头一次惩罚下人，足以震慑住府里其余的下人。 没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胆大如此，他面对着夜色，懊悔不已，已经做好自己明日便会被杖责五十的准备。 书房内，青烟袅袅，从螭兽香炉里缓缓升起。 唐贤昌坐于桌前，单手支颐，双目紧闭，眉心紧皱成一个川字。 闻开门声，他倏然睁开眼，眼眶内布满红血色，煞是疲劳。 见是唐佑，他揉了揉眉心，质问：“何以回来如此之晚？” “父亲该休息了。”唐佑走近几步，站在桌前，神色平静。 唐贤昌莫名的烦躁，手臂猛然敲在桌上，震得整张金丝楠木桌颤了颤，“如今这种情况，我如何休息得了？” 他的声音近乎嘶吼，双目通红，显然，此番被束缚家中，不能参与朝政，对他打击很大。 “为何回来的这般晚？去哪里应酬了？宫宴之上都发生了什么？一一与我道来。” 这便是近几日唐佑每晚都要做的事。 与唐贤昌完整地复述今日朝堂之上，官场之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他与何人说了何种话，都必须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唐贤昌终究比不上俞珉，哪怕他曾经之辉煌不比俞珉差，追随过他的人不比俞珉少。 但是，同样的被罚在府中面壁思过，不得参与朝政，俞珉依旧如置身朝堂，忠诚追随于他的大臣每日都会把太师府的门槛踏破，为他复述朝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请他出谋划策。而唐贤昌往日的一众追随者，此时对唐家避之不及，唯恐有所牵连，更何谈与他交流朝中之事。 十余年间直冲云霄的刹那辉煌，不过是过眼云烟，终究与百年屹立不倒的俞家有难以匹敌的距离。 “今日宫宴，有一群刺客刺杀皇上，皇上受了惊吓，我与一众大臣等候在养心殿外，直到太医替皇上诊了脉，确定皇上并无大碍，我才能回府，让父亲久等了。”唐佑半垂下眸，谦恭认错的态度。 唐贤昌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身上，而是急问，“刺客可有抓住，是谁派来的？” 唐佑缓缓摇了摇头，“那几名刺客皆为宫中伺候皇上左右的宫女，见势不妙便四处窜逃，御林军统领已经名命人封锁了整个皇宫，严加搜查，但那些人对皇宫地势甚为熟知，一时半刻还未找到。” 唐贤昌沉下眸子思索此事是何人所为，又为了何目的。
第267章 下聘 但一时半刻，只言片语间，他什么也想不出来，恼怒的将桌上的笔架掀翻在地，名贵非凡的剔红翡翠毛笔散落在唐佑脚下。 他从容弯腰，一一拾起。 “父亲不必动怒，不过数月，弹指间便可过去，父亲且在家好生休养，我会替父亲在朝中走动，到时父亲回朝，朝中局势了然于心，定可再将俞家踩于脚下。”将捡起的笔重新放置在笔架之中，他缓缓道。 唐贤昌捏了捏眉心，神色痛苦，近几日，他头痛的厉害，瞧了神医，也只道是心思忧虑，太过疲倦，理应多加休息，不可过度操劳。 闻唐佑宽慰之言，他长叹一口气，罢了，自己再如何着急，如今屈居贤昌伯爵府，也改变不了什么，幸亏还有一个儿子可以在朝中盯着，他也能放下些心来。 “今时不比往日，你在朝中小心谨慎些，断不可被俞珉找出错处来。”唐贤昌看着他道，如果他再被贬了，他唐贤昌十余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多谢父亲提醒，我会注意的。” “回去吧，”唐贤昌朝他摆了摆手，声音疲乏，有气无力，“你明日还要早朝。” “是，父亲也早些休息。”唐佑躬身行了一礼，轻轻退下，带上房门。 屋内熏香味浓郁，出了屋子，夜风扑面而来，唐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仰头望着无际的苍穹，他温润的面庞之上，是晦暗难辨的神采。 父亲，别怪我。 我只是想保护兮儿。 霜降前一日，上京城迎来两件大事，让百姓津津乐道了好一阵。 一则，皇上将夔国来的婳姵公主收入后宫，赐贵妃位，这一举动，也代表着大煜同意出兵夔国，帮助他们对战周边入侵者。 二则，宁远大将军给贤昌伯爵府下聘，求娶病美人三小姐——唐兮，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看似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居然这么快就订了亲。 两件事，都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平头百姓们看得自然只是个热闹，而对于朝堂高官而言，这两件事为朝中局势又增添了几分扑朔迷离。 首先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贤昌伯又要东山再起了。 有了宁远大将军这位手握二十万镇北军的三女婿，他重回朝堂，指日可待。 原本朝中局势三足鼎立，俞家一派，唐贤昌一派，宁远大将军在无形之中也成为了一派，三者拥护者都甚多，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但随着俞珉入狱，俞家的势力一落千丈，朝堂之上，三足鼎立之势略有倾斜，但这种倾斜并未持续多久，俞珉以救驾之功，一跃回到巅峰，将唐贤昌和宁远大将军一压再压，朝庭成了俞家的一言堂。 然而世事难料，如今宁远大将军与唐家三小姐联姻，不正说明唐家的在朝势力与支撑宁远大将军的一众势力联盟，共同对付俞家，三足鼎立之势将会变成两极对峙。 加之如今皇帝娶了夔国的公主，不日便会出兵夔国，以当前朝堂之上的武将水平来看，宁远大将军是不二人选。
第268章 公主的宴会 皇帝会更加器重宁远大将军，他本来便坐拥二十万北境兵马大权，如今再度掌兵，实力不容小觑。 朝局最终会走向哪里，没有人会知道，百官只能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地考虑、选择、迈出自己的下一步，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家破人亡。 今年的霜降之夜，对他们而言，实乃难眠之夜。 对于蜷缩在兮语阁温软的床褥之上的唐兮，也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简迟瑾上门提亲，对她而言还是有些突然，虽然他已经提前同她商量过了。 她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几日前，芈婳姵举办的那场宴会。 婳姵公主花重金，在城南最富饶的街道上买下了一处占地极广的宅院，还在集市上买下近百奴仆，出手阔绰，挥金如土，足以见得夔国的富裕。 又过了几日，大概是新宅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她给上京城高官贵族的小姐公子们发了请柬，请到新置的宅子里一叙。 因她是夔国的公主，身份尊贵，被她邀请到的人，没有一个缺席，当然，她还邀请了唐兮，虽然如今贤昌伯势弱，但到底也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过一段时日，比一般的人尊贵些。 在这场宴会之中，唐兮还见到了许久不曾露面的池锦霜，她腿上的伤已经恢复，日常走路丝毫不受影响，与她一同而来的，还有池敬文以及池家的另几位小姐。 当日唐兮为了看望她，半路被劫之事，池锦霜也是知情的，此时见了唐兮，双眼霎时蒙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 “唐姐姐，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为了看望我，你也不必被……” 唐兮连忙握住她的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池锦霜顿时意识到如今这场合，人多嘴杂，万一这件事被宣扬出去，有损唐姐姐的名声，立马收回未出口的话，紧紧抿住唇瓣，又朝四周张望，确定不曾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放下心来。 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像极了她那哥哥。 “放心吧，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唐兮笑道。 “那宝珍呢？”池锦霜张望她身后，“我听大哥说，她为了把你的消息传给大将军，拖着一身伤走了好远的路，直到确保消息送出去了才晕倒，还昏迷了许久。” 池锦霜听闻池敬文告诉她这件事时，颇为内疚，拜托池敬文给贤昌伯爵府送去了好多名贵药草。 “她也无碍，今日因着我交代了她其他事，便没有一起来。”唐兮解释道。 “那就好。”池锦霜放下心来。 余下的，便是她们坐在一起，一边吃着宴会上特意准备的夔国特色吃食，一边闲聊一些上京城近日发生的趣事。 同样是在家养病，池锦霜却知道很多唐兮没听说的事情，比如哪家的老爷娶了醉花楼的妓女、哪家的老夫老妻年过半百闹着和离、哪家的小女儿和一个穷书生私奔，被抓回来后上吊自杀、哪家又添了一个孙子…… 诸如此类，池锦霜仿佛装了满满一脑子，说都说不完，且越说越兴奋，毕竟能遇上唐兮这般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知道的听客，实在难得。
第269章 公主与将军和亲 唐兮在一旁认真听着，时不时捧个场，说上一句“这居然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锦霜怎么什么都知道”、“锦霜真厉害”…… 一切进展的都很和顺，这场并没有什么心意的宴会眼看就要接近尾声，唐兮的目光无意间瞥到一身华丽长裙的芈婳姵和简迟瑾先后离开席面，朝同一个方向走去，最后隐没在屋外的假山之后。 唐兮想了片刻，看向身侧的池锦霜，“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便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池锦霜作势要站起身。 唐兮立马制止住她，“你腿才好不久，不要多走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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