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女人连忙低头,没看到那火龙就在半空熄灭。 她能舞火!她会仙术!她真的是神女! 那一瞬间,所有人更加崇敬。 顾玉低着头,没人看见她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意。 这招数,还是扫把星教她的,她又教给了郦若。 不知道扫把星怎么样了。 他的手可还好,前线的战况如何? 顾玉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这个时候怎么忽然跑神想起他来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把注意力放在郦若身上。 郦若在祭坛上走了两步,对一众教徒道:“众教徒请起。” 无人知她紧张得心怦怦直跳,被这么多人跪拜没有让郦若觉得飘飘然,反而让她觉得自己肩头的责任重大。 现在这些教众如此痴狂,她曾是背后的推手,教主愚弄了她,她又愚弄了其他人。 与其说自己担起神女的职责是在帮她们,不如说她是想向她们赎罪。 众教徒站起身来,依然痴迷地看着郦若。 郦若承受着这么多人的瞩目,下意识去看顾玉。 黑斗篷把顾玉的身躯完全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她对视。 那双眼里有欣慰,有肯定,有鼓励。 哪怕看不到顾玉的表情,看到顾玉这双眼,也让她信心倍增。 她再次明白了以前的她错得有多离谱。 教主明明只会冷冰冰打压她,打压其他教众。 说她们是有罪的,说她们受的苦是神女对她们的考验,说唯有神女才能救赎她们。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能救赎她们的从来不是信仰,而是她们自己。 宗教只是引子,引导她们积极面对惨淡的生活,然后努力去改变人生。 就像她。 从泥泞抬头看到顾玉给她的阳光,然后根据阳光的方向,一步一步,自己走出泥泞。 而不是瘫在泥泞中祈祷救赎。 再次回头,看向众教徒,她已经向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她要做的,就是成为这些人的阳光,为她们指明方向。 郦若缓缓开口:“本神既已降世,便是放弃神籍,成了凡夫俗子。” 众教徒听罢都是一脸无措,没想到神女降世的代价是让神女成为凡人,那她还怎么普度众生。 郦若继续开口道:“本神自极乐世界而来,便把极乐世界的种种处世之道传于诸位,诸位秉承信仰,定能拨云见日。” 众教徒的议论声逐渐弱了下去。 郦若道:“先前本神将教义传于神女教教主,命他传播福音。可惜他未能参透教义,导致诸位会错了本神之意,无法从绝境中解脱。” 一个教徒道:“敢问神女,真正的教义是什么?” 郦若想起顾玉的话,道:“众生平等,爱人爱己,砥砺前行,还有...” 她看着一众教徒,道:“万事不求神。” 此话一出,庙里的教徒都沸腾了起来,前面的都能理解,唯有最后一句,怎么会是万事不求神。 她们信仰神女教,目的便是求神庇佑,为何神女会说不求神? 一个教徒问道:“不求神,求什么?” 郦若缓缓吐出两个字:“求己。” 众人还是没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顾玉站了出来,道:“天下教徒甚众,神女必然有庇护不到之处,而神女给尔等唯一的指引便是求己。 譬如溺水,神女赐下枯木来救尔等,尔等需自己攀爬上去,而非溺在水中祈祷。” 顾玉的解释通俗易懂,那些教徒听得认真。 传教许久,天空完全放晴,所有人都腹中空空,仍觉意犹未尽。 顾玉对郦若递了个眼神,郦若当即会意,道:“尔等先行回去,天地摧崩后,努力重建家园。一个月后来此地领取新的教义书籍,望诸位往后摒弃前尘,潜心修行,广散福音,多行好事,积德积福。” 当最后一个教徒也一步三回头地下山去了。 郦若像是一个亟待家长表扬的孩子,迫不及待对顾玉问道:“顾姐姐,我刚刚表现得可还好?” 顾玉笑着道:“很好。” 她带着郦若走出神女庙,站在山上,瞭望远处的河流。 天色大亮,登高望远,天边云蒸霞蔚,太阳带着普度众生的光芒冉冉升起。 人间万千风景尽收眼底。 连海堰断裂了大半,肆虐的洪水裹挟着黄沙奔泻而下,不断冲入已经波涛汹涌的河道,那轰隆隆的声音拍打在岸边,又在峰回路转处被阻拦不前。 保河山被火药炸毁,山体轰然倒塌后,及时弥补了连海堰的空缺,再次保下大禹朝的河山。 印证了太祖的那句话: “保河山,保河山。” 郦若道:“顾世子大可不必炸毁保河山,连海堰一毁,洪水奔流而下,可以冲垮安亲王的军队,战事便就此结束了。” 顾玉道:“如你所说,洪水可以冲垮安亲王的军队,亦可以冲垮万千无辜的百姓。” 无论是朝廷的兵马还是安亲王的兵马,从他们选择拿起刀剑那一刻起,就背负着自己的使命。 可是江南的百姓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们原本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该成为这场皇权博弈的牺牲者。 她曾把自己的院落起名为慎独院,就是为了警戒自己。 在通宁县,她已经愚弄过一次城中百姓,让他们放弃正常的生活,冒死走上城墙。 这一次,她要为那些无力选择的百姓做出选择。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顾玉对郦若说道,更是在跟自己道。
第178章 给我杀上不夜城 下游最先感受到洪水来临的是君显。 彼时他正躺在船舱里听雨休憩,水面晃荡得太激烈,把他的困意彻底摇走。 他走出船舱,看到浪涛像吃人的野兽,席卷河面。 他大喊一声:“大浪来了,快回岸。” 江南年年都有汛期,水匪们对洪水来临的应对措施轻车熟路。 拉帆的拉帆,下锚的下锚,浪涛虽然来势汹汹,他们还是有惊无险地跑上了岸。 一浪高过一浪后,又在将近正午时停了下来,君显心里觉得事情不太对。 才一场暴雨而已,为何水浪这么大。 不像是汛期的征兆。 可是雨还没停,这浪为什么又消失了? 君泽也察觉出不妥来,这场洪水太突然,打了叛军一个猝不及防,像是上天都在帮朝廷的军队。 早一点儿,淹不到正在渡河进攻的叛军。 晚一点儿,他们所有人都要被巨浪吞噬。 叛军军心不稳,正是朝廷军反攻的好时机。 君泽走入营帐,关言把通宁县来的信函递给他,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快速看完后又烦躁地拍在桌子上。 不是顾玉写的。 他在外带兵,屡屡向通宁县要钱要粮,调兵遣将,先前都是顾玉跟他交接,虽然寥寥数语,也能把事情安排妥当,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她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飘若闲云,气韵流畅,铁书银钩,看着就赏心悦目。 绝不是苏县令这等板板正正,恨不得每一个撇捺都勾画着“我很正直”的楷书。 算下来顾玉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回信了,他往通宁县的书信问候到顾钦差,苏县令却避而不答。 虽然知道通宁县一应妥当,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那只狐狸,经常仗着自己狡猾做一些险事,她不会又做了什么吧。 等等,这场洪水不会跟她有关吧。 想到这个可能,君泽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应该不会的,她脑子再聪明,也没这通天的本事。 万一呢。 君泽的心怎么也定不下来。 他对关言道:“去了解一下,通宁县周遭的百姓受灾情况如何。” 关言颇有些嫌弃地接了这个指令,想问顾世子的情况就直接问呗,还绕这么一大圈。 打量谁猜不出来,你是想知道顾世子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不过关言向来少话,也就腹诽一下,就转身找信使递消息去了。 不一会儿,关言急匆匆跑进来,把一个小混混丢到君泽面前,道:“安亲王死了。” 君泽瞳孔瞬间放大,看到那个小混混道:“说!怎么回事!” 那小混混冒着生命危险出了不夜城,一路赶到朝廷军营地,险些被认为是奸细抓起来,现在见到了平南将军真人,忙不迭地全交代了。 他慌慌张张道:“小的是不夜城八方赌场的打手,顾世子让小的来告诉您,安亲王已死,望您趁东风早日告捷。” 君泽只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儿,没想到顾玉还真中了那个万一,闷声不响干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造反头子安亲王都死了,那些叛军自然没了奔头,再加上洪水到来,一群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但君泽此时一点儿也不关心怎么借顾玉给他吹的这场东风,他的头皮都在发麻。 顾玉怎么敢,怎么敢一个人做出这种事。 不要命了吗?她不知道其中的危险吗? 君泽一把揪起那个混混的衣领,冷声道:“她人呢!她人怎么样了!” 君泽平时看着玩世不恭,但毕竟是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武将,一旦凶起来很是骇人。 那个混混哆哆嗦嗦道:“顾世子在不夜城,有殷三爷在,她不会有事的。” 君泽理智这才回来了大半,但是心里的怒火依然在熊熊燃烧。 君泽问道:“她什么时候去的不夜城,怎么把安亲王弄死的,又是怎么逃脱的?” 君泽三个问题把混混整蒙了,真真正正是一问三不知。 君泽气不过,道:“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 混混道:“小的啥也不知道哇,就是殷三爷让小的来传话,小的就来了,其他的啥也不知道哇。” 君泽道:“她人呢,你见到顾玉她人了吗?” 混混道:“没见到。极乐楼爆炸后,殷三爷就让我冒雨前来传话了,不过您放心,顾世子只要在不夜城,殷三爷就能保她平安。” 他怎么放心得下,这个混混没有见到顾玉的人,就说明顾玉现在的安危还不能保证。 君泽问道:“殷三爷是谁?” 提起自己的东家,混混像是来了底气,道:“是不夜城八方赌坊的东家,也是不夜城黑道上的老大。” 君泽恍然想起在锦宜别墅,被安亲王的府兵围攻时,顾玉提到过八方赌坊。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风云人物,强龙难压地头蛇正是说得如此。 听这个混混这么说,君泽的心放下来一半,另一半还是在担心顾玉的安危。 安亲王之死跟顾玉有关,洪水突然来临,又忽然消失跟顾玉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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