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大家有片刻的安静。定远侯府的祖上是开国功勋之首,被封定国公。老定国公更是被先帝称为国之柱石,只不过儿子不争气被夺了国公的封号改为侯。 但若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怎么敢轻易得罪侯府,而且那伙人很可能追杀的就是陆柒,对方背后站着谁,答案不言而喻。 吴常杰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在自己面前装老实的萧晏礼,竟然在关键时刻,来这么一出:“陛下,定远侯妖言惑众,实为含沙射影,污蔑微臣,请陛下给臣做主。” “够了!”周文帝失态地怒吼,“我大周将士,为朕誓死守护江山,以身殉国,朕要做主也该是为他们做主!” 周文帝大义凌然地俯视群臣,天子威仪,震慑群臣。 “陛下!” 陆柒、吴常杰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其中的韵味截然不同。 “来人,传朕旨意,新平堡一役所有殉国的将士全部厚葬,每人抚恤百金,在边疆为他们立碑,供后世敬仰。其余生还将士,每人官升两级,赏百银。主帅陆云,精忠报国,追封新平侯。游击陆柒,巾帼不让须眉,朕认为义女,封为县主。” 在众人各种意味不同的目光中,周文帝慈爱地看着陆柒:“你一介女流,在边疆苦寒之地,打打杀杀,终不是长久之计,今后便留在京城吧,朕会为你择一佳婿,来日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雷中正和陆柒心中一凛,尤其是陆柒,将士被厚待,她却被夺了军权,说不出来是喜是悲。 雷中正暗中碰了碰陆柒的胳膊,提示她谢恩。 陆柒行礼:“谢陛下。敢问陛下,吴景睿如何处置?” “你呀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周文帝无奈地摇摇头,随即正色道,“吴景睿夺其虎贲卫指挥佥事一职及荣国公世子封号,贬为庶民,流放辽东三年。” 吴常杰心中一忧一喜,忧的是这次吴家可是丢了面子,威严大大受损,朝臣惯是看人下菜碟的货,今后难保不落井下石;喜的是爱子虽然被流放,但辽东总兵与吴常杰关系匪浅,皇上依旧还是顾忌吴家,他正要领旨谢恩。 突然陆柒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起来脑门都红了一片:“陛下,臣不求高官厚禄,更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吴景睿偿命,万望陛下成全。” 吴常杰看陆柒的架势,就知道她不肯就此收手,也跟着跪下恳求:“陛下,我吴家世代忠义,从太/祖/起便辅佐主君,不可谓不尽心竭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此番睿儿无心犯下大错,臣不敢包庇。” 他跪着向前膝行几步,老泪纵横:“但臣膝下只有这一个嫡子,臣夫人弥留之际,只放心不下这个逆子,恳请陛下宽宥吾儿一命。” 吴常杰的夫人与周文帝的生母贤妃关系极好,他此时特意提及就是希望皇上网开一面 果然,一想到生母,周文帝的心不免软了:“柒儿,你已经是县主了,要深明大义。朕从小看着睿儿长大,此番作为,朕相信绝非他故意为之,想必是有人教唆。” 吴常杰赶紧接过话茬:“陛下圣明,一定是睿儿身边的副将挑唆他,睿儿向来心思纯正,绝对不是胡作为非之人。恳请陛下彻查睿儿随行将士。” “陛下,人证、口供在此,难道真要任由吴家将脏水泼到旁人身上?”陆柒实在恶心这番推诿。 “大胆!”雷中正不等周文帝发威,先开口骂陆柒,“陛下,县主常年领兵在外,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海涵。” “嗯,你这性子是在外面野惯了,朕留你在京是留对了,今后可要好好收收性子,不然到时候谁敢娶你。”周文帝虽是语带调侃,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已经有些不乐意了。 陆柒自然也不傻,看雷中正冲自己摇了摇头,又瞧见吴常杰一脸羞愤但眼含喜色的小人嘴脸,她咬了咬牙,从怀中抽出一卷东西。 吴常杰一直暗中关注她,刚看到她要掏东西,便瞪圆了眼,大惊失色地喝道:“大胆,你要行刺陛下!”
第18章 护驾 张齐连忙挡在周文帝身前,尖锐地高叫:“护驾!” “小柒,别做傻事!”雷中正也不知道她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忙喊道。 还未等侍卫冲进来,几名武将已经上前扣住陆柒肩膀,将她压在地上,她手中之物也掉落在地,竟是一卷卷轴,徐徐展开平铺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红色人名。 陆柒一侧脸贴着地面,声音闷闷地传来:“陛下,这全是新平堡被吴景睿害死了的将士名字,一笔一划均是臣鲜血所写,臣心中一刻不敢忘。” 众人看清了卷轴,明白是误会,松开了对陆柒的挟制。 她如一株永远压不弯的翠竹,再次挺直腰背,傲骨凛凛。陆柒欺霜傲雪的眸光扫过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各人内心皆是一紧,竟不敢与之对视,最终少女的视线大胆地落回到周文帝身上,低低沉沉的嗓音在庄重的大殿响起: “永启十二年腊月,羌军偷袭,新平堡的三万将士被困山中。三个月,众人饮雪食草裹腹,坚守险要之地,一步不退,臣没有怨言。 永启十三年三月,威远城被攻占,新平堡兵马尚未补充充足,便领命出征,与敌军不死不休奋战五天五夜,最终击退外族,我军死伤过半,多少孤儿寡母,臣没有怨言。 同年十月,……”陆柒一一细数新平堡几次惨绝人寰的战役,“臣从来没有怨言,新平堡的将士也没有怨言,纵然马革裹尸,一去不返,也是吾心所愿。” 陆柒不顾礼仪尊卑,站了起来,手指向一个个名字,将从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怨恨发泄了出来:“但永启十五年四月初八的这场战,臣有怨!这上面的每个人都有怨,他们死不得其所!敢问陛下,陆柒所求有何错?! 吴家世代效忠,新平堡以身捐躯的人哪个不忠?吴景睿是爱子,这白帛之上的哪个人没有父母疼爱,他们就活该得此下场? 吴大人,这些人的冤魂,他们家人的哭声,你吴家人午夜梦回时当真看不见、听不到吗?!” 吴常杰看着双眼通红,大义凌然的陆柒,心中发虚,脚底发软,后退了几步。 陆柒右肩伤口在武将粗鲁的压制中被撕裂,鲜血晕染出一朵妖艳的花,她昂首说道:“吴景睿这种人不死,就永远会有下一场新平堡之役,还会有更多无辜枉死的将士!” 她再次冲着周文帝跪下,双手撑地,每磕一个头,就说一句:“臣求赐死吴景睿!” “咚” “咚” “咚” 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地响彻在大殿上空。 磕到五十多个,雷中正见她额头已经出血,跪在她身侧,中气十足道:“陛下,新平堡一案证据确凿,臣恳请赐死吴景睿,以慰九疆上万将士英灵。” 殿前除了陆柒的磕头声,一片沉寂。 吴常杰内心暗暗得意。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陆柒狼性大发,彻底豁了出去,没有尽头般地叩头,她要看看到底是她命硬还是吴景睿的命硬! 磕头声渐渐不再清脆,地板上的血越来越多,沾染了白布,绘成一条细长的血线,如树的脉络一般串起每个名字,名字如同树叶,郁郁葱葱。 随着血树渐渐描绘,树干的另一端像周文帝所在的方向延伸过去。 “臣附议。” 一道温润的声音打破僵局。 众人向后看去,定远侯站了出来,他躬着身说道:“臣身在京城,不知边疆疾苦,但陆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臣不愿也不忍心再看见惨剧重演。” 他的这一站,在朝臣中掀起不小的波澜,连一向远离朝政,谨小慎微的定远侯都站出来,那些个心里早就不痛快的武将,还有早就看吴家不顺眼的朝臣也开始蠢蠢欲动。 “咚咚咚”磕头声如重拳砸在每个尚有良知的人心头。 “臣附议。” 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咚咚咚 “臣附议。” 左军都督站了出来。 咚咚咚 “臣附议。” 右军都督站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大臣、公侯站了出来。 吴常杰越来越慌,面色如土地看着大殿里发生的一切,反了,反了,这些人都要开始反了吴家不成! 支持陆柒的,和支持吴家的朝臣渐渐势均力敌。 内阁大学士温泊简终于站了出来,垂眸躬身行礼:“陛下圣心仁德,一番爱护老臣之心,臣等无不动容。可陛下不忍伤了君臣之情,是君上高义。” 他再次深深作了个长揖,继续说道,“但为人臣者,当为陛下分忧。新平堡之事,不论吴公子是何居心,都令陛下损失四万铁血好儿郎,陛下爱民如子,荣国公难道只顾自己舐犊情深,却丝毫不体恤陛下的痛心? 再者,县主所求,乃出于舍一人而救千万人的大义。难道荣国公忍心眼睁睁看着县主血溅大殿之上,都不为所动? 此事若传出去,岂不是令边疆将士心寒齿冷,大周边境军心不稳。荣国公忠君之心,一向为吾等文武百官之表率,但今日之所为,恕在下实在看不懂。” 温泊简本是寒门子弟,为人积善钻营,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一步步成为内阁重臣,极受科举出身、家世一般的官员推崇,近几年更是深得帝心,隐隐成为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果然他一站出来,又有更多的人随后跟着出来表态,两方人数顿时反转。 吴常杰彻底瘫在地上,下巴、嘴唇不停地颤抖,温泊简挑拨离间,把吴景睿之事直接扣成了吴家构陷皇家,若是再执意维护儿子,就真的着了他的道。 周文帝也被温泊简一语点醒,立马伸手道:“快将县主扶起来。” 陆柒早已磕得血流满面、天旋地转,可她发起了狠,任谁拉也不肯起身,只重复着一句:“臣恳请赐死吴景睿。” 她一路艰辛,撑到现在,决不可以功亏一篑。每磕一个头,陆柒脑海便闪过一个战死新平堡将士的名字,上万个头,她还能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周文帝将极为不满的目光投向吴常杰。 “臣、臣、臣”吴常杰说了半天,终究是开不了口。 周文帝彻底失去耐心,收回了目光:“传朕旨意,吴景睿瞒报军情,疏于职守,酿成大错,罪无可赦,十日后问斩。 荣国公教子无方,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管教一众吴氏子弟,朝中之事朕会另择他人代劳。 此事不必再议,散朝。” 说完,不再看众人,甩着衣袖走了。 陆柒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心气一松,晕倒在了地上。
第19章 大仇得报 陆柒终于等来了这句话,心气一松,晕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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