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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宸予在屋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陆柒，转身离去。 高丽的地牢阴冷湿寒，轻呼一口气瞬间化为一团白雾。朱静宜躺在地牢里，一时看不清萧宸予的面容。 白雾散去，朱静宜瞳孔瞬间聚焦，匍匐着爬向牢门。没人对她用刑，但是心魔已经击垮了她，整个人如脱水的花迅速枯瘪了下去，可她仍然想问个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只有陆柒一个，其他人都视而不见！”朱静宜双手钳住牢门，费力地抬起上半身，眼里是埋怨、乞求和仇恨。 萧宸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静宜，你我的确自幼相识，但我对你从外没有儿女私情，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你不该恨小柒，要恨就恨我。” “你当我不想吗？我恨你，明明以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遇见了她就全变了。我宁可你死了，也不要你属于任何人！宸予哥哥，为什么呀，我那么喜欢你！”朱静宜明明已经枯萎了，却还在榨干最后一点水分，吃力地把她所有的委屈、不甘全都哭出来，可惜这样的泪水引不起对方半点的垂怜，她却继续说着， “你害我来了高丽，李成钰根本不喜欢我，可我要报复你们就必须利用他。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副身子，你不要我，我就毁了自己。不光是我自己，我还要毁了你，毁了陆柒！我要她跟我一样生不如死！” “于是你就想法设法搭上薛总兵沆瀣一气，陷害我们夫妻俩？”萧宸予眼神比这地牢还要冷上三分。 朱静宜怔了一下，破碎了脸上的虚张声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男人够多了，什么薛总兵，我不认识。” 萧宸予不语，为何薛总兵让他们去高丽，又为何不听劝阻执意主动出击，想必这一切都少不了这个女人在其中的周旋。想必是薛总兵在发现高丽偷袭的时候才知道被这个女的骗了，后面硬要他去追击是想掩盖罪迹。 “你真令人恶心。”萧宸予第一次对女子说出如此重的话。 朱静宜双手穿过牢门，伸长了去够萧宸予，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我这样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牢门被她撞得铛铛直响，她碰得头破血流。 小窗口照进来的天光，像是罩了一层雾，萧宸予慢慢后退，退到光圈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就是个疯子！” 不远处被关在水牢里的李成钰阴恻恻地笑着。 “她若是疯子，那你是什么？”萧宸予侧过头。 李成钰比朱静宜惨多了，浑身都是鞭伤，就连琵琶骨都被铁链穿过，整个人又被泡在水里，伤口已经发脓溃烂，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是一国之君，萧宸予，我的确败了，但我也是堂堂的高丽王！！啊！”他一用力挣动伤口的一块块腐肉竟然掉了下来，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对他扔下这句话，萧宸予一刻都不愿意再多呆，转身离去的脚步声虽轻，但让某人听得清清楚楚。 朱静宜无力地靠在牢门上，那年她被大公主带人打破了头，躲在一处偷偷哭，只有他路过停了下来，递给她手帕还帮她包扎好才安静地走了。 那般美好的人令人过目不忘，她想要霸占他、嫁给他有什么错！ 可少女不知道的是，她事后去百趣园出气的样子，刚好被少年撞见。 不管之后再多柔美娇弱，少年心里总是忘不掉她用簪子扎瞎兔子眼睛的模样。 萧宸予长睫轻遮眼睑，压下了心里的厌恶，轻轻推开门。 岚烟正守在沈奕身旁，看见他进来起了身。 “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岚烟安静又疏离地让到一旁。 萧宸予看着沈奕跟死人差不多的脸色，半天没说话，空气安静得尴尬。 岚烟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萧宸予下巴绷得很紧，她暗暗戒备。 “我不会做什么，起码不是现在。” 岚烟手的手指已经摸到腰间的匕首：“你什么意思？” “岚烟，知道为什么我安排你去救人吗？” 岚烟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抽出匕首：“你故意试探我？！” 萧宸予眼睫微挑：“不这样我怎么知道他瞒我至此。” 岚烟轻咬朱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想杀我？可以。只是他醒了，你也活不了。”萧宸予摊开双手。 “你怎么知道他不让我杀你！”岚烟不服气地道。 “因为我们是兄弟，不管他是生是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沈奕的睫毛颤了颤。 萧宸予没看见，他径直奔向陆柒的房间。 坐在她的身边，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有这里才是最舒适的。他胳膊肘撑在床边，托着下巴看陆柒熟睡的侧脸，无辜得像个婴儿。只有在陆柒身边，他才安心。 她是他的春日、夏雨、秋枫和冬雪，一年四季是她，粗茶淡饭是她，平淡是她，余生还是她。 轻轻握起陆柒的手，如果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愿一往无殆，永不枯竭。 手指从指缝穿过，唇轻轻贴在指尖，泪水自缝隙流过，微弱的泣声从唇缝间断断续续地溢出。 “小柒，是不是我还不够强，不能成为你的依靠，你才总是这般逞强。”
第146章 释怀 牢牢相握的手抵在萧宸予的额间, 他痛苦地闭上眼，没看到陆柒微微蹙起了眉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听见他的哭声, 陆柒想醒来对他说，“不是你不够强，是我…太害怕了！” 可身子沉得像灌了铅, 一点都动弹不得，陆柒只有意识清醒却更是着急, 急得直想哭。 其实萧宸予说得没错，她是个胆小鬼，害怕失去, 所以选择不要依赖。与狼为伴时，她是异类。被陆云捡回来后, 她还是一个人, 陆云带给她人间的温暖，也让她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青山大叔呢？他昨儿还说要带我去镇上买肉包子。”小小的陆柒看着成堆的死尸, 周围人们都在默默哭泣，惴惴不安地拽着陆云的裤脚，本能地排斥地这里。 陆云蹲下身子, 脸上的血迹未干：“小柒, 他…不能陪你去了。” “为什么，改天了吗？” 路云摇摇头：“以后都不能了。” 她懂了, 他死了，跟她娘、跟不再出现的狼一样, 都死了。他明明是除了陆云之外第一个不嫌弃她跟狼生活过的人, 手把手教她用筷子、给她梳头发、陪她玩，谁知一转眼, 再也不见。 边关战事不断，几乎每天都在死人，今日的朋友也许明日就阴阳相隔，陆柒表面上越来越适应，可黑夜孤身一人时会握紧了被角偷偷哭泣。她还不够强，所以留不住这些珍贵的人。 于是更加没日没夜地练武，不知疲惫，没人知道她渐渐扼杀了那个软弱胆小、爱粘人的陆柒。 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此刻陆柒脚下是翠绿的湖水，她双膝一软趴在湖面上，看着水面下掩面哭泣的人。 那人把手放下，赫然是她自己！一双又大又圆的狐狸眼再也不见往日的犀利，泪眼盈盈，带着与生俱来的破碎感。 对方伸出手，与她隔湖相抵：“陆柒，看看我，我才是真正的你。” “不，你不是！”陆柒没来由的心慌，有种被人当面戳破谎言的惊慌无措。 “我怎么不是。”对方甜甜地笑了，上翘的眼角桃夭柳媚，风姿冶丽不可方物，“你以为死心塌地地跟着陆云就安全了？谁都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追随他不过是觉得他最强，最能被你依赖。其实你怯懦无能，讨厌战争，厌恶生死，怨恨陆云抛下你就这么死了。” “不！你胡说！”陆柒捂住耳朵。 “哭吧，为什么要忍着？承认自己弱小有什么不对？你喜欢萧宸予是因为他能释放你的天性，你巴不得成天窝在他怀里，让他哄你、亲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迎合他的？” “我、我…”捂住耳朵，声音还是会传进来，她全身无力地倒在湖面上。 “萧宸予喜欢我，我也喜欢他。陆柒，我就是你，你骗不了我。” 陆柒捂住脸，湖面下的“陆柒”笑得妖冶，好似一条美人鱼绕着陆柒游来游去。 “听说他死了，你当时怎么想的？” 手缓缓缓落，她眼中的坚强破碎了，碎片洒落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我不想为他报仇，我只想去找他，我不能没有他！” “陆柒”双手贴住湖面，激动地说：“那还等什么，快去找他，告诉他你的心意。” 陆柒看着湖下的人手腕上光秃秃的。她握紧了手上的珠串：“可他又怎么办？” 湖面倏地出现一道道裂缝，噼里啪啦地裂成无数细小碎片，亮晶晶地悬浮在空中。 一阵风吹来，碎片烟消云散，伴着清脆的风铃声，“小柒，对不起。” 陆云的声音随风而至。 陆柒猝然抬头，撞进满是歉意和心疼的桃花眼中，那人在空中对她笑。 “我只想你过得好，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一道强光射来，陆柒缓缓睁开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动了动手指。 萧宸予豁然抬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像雨水冲刷过的宝石，晶莹剔透，充满着狂喜：“小、小柒！” “抱抱我。”陆柒的视线有些模糊。 萧宸予慌乱地擦擦脸，小心翼翼地抬起她拥如怀中时，无法克制地收紧了手臂，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 陆柒双手回抱萧宸予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哽咽：“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鸳鸯交颈，泪痕衣上重。 * 高丽这边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齐王比李成钰精明能干得多很快就收服了朝中众人。 萧宸予也顺势谈成了与高丽、女真的结盟，再加上鞑子可汗已死、元气大伤，自从辽东局势算是彻底稳定下来。 他们一行人扬眉吐气地回了九门口城，只是一回家，家萧府就紧闭大门，谢绝一切访客，问就是萧夫人要静养。 贺神医决定不再耽搁，即刻给陆柒用针根治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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