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开口了,神色端的是一派担忧,就好像人马上就要哭了。 月娘是她的乳娘,自小便伴着她,如今也有了十七个年头,就相当于她半个母亲一般,今日察觉到怪异,心里是又惊又忧。 宋叔也是如此,一张白胖的包子脸都皱了起来,一边跺脚一边催促道:“算奴求殿下了,殿下就不要再瞒着我们了,就告诉我们三吧!” 宋叔和芙蓉虽不是像月娘一般自出生便伴着,但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就跟心肝肉一样,此番心肝肉隔三岔五地不知跑哪里去了,三人都要担心坏了。 昭兰也是没办法,为了防止被发现,她每次偷摸溜出去连芙蓉也瞒着,自然这三人都不晓得。 面对除了家人外最亲近三人的焦灼质问,昭兰根本藏不住事,干脆破罐子破摔,争取拉拢月娘她们了。 话毕,几人脸色都变了,惊愕的神色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 可能因为钻狗洞对于昭兰这样一个千娇万宠的公主来说太荒唐了,亦或者是她想要效仿三姐这事让她们难以置信。 因为在她们的印象中,昭兰一直是个会憧憬如玉郎君的姑娘。 但昭兰也是没办法,她要出去找男宠,不得不另辟蹊径。 面对三人的不赞同,昭兰拿出了十二分的演技,可怜兮兮地卖着惨。 “眼看魏家人就要来了,父皇如此残忍地将我禁足,不就是打定了主意让我嫁到朔州?可月娘、宋叔、芙蓉,你们想想,边关苦寒,要什么没什么,还背井离乡几千里,日后我便再也吃不上长姐做得酒酿桂花糕了,也不能去曲江池游船了,更不能和你们去乐游原踏青游玩了!” “更何况,你们都知道的,魏家二郎前前后后拒了我三次,他定然是极不喜我的,我嫁了他能有什么好结果,独守空房受冷落还是轻的,朔州离家甚远,魏家又拥兵四十万,若是他欺负了我我也只能受着,连回娘家告状都不行,我好可怜的~” 昭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把过往十几年的伤心事都翻了出来。 比如说小时候顽皮把父皇的羊脂玉如意摔碎被父皇骂得狗血喷头,学骑马时摔到马粪里崩溃大哭,还有三弟和四弟那对双生子将她的好不容易堆的小雪人推倒时,那种极度难过的心情。 很自然的,泪便如泉涌一般流出来了。 月娘和宋闻拿昭兰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哪里能见到小姑娘这个模样,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身为同一年龄阶段的姑娘,芙蓉更能体会到那种嫁错夫婿的感觉,也卸去了先前的情绪,对着自家殿下满脸怜惜。 月娘越听越撑不住,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嘴里念叨着什么。 昭兰虽听不清,但猜到肯定是怜惜她的话语。 昭兰一瞧效果很好,再接再励道:“月娘就像是我半个娘亲,宋叔就像是我半个父亲,还有芙蓉,就像是我第五个姐姐,你们忍心瞧见我沦落到那般地步吗?” 昭兰又是一记重击,还不忘说些好听的甜言蜜语,将三人彻底镇住了,一边言不敢为殿下父母、姐妹,一边摇头落泪。 昭兰见时机已到,趁胜追击道:“那你们就继续替我瞒着,别让父皇知道我偷摸出宫的事,只要我寻到了男宠,我便能永远留在金陵了,好吗?” 昭兰是个装乖高手,加之长相又具有欺骗性,从小到大靠着这个躲过了父皇无数次数落,早已得心应手了。 想来是先前那番剖析卖惨起了作用,月娘三人神色已然大大松动,想来心理防线已然崩溃,向昭兰这边倾斜了。 “你们要是不帮我,父皇这么成日看着我,我便再没有机会了。” 凄凄惨惨地在美人榻上倚着,昭兰加了最后一把火。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神色肃穆。 月娘作为代表站了出来,确定周围再无现在人等,才郑重道:“我们帮殿下掩护,但殿下需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昭兰根本藏不住心中的欢喜,满脸喜色问道:“什么条件?” “殿下日后出去,还请带着芙蓉一同过去。” …… 昭兰应得很干脆,因为她知道这是月娘几人担心她,派出芙蓉来看顾她。 左右都成了自己人,昭兰没什么可担心的,再没了什么后顾之忧。 只不过寻觅男宠的进程依旧缓慢,慢到魏家人已然到了金陵,昭兰还是一个都没有瞧上,三姐的眼睛也开始喷火了。 “你这死丫头,蓝玉阁的瞧不上,国子监的也瞧不上,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儿郎?” “难不成想上天嫁给神仙?” 元昭云说这话时,两手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同自家这个小妹搞这一遭,元昭云觉得自己的标准太宽松了。 因为拖沓被三姐教训,昭兰自知理亏,也不还嘴,只是待三姐气散了,才挤到她身边撒娇卖痴道:“三姐别气了,妹妹确实是不喜欢他们,那些个儿郎,脸上敷的粉比乐技面上的都厚,对着我笑时,粉都簌簌落了一地,关键是好多都不够英武俊俏,我……” 话还没说完,三姐便一把揽住了她,昭兰脸不留缝隙地贴着三姐胸前的软玉温香,她双颊顿时红了。 “要形貌俊俏,要心思澄澈,要英武不凡……” “小妹,一个男宠你都要选成这般,驸马得是什么样?” 昭兰不理会三姐的打趣,神色坚定。 她真的没有办法凑合,尽管只是个男宠。 四月初二那一日,昭兰早早收到了魏家父子入宫的消息,整个人像是炸毛的鸟,果断选择了装病。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父皇那边派人来请她了,说是一同用饭。 躺在床上装病的昭兰听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吃饭,打得什么主意狗都知道,打死她都不能去。 好在这回月娘几人都坚定地站在了自己这头,昭兰心里暖暖的。 而平熙帝那边,便不像是昭兰那般心里暖暖的了,甚至是心里凉飕飕的。 宫人本就是满面紧张,将话传完后,面对乾元殿满殿的寂静,她心跳得更快了。 “金陵的姑娘不像我们北地,大多娇弱些,殿下玉体抱恙,怕是夜里受了凉,宫中太医医术精湛,定然药到病除,陛下切莫忧心。” 下首处,魏戍笑意温和地坐在食案前,主动给心情糟糕的平熙帝架好了梯子。 平熙帝想着这时不宜揍孩子,只好顺着大将军给的梯子走下来,笑呵呵道:“魏老弟所言有理,那咱们便不等了,用饭吧。” 藏住心中那股咬牙切齿,平熙帝招呼着魏家父子。 不仅将人请到了自己的寝殿同食,还在言语上多加亲近,这让魏戍心神不定。 “陛下抬举了,臣哪里能与陛下称兄道弟,臣惶恐。” 魏戍虽拥兵边关,但自小到大所聆听的教导都是保家卫国,护佑大周社稷安稳。 然对于君主而言,魏家的教导便没有那般执拗,只要是明主,便可为其奔杀效命。 魏戍虽远在边关,但对平熙帝的施政还是有所耳闻的。 为政以德,施政清明,扫除弊病,励精图治,这都是大周百姓口耳相传的。 魏戍认可了这位明主,心中自是愿意前来效忠的。 于是乎,直到今年,匈奴被击退千里,战事休止,魏戍生怕这位明主心中猜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呆着如今唯一的儿子千里奔波来到金陵。 妻子临终前的遗愿是希望孩子们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自由自在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多年来,魏戍也始终遵从妻子的遗愿,二郎不愿迎娶宣阳公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婚给拒了。 想着这般落天家颜面总是不好,每每想去金陵城觐见请罪,然边关还未彻底安定,他作为守将不能随意离去。 如今好了,他终于得了空过来,带上儿子,也存着一点私心。 这对年轻人要是能看对眼,心甘情愿结为夫妻,他与陛下的心事皆会消散。 然在平熙帝看来,此番魏家父子只带了百十余名将士入了金陵,这本就是一种明明白白的开诚布公,平熙帝感受到了这股诚意。 因而此刻心情很好,抛却那故意装病不来相看的死丫头。 当他是傻子,就那丫头的体格,一年都生不了三次病,如今关键档口倒是病了,狗才信! 目光落在魏戍身边那个英姿勃发的小郎君,平熙帝眼眸再度放光了。 此子当真是不错,如此品貌,他不信那个丫头一点瞧不上。 午食罢,魏戍被平熙帝拉着说话,魏泫见没有自己的事,同平熙帝言明,带着身边的副将陈校尉出宫透气去了。 而在此时,昭兰仿佛越挫越勇一般,又大着胆子出宫了,只不过这回多带了一个芙蓉。
第7章 钻狗洞时,芙蓉看着自家金尊玉贵的殿下熟稔的行为,心情复杂。 殿下都钻了,她又拘泥于什么,也一提裙子钻过去了。 三姐这回没有带她去蓝玉阁或者国子监,也没有再安排府上的郎君来给她看,而是带她去曲江池透气了。 一来是觉得这事不可心急,放松放松心情,二来元昭云想着出门能不能碰碰运气,真叫小妹碰上她口中所描述的良人,那便皆大欢喜了。 因为带着昭兰这个见不得光的,元昭云便不能以公主身份去游船,只装作是富家千金,来曲江池游船赏景的。 金陵这样整日悠闲玩乐的姑娘不少,她们此番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尽管不放兰陵公主的排场,三姐租赁的画舫也十分华丽精致,是曲江池上数一数二的奢靡。 带着些婢女,瓜果酒水一应俱全,甚至还安排了乐技过来唱小曲,两姐妹美滋滋地赏着粼粼江水。 到了艳阳春日,江水都被洒下的日光笼上了一层闪烁而细碎的金光,随着水波浮动间也在晃着昭兰的眼睛。 虽然还没有进夏日,但曲江池边上已经有小贩叫卖甜雪之类的冷饮。 三姐不让她饮酒,她提前享用些冷饮还能不成? 让芙蓉坐着小船靠岸买去了,昭兰继续盯着江水发呆。 许是三姐所饮的酒被冰过了头,喝到一半,她突然腹痛不已,然一行人可没料到这种事,因而哪里能想到备恭桶,只能乘着小船上岸。 昭兰一惊,也想送三姐回去,但被三姐给阻了。 “不过就是凉酒吃多了闹肚子,云雀陪我上岸解决一下就可,你跟来岂不是浪费时间?就在画舫中等着吧,我一会便回来。” 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自己去了也是傻站着,还不如在这船上吹吹风。 目送三姐的小船行远,昭兰继续倚在船栏上,出神地盯着江水的金波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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