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无防备,好在王府里冻不死她,衣服给了不少。她借着外衣宽松,在身上里头猛塞衣服。连长裙里都塞了好几条裤子。 周子澹一进门,沐子芝的视线就落在人身上,全然无法挪开。俊美的少年郎一袭暗红色,瞧着最是风流气派。最重要他穿着厚重的外套,揣着看着就暖和的手炉。 周元淮先生在那儿行礼说着点什么,她是半个字都没有往耳朵里进。 而周子澹朝着上头行了个礼之后,再一次向在场所有人展示了,何为不讲规矩极为随性的周家二郎。他径直走到沐子芝面前问人:“冷吗?” 沐子芝从小院里走到正厅里这段冷,现下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可她还是眨了两下眼,示意有那么一丁点:“你穿真暖和。” 周子澹将她手里茶杯拿开,把手炉往人手里一塞,在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甩开替沐子芝系上:“我穿着披风当然暖和。让人把你的披风拿来,你再还我。” 沐子芝感受到手炉和披风带来的暖意,整个人连带脸上都热了起来:“我没披风。”这种披风看着就很贵。 周子澹咂舌:“出门没想到还得捎上这个。现在年长的都不着调。你看王爷和王妃连披风都不给你。我爹和我哥,要不是我想的周到,他们在路上就冻回家了。” 在场另外四个年长人:“……”
第57章 文/乃兮 年长的人世故圆滑, 哪怕经历着极为尴尬的事,也能顺其自然对话下去。 王妃缓缓开口:“是子澹想的周到。天骤冷,各位郡主世子的新披风年年是除夕前送去院子, 反倒是太过讲规矩, 少了人味。” 周元淮当即也笑开:“都是他爱折腾才讲究这讲究那。每天总想着舒坦一点,半点吃不得苦。日子一帆风顺, 性子就长不大。” 沐王爷希望孩子们永远长不大:“长不大是好事。那些孩子小时候总贴着我闹,现在可好,一个个桌上半天说不出两句话。碰到我询问功课,问最近做了点什么, 都一本正经全然无趣。” 说起养孩子, 周元淮总有不少话说。他话里带着埋怨:“您是不知道到这个年纪还这个性子是多烦人。你和他说理,他给你想歪理。你教训他,他还能离家出走。外头日子比家里过得都好。” 周元淮本就不是单纯之辈,说话三两句就将现在周子澹的失礼掩盖过去, 好似周子澹没在沐王府翻天覆地已经是周子澹收敛。 长辈说长辈的话,在这场合下, 周元淮话里多是尊重,沐王府两人则也不会自称“本王”或“本宫”。家里都有不止一个孩子,能聊的话自然多。当然, 王妃和周元淮心中有数,多是将话聊在婚事上。 周子淙不便插话,便在旁低调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 周子澹这会儿又坐在了沐子芝身边。沐子芝如今懂一点规矩, 但不多。周子澹是不管规矩。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声音压得很低, 还用各种指代词。 沐子芝小声说着:“你之前不是说外事都交给你。后来他找过你麻烦没有?他最近又想找事了。” 周子澹心想果然问到了世子。世子每天要学这学那, 偶尔要去他爹学院听课, 到点要在家里用晚膳,竟总能抽出时间来折腾:“找麻烦的前提,是要能找到人。我天天在外跑呢。” 和一般沉迷赌或者色的人不同,和固定热衷念书的兄长也不同。周子澹天天往外跑,去的地方都没定数。连他爹娘都不能立刻找到他,更别提说是世子。 沐子芝微妙:“……有的时候还挺佩服你。”不算是夸奖的佩服。 周子澹低声笑起来:“我说过交给我,你放心就是。这两天写了封信刚寄出去。要是不出意外,过些时日就能送到人手里了。” 沐子芝眨眼:“什么信?寄给谁的?” 周子澹想当个惊喜,自是不会告诉沐子芝。他直接岔开了话题,说起别的:“对了,我这回聘礼里,有一样东西你肯定喜欢!” 沐子芝想胁迫周子澹把刚才的信的事说清楚,又好奇起了聘礼。她皱起眉头:“你这人怎么说话非要给我留悬念?都说说清不好么!” “那当然是……”周子澹嬉了一声,“不好!” 如此欠揍,让沐子芝微提了提自己穿着的马面裙,抬起脚上绣花的鞋往周子澹脚那边踢过去。周子澹以前是躲,今天嚣张到连躲都不躲了,反而任由沐子芝踢,还强调着:“你先听我说我送你什么啊!我可给你准备了好几个月,每回来见你都憋着没说。” “聘礼说来说不去,不就是那点东西。”沐子芝抬高了声音,发现几个大人都朝着她看过来,顿时内心对周子澹更加恼怒,瞪了人一眼。 周元淮听到这话,这才想到:“啊,确实是路上冻久了,人都冻傻了。坐了那么久忘了说聘礼里有什么。” 他颇为好笑朝着沐王府两人拱手:“我开学院,子澹有样学样,想开学堂送给梅郡主。这学堂收的是女子,教的是女子扎染,亦或者是打些精巧的银首饰。他知道梅郡主有着一家商铺,便想让那些学徒往后都能去梅郡主那儿做工。往后这不缺货,不缺人,人多了能往外打响名声。” 沐王爷一听是女子学堂,学的也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而是扎染和做银首饰这种匠人活,有点兴趣但不多。身边王妃却抬了眼皮,细思了下所谓女子学堂,真心实意对周元淮说了声:“子澹有心,先生也有心。夫人今天天寒没来实在可惜,下回我一定要多和她讨教一下教子一事。” 周元淮客套:“一定一定。” 坐在位置上的沐子芝微睁大眼,震惊看向身边周子澹。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周子澹办这个学堂需要花多少精力多少钱。 这世上有钱人很多,有闲人也很多。可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像周子澹这样,去为她考虑到如此细致的。更何况这种事情不止是在为她考虑,也是在为无数老百姓考虑。 寻常老百姓种田农作只够吃饱肚子,想要多赚点银钱都得额外想主意。他们没有多少空没有钱也不知道去哪里学更多的东西。学四书五经要昂贵的纸笔,要会念书的先生。 可学扎染和学做银首饰,需要的只是经验老道的阿婆或者铁匠。这在周城里,经验老道的阿婆不少,铁匠也不少。只是他们几乎埋头忙碌,也是为了赚一口吃的,没什么空也不乐意去收多少徒,怕教会了别人饿死自己。 但要是教了的同时又给人派了活。那没有人不乐意!他们教人就会有钱拿,教会人也不会缺活。学徒们也是如此。 往后反而是她,需要多往外卖点布和饰品,这样才能让大家都有营生可以做。 她几个月做了五幅简单一些的染画,赚了几千两的钱。周子澹却是为了给她下聘礼一事,恐怕花了不止千两。学堂要有一个固定的地,要有桌椅,要买布和线以及针和染缸,还有各种染料。要是找银匠来教怎么做银首饰,更是要直接用一部分银子。 请人要花钱,找人也要花钱。 指不定还要请厨娘烧饭做菜。 这些开销或许不及周元淮先生可以住人的学院,却往后都要一直花钱,且花不少钱。她丢个五千两下去,未必能够有多少水花。 大恩不言谢,沐子芝意识到所谓的不言谢,或许是因为嗓子眼堵住了。 话说不出口,连刚才心头的恼怒都被抚平。面前人嬉笑随性不正经的姿态,在她眼里简直说不出的正经。世人都道周家长子如何如何,她只知道周家二郎如何如何。 周子澹带着一点自得,想要从沐子芝这儿讨赏:“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个礼?你过年不得送我点东西?” “我……”沐子芝半响才憋出话来,“你花了多少钱?” 周子澹在内心算了算账,随即很快发现自己算不清,略微苦恼:“这要问周采,我花的钱,他算的账。”苦恼没到第二句话,自然被他抛到脑后,“无所谓。反正都是给你花的钱。以后一家人,我花钱给你,你还能赚钱给我。我怎么可能会亏了。” 沐子芝发现自己每回的感动,很快都能被周子澹闹收回去。之前她还会有一些气恼或者怒其不争,再或者其它什么情绪,现下好像都没了。 她习惯了这样的周子澹,心中次次会触动。 脾气不好,不代表分不清人的好坏。 沐子芝一一记下,想着往后多回馈点周子澹:“我不可能让你亏钱。”她又顿了顿,很快想到了一些事,又笑起来,“也不会让周家亏钱。” 世人多要成婚,女子学堂代表着有无数人家的女子都会到她这里帮工。人回家,只要是带上了钱回的家,自然能在家里说上话。要是有哪家是有读书寒门子弟的,往后便会给周家增添一份助力。 她期盼着过年,期盼着成婚,期盼着:“等我们成亲之后,一起去京城吧。”周子澹说一年不和离,就一年不和离。说两年就两年……说再久一些也可以。 周子澹一听去京城,当即拍手:“好啊。京城一看有钱人就多。我帮你多赚点他们的钱。这和我一起玩,不花点钱买你的扎染,怎么好意思呢?” 沐子芝当即笑得推了一下周子澹。周子澹不惹自己惹别人,可有意思太多了。 两人转头又琢磨起去京城,期间嬉笑打闹,看得不远处的周子淙面上眉毛轻佻。他身为周子澹的兄长,很多时候比父母以及外人更了解周子澹。 周子澹看似一向来跳脱皮实,心里却常常如明镜。因为看得透,所以才会肆无忌惮。懂什么人能惹,懂什么人不能惹,懂哪些人值得结交,哪些人不过是酒肉朋友。 他对女子友善,不过是不想结仇,又学了爹娘的那些嘴甜会做事。他知道大多好人家的女子是不会想与他成婚的,其实不会刻意去招惹。 到了这偏远的地方,却好似明镜的内心被用笔染了色绘了图。一天到晚往人眼前凑。说是成婚也仓促就说要成婚,胡闹到远不见以往闹腾里的分寸。 如今只是从旁看着两人,便能轻易看出是动了真情。全然不顾旁人在那儿说着话,眼里似乎只有对方。不过又好似不算太自知。 梅郡主人不错。沐王府是麻烦一点,周子澹已经决定下手解决了。不是解决区区一个最近时常来惹麻烦的世子,而是解决整个沐王府。 周子淙低调饮茶,出神想着弟弟到他房里认真讨教如何应对权谋强势,又想出了如何简单又令人心惊的谋略。他弟周子澹一向来聪慧。如今尝试在朝堂之外无人察觉时运筹帷幄,实在像极了父亲…… 作者有话说: 我乃汉三又回来了(喂)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学业有成,事业发财。晚上给大家发红包,非洲人体贴的表示不抽奖了,评论区群发。今天可能就一更,明天开始一定努力恢复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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