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无非便是“你对家族已经没什么作用了,现在你唯一的用处,便是助我得到圣眷,让夏家成为外戚”的意思,吓得夏轻月愈发不敢见他。 他从来无忧无虑,当一个让他无法接受且格外重大的任务落到他的肩头,他的心态不可能一如往常轻便。 眼下,夏轻雪眼中的暗示过于明显。 快啊,兄长,你对家族的作用,就在此时了。 可是为什么呢? 夏轻月咬唇,将话在唇舌间滚了又滚,几乎要憋出泪来。 其实他不是没问过,他也问夏轻雪这是不是父母的意思,得到肯定答案后,他又问为何当初他入宫,父母没有给他这样的任务。 可夏轻雪却说:“兄长入宫时,每个王女都已然成人,开始角逐皇位,而夏家力微,哪怕你膝下有子,夏家也没有过多精力扶持自家血脉与成年王女去争权。你猜为何当初大选从夏家择人,夏家没有选其他堂兄们,而是将你送了上去?因为那次大选对夏家而言根本没有做外戚的机会,便只能选个弃子充数。兄长,你合该感谢我,是我,让本就是弃子的你,有了真正的作用。” 他是弃子。 怪不得,这么多年了,家里人从来不说进宫见见他。 怪不得,雍慧帝会出于制衡,对与他同时入宫的其他侍卿加以青眼,却总是忽视他,令他处于无人问津的角落。 怪不得,后宫男人斗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就因为他是弃子。 从回忆挣脱,夏轻月抿唇,眼眶愈发赤红,抖着声音说道:“陛下……不若在此处用膳罢……” 许是怕夏轻月这话没头没脑惹人起疑,夏轻雪从善如流道:“兄长是感激陛下送臣子回来呢!” 钟楚然却有些迟疑:“朕瞧夏太卿不太舒服的样子,需不需要请太医?” 夏轻雪侧目,轻声问道:“兄长,要不请太医瞧瞧?” 夏轻月摇摇头,说道:“不……不用。” “身子若不舒服,一定要同宫人说。”钟楚然舒了口气,虽然觉得夏轻月状态实在不对,但想了想,他身边有弟弟照顾着,也不会耽误了病,且自己一个小辈过于关切容易让旁人瞧出什么来,于是也不再问询,举止间有了离意。 一向蠢笨的夏轻月却好像发现她要走的意思,赶忙上前,想要再劝她留下,然而一时不慎,险些摔倒,正巧他摔倒的方向便是钟楚然的所在,被钟楚然及时扶住了。 她扶好夏轻月,有礼地撤开了手。 “夏太卿身子不舒服,今日朕便不在此处叨扰了,太卿早些用完膳歇息罢。” 语毕,转身离开。 夏轻雪温热的目光在钟楚然走后变了温度,他垂睫看了一眼捂着兔儿呆呆坐着的夏轻月,开口道:“兄长既然不舒服,今日我便与兄长宿在一处,也好看着兄长的情况。” 薰兰一直服侍夏轻月,自然知道他有多想家人,夏轻雪入宫他便很开心,期待着夏轻雪能调解开夏轻月念家的情绪。这些日子夏轻月的反常他只当是近乡情怯,听夏轻雪要照顾自家主子,心里自然是一万个答应。于是,两人用完膳后,夏轻雪便自动进了夏轻月的房。 殿中宫人尽皆被夏轻雪找理由支了出去,当最后一个宫人走出后,夏轻雪便挂上了门闩,缓步走向夏轻月的方向。 “兄长,你今日让我很不开心。”他居高临下看着佯装无事看话本的夏轻月,低沉道。 夏轻月翻页的手抖了抖,继续装聋子。 “但是我不怨你,我晓得你可能接受不了家族将我们当固权工具的事实。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夏轻雪似乎也不管夏轻月有没有听,自顾自地说道。 夏轻月的目光不再移动,直直地盯着书页某处,夏轻雪知道,他听进去了。 “身为男儿家,不能像女儿一样沙场征伐,也不能如她们一般纵横官场,我们生来便是为了家族,所有的一切,也只能献给家族。兄长……难不成,你以为我就愿意挂着甜得腻死人的笑,去取悦女人吗?” “你可以同他们说你不愿意的。”夏轻月吸吸鼻子,闷声道。 “不愿意?”夏轻雪轻哂,“我没有兄长这么好的运气,哪怕沦落为弃子,也是能吃好喝好住大宫殿的弃子。若我违逆家族,我便只能嫁给没落门户的小姐,或是年事已高的女子做填房……能好好过日子,谁不愿?” “宫里很孤独的。” “比起孤独,我更怕没钱。”夏轻雪信手提起小几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到夏轻月面前,还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喝喝茶罢,”夏轻雪单手支颐,声音带笑,眼里泪意盈盈,“今晚想与兄长敞开心扉说说真话,到明日,我便又是全心全意利用兄长的坏孩子了……兄长可要珍惜今日的我。” 大抵是那句“敞开心扉”触动了夏轻月,他抿抿唇,将茶一饮而尽,也微微壮了胆,说道:“宫里没你想的那么好,不受宠的人,有的是宫人看人下菜碟。吾在雍慧帝驾崩之初,便被人克扣用度,险些无法过冬……” “那是因为兄长你不受宠,若我入宫,定然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夏轻雪玩弄着指甲,开口道,“不过话说回来,兄长,你现在冷吗?” “什么?自然不冷……当初被克扣了的用度,都由先帝和先凤君帮我补回来了。”夏轻月有些口干舌燥,僵硬地说道。 “哦,不冷,那就是热咯?”夏轻雪没头没脑说道。 夏轻月愈发觉得不对劲,不止是夏轻雪的话的表情,还有他身体的异样反应。方才不是喝了茶吗?怎会……如此的燥热? 他难耐地扯了扯领子,虽然大脑迟钝地告诉他这动作颇为不雅,但手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还有往下移的趋势。 “你对我做了什么?”任是夏轻月再蠢笨,也知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抬起无辜的圆眼,望向那照镜一般的双瞳中。 “没什么,”夏轻雪耸耸肩,“只是兄长今日让我很不开心,所以总要做些事补偿一下。正巧,我依旧很好奇男子头一回是什么感觉,兄长就在这里,解了衣裳,演给我看罢。” “你……你无耻!”夏轻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底积攒的泪顺着面部曲线下滑,而后伴随他剧烈的喘息,一滴一滴砸在了榻上。 “觉得耻辱吗?”夏轻雪后退几步,抱臂冷漠地看着他,“那你便记好今日我给你的羞辱,日后再毁我的计划,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薰兰……薰兰救我。”夏轻月挣扎着用手抠住了小榻上的凉席,将那竹编物抠出破烂的小洞,强迫双手不再触碰自己,声音宛若猫吟,轻渺地呼唤外面的宫人。 “这么小的声音,谁听得到啊?”夏轻雪俯下身,笑言道。 “你……”夏轻月喉中呜咽,脑袋晕乎乎的,哭得也愈发怜人,“你放过我吧……” “尽管我很想放过你,但我没有解药。”夏轻雪扬眉,又往后撤了几步。 “坏人,坏人!”夏轻月的脑袋越来越不清醒,他自暴自弃地揪住被抠破的凉席,任由泪水透过小洞渗入凉席下的褥子中。 “兄长,你知道吗?我讨厌死你这样蠢笨的性子了。” 夏轻雪抱臂在寝殿中踱步,信手撩拨悬挂的珠帘,任由它们一根根缠在了他的指尖,而后骤然放开,激起刺耳的碰撞。 “你成长的那几年,夏家势微,不会与旁家争抢,养孩子的氛围自然也宽松。可我不一样,自我幼时,满耳便是权力竞逐,到我十岁出头嘉明帝即位,夏家长辈便又将主意打到了后宫的位置上……兄长,你应当懂我吧?我生而便被人架上了高台,我与你是不一样的。” 夏轻月视线模糊,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哆哆嗦嗦从喉咙里涌出一点字节,而后被剧烈的喘息所吞没。 “入宫时长姊便提醒我,说你太过愚笨,但我没想到,你能愚蠢懦弱成这副德行。” 正殿初见,众目睽睽,夏轻雪有意试探,然后发现,夏轻月果真不懂对他立威,懦弱过甚到却连驱使宫人行权都未曾想过。 蕊宁斋的宫人未必是蠢材,但夏轻月是就够了。 所以他总打着与兄长独处的旗号支开宫人,而后用家族对夏轻月多行恐吓,偏生夏轻月想不到同宫人求助,那些宫人还以为他们兄弟感情甚笃。 对夏轻月下药不过是他的恶趣味,主要目的在于震吓夏轻月,让这只愚蠢的可怜虫服从地成为他入宫的工具。 他看着小榻上痛苦蜷缩翻滚的夏轻月,面上恶意笑靥展露,宛若繁花。 室中气温不断攀升,夏轻月整个人已经从汗里捞了一回了。身上衣衫凌乱,雪白胸脯亮眼。 夏轻雪袖手而立,不远不近地看夏轻月哀鸣,看戏般等待他抽解开他的腰带。 夜色如墨,他静静地看着兄长无意识的沉沦。 …… “陛下,现已入夜,这些奏疏明日再批也不迟,再晚一会儿就只能宿在书房了。” 钟楚然抬头,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没了亮光,的确不早了。 她合上奏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动作间,一枚冰凉的小东西从袖管衣料褶皱中滑下,落到了她的胸腹位置。她疑惑伸手去捞,前不久还被她拿过的玉观音被她三指捏住,送到了她的眼前。 多半是白日夏轻月不小心摔的那一下落到她身上的。 先前送玉观音的时候他怎么说的来着?说是这玉观音不在身边,他睡不着觉。 ……听起来像是夸大的说法,但放到夏轻月那咋咋呼呼的人身上,也不奇怪。 钟楚然叹了口气,将小玉观音收到了手心,起身道:“走罢。” 回凰归殿前,顺路把这个小东西送还给夏轻月好了。 蕊宁斋寝殿的守夜宫人看起来比平日要多,他们见到钟楚然,纷纷行礼,听完钟楚然来意后,薰兰上前接过玉观音,话里也带了急色:“多谢陛下,太卿若是没这玉观音,半夜一定睡不着,奴这便去呈给太卿。” 钟楚然面无表情点点头,转身准备走,身后却传来薰兰愈发急迫的声音:“怎么回事,寝殿怎么反闩上门了?” 说着,薰兰轻轻拍了拍门,问道:“太卿,太卿可曾歇下了?” 殿中灯火未灭,应当还未睡下才对。 夏轻雪鄙夷地看着这段时间一直在胡乱蹭席子的夏轻月,慢慢悠悠开口道:“小声些,兄长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怎么会?若是没有玉观音,太卿根本睡不着。”薰兰心中不祥预感愈发明显,他又推了推门,急声道:“夏小公子,无论如何,您先开开门,把这玉观音拿进去。” 夏轻雪闻言又看了一眼神志不清的夏轻月,“啧”了一声,抬步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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