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比昨日更甚。 沈鸢攥了下书册,稍侧头看了卫驰一眼,他身上原本的玄色外衫已然换下,穿了身褐色常服,衣领微敞,隐约可见他胸口处的伤痕。 “将军可需换药?”沈鸢侧头看了眼他胸前伤口,很快将目光收回,开口问道。 同样的问题,先前她亦问过几次,开口之后,才觉出话语有些暧昧,心口紧了一下,随即又听之任之。若他误解了,倒也是好事一桩。 卫驰留意到沈鸢的目光,知道她意之所指,胸口处的箭伤已结了痂,伤势早已好得差不多了,无需每日换药,伤口自然会好。不过沈鸢既开口提到“药”,不免使他想起他今早交代福伯送给她的药。 “可上过药了?”卫驰转头,看向沈鸢。 沈鸢开始以为卫驰的意思是问她先前所服的风寒汤药,可他问得是“上过药”,而非“喝过药”。 沈鸢怔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问得当是她腕上伤势,先前卫驰曾帮她上过几次药。腕上伤势早已好得差不多了,如今早已不需用药,不过他既问了,她便开口回道:“将军不亲手为阿鸢上药吗?” 卫驰身上一僵,先前看她面上的羞怯不似作假,原以为她是真生了胆怯之心,没想开口却又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 卫驰长臂一伸,将其揽至身前:“你是觉得我昨日下手太轻了?”
第29章 ◎有将军在,阿鸢不怕◎ 男人粗粝的掌心摩挲过腰间, 沈鸢被洒在耳畔的炽热的气息灼了一下,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 午后,福伯确亲手给了她一小瓶药膏, 但却支支吾吾未说明用处,她只当是治疗手腕瘀伤的药膏, 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将其收好之后, 并未使用。 眼下听着卫驰说话语气, 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那药膏的用处。 小脸蹭一下红了。 沈鸢张了张口,原想要解释,却又将到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算了, 误会便误会,将错就错便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沈鸢先看一眼手腕, 后抬头看一眼身侧之人, 脑中不由晃过昨夜之事。面上绯红蔓延至耳垂, 沈鸢未再说话,只抬手覆在男人玄金滚边的衣襟之上。 卫驰自是留意到她的目光, 原还以为她真胆大妄为至此, 却是他们都会错了意。 目光一转,随即落在她腕上的一点红痕上, 即便有燥意自心口处蔓开, 却还是被他生生忍下了。 “腕上的伤势, 怎么样了?”卫驰目光落在胸前细白指尖上, 却是没动, 是怕自己下手太重, 弄疼了她。昨日他已刻意收着身上力道了,她却连腕上都留有红痕。 沈鸢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他问的“腕上伤势”指得是之前那个,本也没有多重,只是被她刻意夸大了而已,如今既已痊愈,便也无须骗他。 “回将军的话,好了。” 又是这副乖顺温和的模样,便连称呼也换成了原先的“将军”,而非昨日的“你我。” “好了便早些休息,”卫驰身子前倾,双眼紧盯着她,声音沉沉,“别叫再添了新伤。” 沈鸢自是明白卫驰口中的“新伤”是何意思,脸上蓦地一热,没敢再有多言。只老老实实上了床榻,又往里挪了挪,在身边腾出一块位置。 榻上平直摆放着两床锦被,是今日,她特叫人添的。 卫驰当然发现了屋内的细微变化,除了锦被,榻上还多垫了床绵软的被褥,房中炭盆也多了两个。除此之外,还有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也不时萦绕鼻尖。 倒真有几分女主人的架势在,卫驰心道。 他不喜热,亦不喜香,更睡不惯软榻,却是什么也没多说,只径直熄了灯,在她身侧躺下。 ** 卯正,卫驰照例起了身。房中陈设有了细微变化,卫驰不是讲究之人,对此并不在意,可头一次身侧躺了个人,原以为夜晚会睡不习惯,没想却是他多虑了。 非但没有不习惯,反倒还睡得格外的深沉。 外衫披上,卫驰推门而出,清早的寒气扑面而来,时未破晓,天空尚是青灰一片,石径和草木上凝着露珠。 他早已习惯在这个时辰起身,从天色灰黑到天光破晓,再到日头高升,亲眼看着灰黑的夜空一点一点变亮。 今日卫驰亦如往常般迈出房门,甫一推门,就看见不远处疾急赶来的身影。 段奚一身黑衣上沾了尘土,看得出是着急赶路所致,除此之外,还有被黑衣遮掩住的,零星血污。他昨日方才离开京城寻人,眼下这个时辰在此见到他,不是好事。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段奚行了个军礼,他一路快马,彻夜疾驰,未曾停歇,就是赶着回来禀报发现。 卫驰反手将房门阖上,静静听着。 “禀将军,我们的人手乔庄打扮,在京郊几镇暗中排查。依将军所言,一个人不论如果改变样貌,身形是不会变的,我们的人手依照这点,果然在上京以北四十里地的白鹤镇,发现了疑似崔墨的行踪。因没有画像,又怕打草惊蛇,故而我们并未贸然动手,而是先在暗中观察,却没想……” 段奚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继续道:“没想我们的人还未出手,却遭了埋伏,手下几人皆不同程度受了伤。” “天杀的崔墨,没想到还留着后手,是属下轻敌,掉以轻心,方才中了埋伏,请将军降罪。” 卫驰面色一沉,此行为免惹人注意,派去的人手不多,却皆为军中精锐。京中不论禁卫也好,其他各部的守卫也罢,皆是养在上京城,没经过真正殊死搏杀过的。这些人在镇北军眼中,压根不值一提。 段奚此行带的人身手敏捷,能令他们受伤的,京中有实力豢养这样一批人手的,屈指可数。 能偷袭成功的,必不是崔墨的人,他若真有如此实力,则无需用账簿这般迂回的法子自保了。卫驰面色稍沉,如此,段奚遇上的只能是另外一路,搜寻崔墨下落的人马。 不是大理寺,不是刑部,卫驰想到此处面色更沉,那么……便只能是二皇子萧彦的人了。 看来崔默的作用远比他以为更重,另有一路人马想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他们既对段奚带去的人下手,便不是在寻他下落,也并非段奚所言的保护。 卫驰拧了下眉,其中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为何他们在发现段奚一行踪迹时不先行蛰伏,而要直接出手,暴露行踪? 院中寂静,天空仍是青灰一片,有风吹过,带起地上枯黄的落叶,翻飞卷起。 卫驰的目光落在院中一级石阶之上,眸色幽暗。如此,只能说明,那批人怕崔默落在旁人手中,他们当然要取他性命,或者说,找到账簿之后,再取他性命。 他越来越好奇账簿上究竟记录了什么,能令二皇子如此慌张,必然不止军饷贪腐一件事这么简单,先前段奚曾言,第一批抓的人,不止在户部,其他各部皆有,可见牵扯之广。 看来崔默做得事情不少。 卫驰抬头,目光落在天边透出的一点金光光亮之上。此案与二皇子萧彦有关,原先还只是推测,未有十足把握,今日段奚所言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想。 还有一点,他们既不惜暴露身份的代价,铤而出手,说明崔默必在白鹤镇附近。 卫驰神色冷冽:“此行,我同你亲去一趟白鹤镇。” 此案果然比他想得复杂得多,撇开军饷贪腐案不说,二皇子萧彦,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皇子,往后若真让他坐上皇位,卫家、镇北军、大周的百姓,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还有十二年前的北疆一役,其母淑妃与之间到底有无关联…… 旧事且先压下不提,先前的推测终归是推测,他得亲眼看到实证,方才能准确做下一步的打算。 段奚闻言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这个距离,卫驰更能清晰看见段奚黑衣上的血污,可以由此相见当时惨烈境况:“此行已经打草惊蛇,你先回营歇待片刻,洗个澡,换身衣裳,午后再出发。” 卫驰原想迈步出去,抬脚才发现佩剑未取,手在腰侧空悬了一下,驻足道:“点够人手,切记乔装打扮,午时三刻北城门外汇合,” 卫驰顿一下,“此行宜慢,不宜快。” 段奚抱拳:“属下遵命。” 看见段奚迈出院门,卫驰方才转身推开房门,一手取了桌上佩剑,却见榻上之人已然转醒,坐了起来。 “将军……”沈鸢坐在榻上,长发及腰,脸上没有刚醒的睡眼惺忪,反倒神采奕奕,“将军此行,可否带我同行?” 卫驰手持佩剑,看向床榻:“听见了?” “听见了。”沈鸢点头。先前对于卫驰的军务,她一直有心回避,便是不想让他以为她刻意打听,唯恐他对自己生出戒心。 方才之事,她并非刻意偷听,而是昨晚整夜,她压根就没睡好。今早卫驰起身时,她便有所感,只是不敢多动,她本想在他离开之后好好补眠,没想却意外听到门外他和段奚之间的对话。 崔默,那可是崔默的下落。 可以说,若能找到崔默,贪腐案便算是破了一半,父亲的冤屈,自然能因此洗脱。 但此事事关重大,她本不敢轻易开口,唯恐自己拖了后腿,直到听见卫驰最后说得那句“乔装打扮,此行宜慢不宜快”,她方才下了决心,敢开口询问。 “不可。”卫驰一口回绝。 其实方才段奚在门外禀报时,他便知她醒了,不仅醒了,还曾趿鞋行至屏风之后暂立片刻,他推门而入前的一瞬,她方才坐回到榻上。他耳力极佳,沈鸢虽已刻意放轻动作,但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直以来,她入府的动机他都清楚的很,此事他本没想瞒她,听见便听见了,叫她知道自己在寻崔默踪迹,叫她更死心塌地些,并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没料到,她会提出同行。 他果然还是低估了她的胆量和气魄,或者说是,想为沈家翻案的决心。犹记上回,她入营中作画,见到被打得血肉模糊案犯时,捂嘴干呕的样子,此行远比上回凶险得多,她却是主动提出同行。 沈鸢掀开被褥,趿鞋下床,三并五步行至卫驰面前:“将军方才也说,此行需乔装,且宜慢不宜快。” 沈鸢又上前一步,伸手拉住男人的衣摆,一脸的讨好和恳切:“将军若带上,我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此言非虚,卫驰看向眼前少女:“说说看,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什么?” “画人像,”沈鸢脱口而出,“既是寻人,有人像在手,可事半功倍。” “崔默和家父曾是同僚,也曾多次到沈府拜访,我见过崔默多回,无需旁人描述,便可准确无误地画出人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