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生意上的事情。”眼底的畏惧还没有缓过来,汉子的笑颇有些勉强。 却也足够糊弄小葵,她摇晃着父亲的手,“爹爹,我新认识一个特别好的姐姐!” 笑了笑,男子应和道:“是吗,她是谁?” “她就在……”回头却没有看到神仙姐姐的身形,小葵正在惊讶的时候,踮脚找了许久。 纤细的手指突然往前一指,“就在县令伯伯的身后!” —— 白芜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好运气”的一天。 撞进了山匪老巢尚且不说,竟还能轻易就看到陈县令的原本面目。其中缘由细节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尚且没有头绪,但一介县令与山匪勾结,已是板上钉钉。 浑身就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白芜僵直着身子,一直看着陈县令的背影。 好似察觉到了,他忽然转过了头。 胳膊被人猛然一拉,白芜歪在地上,藏于人群后方。 方一转头,就看到霍旻辰微沉的脸色,“阿芜,想都不要想。” 手腕上的红绳手链露了出来,白芜用指尖拨动了一下桃木小鱼,用力深吸一口气。而后仰头,露出那夜之后对他的第一次笑容。 “霍旻辰,你现在立刻就跑,去找沈绫昀,顺利的话你明天就能找到他,后日大军就可以到这个村子来。” “那你呢?” 淹没在人们喜悦的哭泣声中,他的嗓音低沉,像是铁链碰撞出的寒意。 白芜冷的缩了缩手,“他们一看就是早已勾结,证据必然难以寻找,抓现行才是唯一能快速出兵定罪的办法。” “你呢?” 抬眼,白芜无声的与他执拗对视,“我已经伤了脚腕,跟着你跑只会是拖累。况且我们的存在,全村子的人都知晓,本身也瞒不住。” “只有我留下来,才能给你换来更多的时间。” “不必。”霍旻辰强硬的抓住她的手腕,“你走。” 转头看去,那边已经开始派发粮食,白芜心急如焚,措手推开了他,压低声音低喝,“霍旻辰,我才不敢和你一起,谁知道你又会将我推到哪个虎穴?只有沈绫昀可以救我,你快给我走!” 脸色幽寒,霍旻辰就着被她推开的距离,冷眼看着她毫无留恋的起身。 一瘸一拐的,朝着陈县令无声靠近。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脚腕上的痛反倒被压了下来,混在分领粮食的妇人们中间,白芜终于挪在了陈县令的身后。 碎发沾在了额头上,白芜抬手,先摸到了满手的冷汗。回头看去,方才躲避的地方已不见霍旻辰的身影,以他的脚程,应当是跑出些距离了。 勉强算是得了一丝慰藉,白芜强压下心中的畏怯,抬手取下了银簪。 陈县令背对着她靠近,两步,一步。 忽得跳出人群,一手屈臂夹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执簪对准他的颈脉,白芜朗声高喊,“都别动!” “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葵,她尖叫一声,就被拦腰捂嘴抱走。 妇人们四散着逃逸,携老扶幼,攒动着往村子里跑。 脖颈上刚被抵上尖利的簪子,陈县令就立刻变了脸色,僵直不敢动。觉她声音熟悉之后,陈县令艰难的用眼尾去看,赫然瞥见了白芜的侧脸。 “长公主……” 白芜极力的控制着,才没有让捏着簪子的手指抖动,肃声道:“陈县令,我本以为你也算得上为民尽心的好官,不料这才算是你的真面目!” “为民尽心的好官。”重复一遍她的话,陈县令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抬眼不动声色的向小葵的父亲使个眼色。 那汉子领会了陈县令的意思,将尚在愣神的小葵推到老媪身后,伸手往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动了动脖子,陈县令恍若没有人相挟持一般,嘴角含着笑,手指向前道:“景昌八年,陛下北巡时曾路过本地,赞这里山川险峻,可谓胜景。” 不解他为何说起这些,白芜尽力稳住心神,手指捏着银簪小心观察四周。 妇人们大多牵着孩童老者躲在了村子里,或有几个胆大的还敢探出头来。而几步远的距离,山匪们眼露杀气,弓着腰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动作,列作三五一排的阵型。 唯独陈县令,还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往前挪了挪,“可是公主,你知道在这山中讨生活的百姓,过得有多艰难吗?” “自己过得苦,就可以肆无忌惮伤害别人?受了委屈,就觉做什么都是对的?”白芜愤然反问。 “日子都要过不下去的时候,对错算什么!”不料想陈县令也提高了声音,“我是他们的父母官,我得先让我的百姓活着!” 他说话时太过激动,身体握拳前倾。 本来心底就存着怯,脚腕又受了伤,白芜一时来不及完全控制住他,银簪与他的脖子隔开些许距离。 就在这时,人群最后飞出一把匕首,径直朝着白芜握簪的胳膊而来。 噗嗤一声,闷闷插入肉中。 手臂猛地抖落,银簪落在地上,在泥土中滚了一圈,便淅淅沥沥的淋上鲜血。 陈县令在挥刀的瞬间往前一扑,被稳稳接入人群中,踉跄几步站稳,他回头去看。 没了可以要挟的东西,白芜手捂着胳膊,以别扭的姿势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咬唇盯住他。 汉子们一拥而上,各自举起刀尖,对准了白芜。 “慢!”长喝一声,陈县令弹弹袖子站出来。“好歹是我朝长公主,不该被如此对待。” 抽吸着冷气,白芜心中的骇然再也绷不住,嘴唇颤抖着看他。 慢步走到她面前,陈县令弯腰俯视道:“长公主殿下,你实在不该站到老夫面前,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即便是极力的控制着,白芜也忍不住声音中的怯意,“你现在认罪伏法,还有机会。” “哈!”仰天大笑一声,陈县令就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连肩膀都在颤抖。 他忽得抢过身旁汉子手中的刀,恶狠狠的架在她的脖颈,“你在县城中说的一番话,本官很是动容。” “即如此,本官就给你一个机会。我找人,将你药哑,你保证此生将看到的事情烂于心底,我就饶你一命。” 眼睛睁久了,只觉的酸困,白芜费力的眨了眨眼。 低头看向腕上的红绳手链,她真的很想活。她才过完十七岁的生辰,其中还大部分都是食不果腹的悲苦,好不容易她找回了自己的爹娘,有了自己的府邸,想要同一人厮守。 仿若看出了她的心动,陈县令放缓了声音,“如何?” 无力的笑了下,白芜再次扬起头,眼神万分的真诚,“陈大人,我真的很想答应。” 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瞬间沉了下去,陈县令阴森的看看她,忽得招手一把将小葵与老媪抓了过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啊,你好生看看,这些人就该死吗,就求不得生吗!” “没有一个好好活着的人该死。” 与陈县令疯癫般的嗓音比起来,白芜的声音称得上细弱,好似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她慢慢移动着肿胀的脚腕,让自己站的挺立了些,“这里的村民们不该死,他们作为山匪打劫的百姓们也不该死。” “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他们该怎么活!”陈县令被彻底激怒,刀刃不断的贴在她的脖子上,“是靠淡薄的君恩,还是些微的土地,亦或者北地寒冷的天气?” 刀刃冰凉,恍惚好像割破了她的血肉,白芜积攒的一丝勇气彻底消散,在刀下抖若筛糠。 “既然长公主不愿,那我也唯有遵公主意志。”陈县令闭了闭眼,将刀递给了身旁的汉子。 杀意尽显。 喉咙中翻滚着恐惧的呜咽,白芜无力的合上双眼。 终究还是最糟的结局。长公主身死于此,沈绫昀必然会前来彻查,就算是找不到他们勾结成匪为祸一方的证据,这个罪名也足够要他们的性命,照样能够拔出祸根。 白芜能听到高举起刀时,带来的风声。 小葵好像没有来得及被带远,哭喊的声音响彻天际,倒也算是应景,送她最后一程。 将死之际,白芜心中竟然生出许多的淡然,她极轻的勾了勾唇角。 了无牵挂,这样也好。 风突然呼啸起来,好似有什么人割破时间,用力的向她奔来。 “唔。”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闷哼,身体也被揽在另一人怀中,鼻息间全是熟悉的清冽味道,白芜瞬间睁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刀落在了另一人的背上,霍旻辰不知是从何奔来,在最后关头挡在了她的身前。 血滴答滴答的落下来,心神恍惚了好一会,白芜才意识到,那血不是她的。 “旻辰!”短促的叫了一声,白芜双手环着他,手掌被汩汩血液濡湿,“你回来做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霍旻辰清冷的看着她,慢慢伸出手,点向她的眼角。 指尖便多了一颗泪,他牵牵唇角,歪头道:“大约是气不过,凭何只有沈绫昀能救你。” 周遭的山匪们已经回过了神,陈县令更是气急败坏的指挥他们继续,周遭的混沌似是也没有好多少。 可眼下白芜望着暖意都寡淡的他,突然很想笑。 “抱紧我。”霍旻辰一手拥紧她的腰,双眼用力眯看着周围,另一只手捏着银针。 就在终有人挥刀上前之际,霍旻辰手起针落,刺进了最近三个人的眼睛。 “啊!”粗嘎的惨叫声从四面响起。 “闭眼。” 霍旻辰的声音,恍若琴音,白芜依言紧紧闭上眼,双臂交错在他腰身。 身体突然被带着腾空,极速的掠过树尖,朝着山林中而去。 “追!”陈县令高喝一声,山匪们立即动身。 可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孩童哭声,小葵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手脚并用抱住领头的男子,“爹爹,我怕。” “小葵,放开。”步伐被绊住,汉子心焦的看眼陈县令,生怕他动怒。三两句也没能劝走小葵,只得狠心一把拽开她,推到一旁,被惶惶的老媪抱走。 白芜与霍旻辰的身影却已经消失。 青筋跳动,陈县令用力攥拳,低头忽而看到了血迹,“沿着找,快!” —— 叮咚。 水滴顺着冰柱掉落,砸在石头上,声音清脆好听。 “睁眼吧。” 耳边响起霍旻辰轻淡的嗓音。 脚尖试探性的踩了踩,才见是到了实处,心弦瞬间松下,胳膊便卸下仅存的力气,白芜支撑不住的往地上倒。 霍旻辰忙伸手,不料想迟了半步,非但没能抓住她,反被带倒。 扑通一声,俱是跌在了地上。 “没事吧?”霍旻辰侧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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