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白馥面若寒霜的看了他片刻,才不得不在这个与景昌帝日夜相伴的人面前泄气,“你说的对。” “可我想不通,你帮我的原因。” 眼中是浓浓的困惑,白馥调笑一般随意开口,“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伸出援手的理由,你已经荣宠万千,实在不需要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总不至于,是你心悦于我吧?” “是,我心悦你。” 话音落下,就响起尹盍呈平静的嗓音。 白馥骇然一惊,呆楞的望着他。如若不是他的神态太过理所当然,她甚至想要训斥他胆敢调笑羞辱。 好半晌之后,白馥才略有些尴尬的怔忪道:“修道之人,不该是看破红尘的吗?” 倏然莞尔,尹盍呈望着她如今难得的纯真模样,恍惚能忆起她年幼时的样子。他仰头看着天边,摇了摇头,“可惜我没有。” 他从一开始存的就不是真正修道之心,遑论什么看破尘缘。 默默站了片刻,白馥压下自己心头莫名的情绪,忽得娇笑起来,若有若无的靠近他一些。“我从未知晓你的心意,如今实在是惶恐欣喜,那你可否帮我一件事?” “殿下想要什么?” 本以为此事要筹谋许久,未料想竟然能这么容易实现,白馥藏不住眼底的欲望,道:“我想请你以天道之说,劝说父皇早日册立太子!” 原来,她今日寻他存的是这样的心思。 尹盍呈笑了笑,掩下失望低头。景昌帝只有一个年幼皇子,而她如今是真正教养皇子之人,如若真的册立了太子,满足的无非是她的野心。 “我这一生,都是为了报恩活着的。”尹盍呈突兀开口,说起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白馥耐着性子去等他说完。 “原本我是绝不会背叛之人,为了报恩,我连自己身死魂消都不怕。可偏偏人心不受控,万千欲念滋生,不可求,徒增困扰。世事无常,就连遥遥相望都成为妄想,我不得不设法护你周全。” 越说她越不明白,白馥凝眉,“什么意思?你既然是要护我周全,不应该更为用心帮我完成此事吗?” “殿下,我已经护你三次了。”尹盍呈猛然靠近她半步,正色道。 无端被吓了一跳,白馥莫名其妙的退后,“我虽不明白你都为我做过些什么,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只要你助我册立太子,我会设法回报你的。” 迎着她渴求的目光,尹盍呈却缓慢摇头,“殿下,我不答应此事。” “为什么!”白馥微恼。 尹盍呈却不再回答,只是沉沉的看着她。因为他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保下她的性命。 收敛心神,尹盍呈侧目经过她直直离去,带起一夜的寒风。 “殿下早日回去休息吧,明日,就是上元佳节了。” —— 今日的夕阳十分漂亮,半边的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望着还坐在铜镜前的白芜,淮橘忍不住上前笑声催促。“殿下,宫中已派人来催促了,宫宴开始在即,该往宫中走了。” 白芜却只是低头看着妆奁中的那一根墨玉簪子。 簪身的断裂痕迹很淡,不能影响它整体莹润的质感,白芜伸出手慢慢的摩挲了一下,还能记得知晓这是霍旻辰要送自己的之后,有多开心。 短暂的迟疑了一瞬,她将这根发簪戴了上去。墨色一点,在发髻中流动着微光。一抬眸就看到了淮橘探究的目光,白芜笑笑,“淮橘,如若有一日大梁亡了国,你想去做什么?” “公主怎可随意说这些?”淮橘蹙眉应了一句,却又在话音落下后认真的想了想,腼腆笑笑,“或许,我会想要去四处走走看,就算是王朝覆灭了,这大好河山总归都还在。”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失言,懊恼的抿了唇。 白芜却神色冷静的顺着她想了想,“倒也不错。” “你去回了吧,我身体不适,今日宫宴就不再参加了。”白芜起身笑道。 淮橘的脸色立时有些慌乱,紧张的端看她,却没有发觉她有什么难受的,心中变得不安起来。 白芜便笑笑宽慰她。“不用担心,只是我为母后不值,才不愿意去参加这一场宫宴。” 这才安定了一些,淮橘点头出去应付宫人。 出了屋的白芜仰头望着天际,只觉得这晚霞像极了一团火,能把一切都给烧个干净。紧了紧袖口,她无声的朝着府门走去。 “殿下,好巧。”府门外,萧长松穿着一件墨色长袍,望着她咧嘴笑。 对他的出现颇有些意外,白芜跨过门槛,“你为何在这,而没有去参加宫宴?” 萧长松耸了耸肩,探头看着她院内笑,“我尤其受不得规矩,在宫宴之上,连喝口水都不自在。” 想起他之前在自己府上毫不客气的模样,白芜沉下脸。“我也没有待客的意图。” “长公主对我的戒意,实在是有些大。”萧长松摸摸下巴,“我也没得罪过你什么吧,反倒上次被你训过之后,我连马都不骑了。” 看了他许久,白芜才略缓和下眼色,“你来找我什么事?” “上元佳节,自然是想请公主做一回东,带我四处逛逛了。”萧长松说完,笑着侧身。 心思微动,白芜又仰头看了眼天色,无声的跟上他。 或许只有疲于谋生的百姓,才保留着比纸醉金迷的贵族更多的敏感,今年的上元节,安静的不像话。 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只有门框上孤零零的灯笼,作为些许装点。 走在孤寂的巷子里,萧长松没有多烦她,白芜安静的看着家家户户的门扇,反倒嘴角渐起了笑意。 “很久之前,我记得最喜欢的就是上元节。皇宫会派有司设置花灯,偶尔皇帝出巡与民同乐,万千烟花绽放,人人脸上都是笑意。彼时的我却坐在花车上,又困又无聊,只想回寝宫睡觉。” 白芜慢吞吞的说这,天边的霞光在逐渐落下,街边温吞的灯火照亮她半边的脸颊。 萧长松就转头盯着她,若有所思的听着。 “再后来每年的上元节呢,我就没了过节的心思,只想着这一天能不能多做些工赚些银钱。”白芜唏嘘着说完,又问道,“北凉的上元节是怎么过的?” 想了想,萧长松道:“大体也都差不多,家人团聚,赏景游街。” 白芜了然点了点头,又沉默着走到了街巷,突然见一家馄饨店还开着。 立时欣喜的笑了起来,拍一把萧长松,就欢欢喜喜的上前要了两碗馄饨坐定。 坐在有着油垢的桌边,白芜像是个高兴的孩童,一边搓着手期待着,一边和老板聊闲天。“老板,怎么就你们一家在开店啊?” “如今世道不太平嘞,就算开门也赚不得几个钱。”将包好的馄饨下进锅里,老板一面搅动着锅中的滚汤,笑着应。 萧长松好奇道:“没几个生意,那为何你又要开门?” “听郎君口音,是外地来的吧。”往锅里抓着虾米,老板看了萧长松一眼。 馄饨熟的快,将漂浮的馄饨舀起来,老板端着碗往这边走来。粗陶的碗,散发着鲜香,老板放下后又用袖口飞快抹两把桌面,脸上的笑意憨厚。 “我就是觉得,就算这世道再乱,哪怕天塌下来了,咱百姓的该吃还得吃。” 乐呵呵的说完,他就又回了灶台前,忙碌着准备。 用勺子在碗中搅了搅,白芜飞快吞下一口馄饨,烫的她直流泪。 萧长松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吃这么快做什么?” 白芜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往嘴里塞。 没过多久,一碗馄饨就见了底。她随意抹了一下嘴,冲萧长松平静道:“走吧。” “什么?”手中还捏着勺柄,萧长松摸不着头脑。 白芜笑了一下,自顾自站起身来,“他能使唤的了你,或许在北凉也不算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吧。” 吧嗒一声,勺子砸在了碗底,萧长松收起脸上的笑容。 “送我去皇宫吧。”白芜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径直朝外走去,经过馄饨店老板的时候,还笑着冲他点点头。 道;“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以后,就会好起来了。” 漫步在长街上,皇宫越来越近,萧长松在落后半步的距离一直盯着白芜看。他心底对她的最后一丝轻视,此刻不觉荡然无存。 突然,萧长松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白芜疑惑的挑眉。 “看!”萧长松又笑起来,手指往天空的方向指了指。 一抬头,白芜就看到一道明亮的火光划过长空,在顶端彭的一下炸响。 满空绚烂的烟花。 一朵接着一朵的炸开,在夜幕中花团锦簇,照亮了整个京城。斑斓色彩,渲染着夜空。 好生的漂亮。 白芜恍惚想起,那日京城外的小乡村,有人带着她偷了琴,问她上元佳节想要怎么过。 另一厢的城门外,蛰伏的北凉士兵们看着天空中的烟花,则是瞬间兴奋了起来,如狼的目光盯紧了城门 “都打起精神,一定要助三殿下在陈王之前夺得大梁京城。” 灿烂的烟花,终于到了逝去时分。大梁燃尽了最后一场烟花,繁华落幕。
第45章 海州常山(二) 战火是在一瞬间燃起的。 白芜甚至还没有从漫天的烟火中回神, 就发觉喊杀声从遥远的城门口传了过来,转瞬之间, 眼前的宫殿里就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瞳孔骤然一缩,白芜挣开被抓住的手腕,提着裙子就往里面冲。 萧长松狠狠一跺脚, 也咬牙跟了上去。 大梁皇宫门口已经不见了禁卫军, 反而是一个个拿着各宫金银珠宝的宫人狼狈的往宫外跑。 白芜二人是仅有的逆行者。 身体被人潮撞的七扭八歪,白芜眼眸里尽是人们惊恐的表情, 越往里火光越大。艰难的穿行着,等白芜挪到一团废墟的崇光殿前, 只看到了地上的团团污血。宫宴就是在此处设的,吓傻跑不动的妃嫔美人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人呢?”白芜快步上前,推问道。 那两位美人却是牙齿都在战栗,等白芜推了她们两次,才猛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嘴里一个劲的喃喃, “有刺客, 救我,救我!” “说清楚!”见她们都在愣神, 白芜厉声一喝。 被吓得一个哆嗦, 其中一人才勉强恢复一些神智,结结巴巴道:“宫宴上琴师和伶人突然行刺, 陛下、公主还有小皇子都从密道跑了。长公主, 求你救救我们。” 望着如同鹌鹑一般的她们, 白芜一咬牙, 将身旁的萧长松一把推出来, “你保护好她们。” “殿下!”萧长松骇然一惊,赶忙拉住了转身就想跑的白芜,拧紧眉头,“我只要保护你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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