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用力的按住,下一刻,他微凉的指尖就触上白芜手腕上戴的红绳手链。 见他脸上并未有震惊或嫌弃,白芜才松下一口气。 大夫却已上前,细致的把了脉,又仔细问了状况。 霍旻辰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移动目光到他脸上,白芜荒诞的觉得,此刻他像极了照顾妻子就医的丈夫。
第10章 风乎舞雩(五) 心中的联想是压不住的念头,白芜当即便开始发愣。 是以大夫是何时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唤她醒来的,是身上的被子忽然被掀开,冷意突袭。 怔然掀起眼皮,就见霍旻辰手中捏着一个小瓷瓶,另一只手开始解她衣衫。 “你,你做什么?”白芜结结巴巴发问。 冲她晃晃手中的瓷瓶,霍旻辰手上动作不停,答得言简意赅,“上药。” 外袍就已经松散开,白芜急忙摇头阻止,“让淮橘来就好。” “别动!” 谁知只换来了冷声吩咐,甚至还被警告般的按了按肩头。 立马痛得白芜双眼闭起忍受,将羞涩都抛到了天边。 就在她闭眼的瞬间,霍旻辰手腕翻动,极速的换了另一瓶药。 这大梁果真是什么都不行,医药都比不上。 躺着的人已是乖乖巧巧任他动作,说不上心中的满意是为何而来,霍旻辰难得好心顾念她的心思,探身取来一只帕子。 不偏不倚遮盖住她的眼睛。 胸前一凉,心知最后一件小衣已被退去,不等白芜害羞,手帕就遮住了她的视线。 不由一呆。 长睫将轻柔的帕子支起些许的空隙,白芜视线被阻挡,却能轻易的感受到游走于她肩头的指尖。立时,脑子里就多了“掩耳盗铃”四个大字。 只觉好笑,就算要遮,也不该遮她眼睛才对。 药膏清凉,却是真真实实的缓解着她身上的痛苦,努力忽视其余情绪,白芜渐渐放松身体。 沾了药膏的手指,却渐渐滑动,沿着她的手臂向下。 可她的胳膊本就拢于身体两侧,上药的手指,不可避免的触及柔软一侧。 皆是一僵。 手指急急撤回,白芜也屏住呼吸,陈尸一般。 接下来上药总算是顺畅了许多,衣衫于她身前重新掩好,白芜颤悠悠的呼气。 眼前的手帕突然被人扯走。 白芜只见他眼眸如墨,幽深的望着自己,嘴角戏谑笑意若影若现,轻巧吐出一句: “阿芜反应如此生涩,以后床笫之间,如何觅得乐趣啊?” 只觉一道雷劈在了自己耳边,白芜又急又羞,口不择言,“你会不就行了。” 说完反应过来,眼眸猛然瞪大,慌慌张张的嗫嚅嘴唇。 不等她加什么掩饰的话,霍旻辰猛然撑着身子弯腰,亲吻而上。 这一吻并无深入,只是缠绵于她唇侧,不知不觉间舔去她唇角的血渍。 “然也,我会就好。” 贴着她的唇角说完这句话,霍旻辰才气定神闲的起身,自然坐于她身侧。 暗自吐纳了许久,白芜才平复呼吸,转眼就看到他把弄自己的手玩,涩声开口:“我的手很丑。” “是。”闲闲看了一眼,霍旻辰没打算说好话。 她的手确实很丑,指节有些粗大,更何况遍布的裂痕。 心沉了沉,白芜又起了缩手的心思。 “这手链,是从何而来?” 那人却牢牢牵着她的手,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歪头看着小桃木坠,白芜眼中也多了些许温暖笑意,“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侧首便看到了她这副神情,霍旻辰目光渐冷,瞬间想起了沈绫昀,“我再送你一个别的,将这换了吧。” “不要!” 白芜却头一次言辞拒绝,顿了顿,又陪笑道:“我从还小的时候就戴着它,不舍得的。” 冷眸凝了她片刻,才懒懒收回来,霍旻辰松开她的手,“随你。” 汕然舔舔唇角,白芜却想起另一件事,“那玉簪,真是很贵重之物?” “不是,随手捡的。” 他的声音似有些冷硬,白芜心有怀疑,“那为何白馥会说……” “她胡说的。”霍旻辰打断了她,难掩眼中的不善,“她只是想抢你东西罢了。” 他可真是不留情面,心口钝痛,白芜默默垂下眼。 诡异的舒畅了些,霍旻辰捻动指尖,又问起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阿芜,你觉得世间最惨的死法是什么?” 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白芜斜躺在床上,手指又被他捉过去揉捏着。 仔细想了想,才由衷的回答,“饿死。” 没有粮食,也就不再能维持人性,饥饿能吞噬掉一个人所有的良知,争夺、撕咬,能将一切肮脏的东西吞下肚中。 敛起心神,白芜不愿意回想太多,仰起头看他。 像是认真的将她的话思索片刻,霍旻辰摇摇头,“太久了。” “什么?” 不欲解释,霍旻辰又将她的手腕妥帖放回寝被中,惑人心魄的眼眸对着她半眯,“阿芜再想想。” 神志立马因为他的话语不清醒起来,白芜闪躲退避,“流落乡野的时候,我曾听说有一个强盗饲养了一只猛虎,会将人丢入虎口。” 略一思量,霍旻辰像是对她的答案较为满意,伸出手轻抚着她的侧脸,“好。” 被人掌掴的脸到底还痛着,白芜不知道他在应什么,兀自想起了另一件事。 沈绫昀今日赶来,是将李太监押走,并说他泄漏了考题。如今景昌帝一心沉迷道术,对擢选才子自然不会上心,需要皇帝过问的考题,大多都会经一遍贴身太监的手。 如此说来,李太监并不是没有机会做成此事。可依旧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心思到底不在这些事上,白芜只略想了想,就觉头疼。 “阿芜好生歇息,我便不扰你了。” 头顶上方恰好传来他的声音,白芜乖顺点头,身体也觉疲惫不堪。 双眼一闭,就觉昏昏欲睡,连轻微的关门声都像是从遥远处传来。 —— 刑部牢狱的最深处,关押着一位头发散乱的老者,若是将他脏兮兮的发丝拨开,就能看到那常伴于帝王身侧的面孔。 飞扬跋扈的李公公,此刻也不过惶惶如丧家之犬。 入了牢狱,不管罪名如何,总是要先将那一层人皮给剥掉,用沾了血的棍棒刑具,明晃晃的让他们清楚自己现下的身份。 按说李太监涉嫌的案子,是皇帝亲听,命一品军侯的沈绫昀彻查的,不该有任何一人私下见到他。 可总有例外。 “见过国师。”狱中官吏没想到傍晚时分会来这样一位大人物,召集了所有的差吏,齐齐迎在牢狱门口。 取下兜帽,尹盍呈一双桃花眼天生带笑,拢着手中的拂尘,十分客气的颔首。 如今朝堂中最受皇帝宠信的,莫过于这位方及冠龄的国师,看似没有实权,却是与皇帝朝夕相处,只经他口判定一次吉凶,就能让皇帝改变决断。他所到之处,受到的尊崇都是无与伦比。 领头的狱官生怕自己得罪了人,小心的弯腰问,“不知国师前来,所为何事,可需小人禀来尚书?” “区区小事,何至于惊动了尚书大人。”尹盍呈倒永远是笑呵呵的,摆摆手,声音中无形带着安抚,“我此番来不过是替陛下问李太监几句话,问过便走。” “是。”连连点着头,狱官亲自点燃火把举着。 含笑的眼尾越过他,看向里面,黑漆漆宛若巨兽腹中。尹盍呈拿过他手中的火把,笑道:“不必作陪。” 下意识的就认定,是将要谈自己不配听的秘事,狱官老老实实松手退开。这一退,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 “他随我一起。”尹盍呈依旧笑眯眯的,主动说道。 蹭的一下收回目光,狱官装作一副上道的面容,压低声音,“小人会命众人管住嘴,国师请便。” 烛火几经跳动,狱中的官差早被全部叫到了外面,唯恐误了国师之事。 狭长阴湿的牢中走道内,尹盍呈十分恭敬的举火照路,落后男子半步,细致的提醒每一处台阶。 竟比对着皇帝还要小心。 停在了最深处的牢门前。 听到身后的锁链声,李太监像是被人惊到,急慌慌的缩着脖子转身。 就看到昔日威风万千的国师推开门,半弯腰,呈恭敬之态请人进来。 立马猜出来者的身份,李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天喊地,“陛下,求陛下还老奴清白!” 来者脚步轻盈,无声的走在了他面前。 此刻的沉默,不啻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李太监连连磕头,“老奴知罪,是收了些许银财与人方便,可老奴真真切切不曾卖过考题。陛下,老奴深知自己只能仰仗天恩,绝不敢欺瞒啊!” 不可谓不是涕泗横流。 “呵。” 只传来一道冷冷嗤笑。 刹那间听出这并非景昌帝,李太监急忙仰头去看,只望见了瘦削锋利的下巴。 “李公公声音洪亮,看来在这牢中,还算是舒适。” 伴随着讥讽,男子伸手慢慢拉下兜帽,露出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中若隐若现。 像极了从人皮中爬出的恶鬼。 “是你!”尖叫出声,李太监汗毛耸立,不管身上的伤就忙沿着墙根躲去。 是被白芜那个贱人救下的卑贱琴师。 李太监仓惶的四下看着,望见不远处安安静静站着的尹盍呈,心头被更多的恐惧环绕。“你是谁?” 被他的话逗笑,霍旻辰不急不缓的迈步,蹲在他身前,“公公好记性,才刚见过面,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声音轻缓,笑意淡淡,多像是一个素雅公子。 浑浊的目光在霍旻辰与尹盍呈之间来回转动,李太监电光火石间,直觉不对。 “我要见陛下,来人……啊!” 啪的一记响亮而过落下。 李太监身子被扇得一倒,痛苦皱眉,咳出一口血来,血沫中还有一颗泛黄的牙齿,半晌呻.吟着动不了身。 本来默默充当照明物的尹盍呈,忍不住眨巴了两下眼睛,心有惊愕。诚然殿下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可这甩巴掌的法子,怎么都觉更像是女子间的厮打,不像是他做的。 正在奇怪之际,就见霍旻辰噙着笑,顺手捏起一把地上的尘土。 眼都不眨的,慢慢洒向李太监被打出的伤处。 “原来甩人巴掌是这种感觉,怨不得公公喜欢。” 啧,尹盍呈了然点头,原是来替人出.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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