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摇头。 “挽儿……” 沈千聿凑上前,将人揽在怀中小心翼翼问道:“可是觉着委屈了?” 她为他生儿育女吃了这般多苦头,定是委屈了。 沈千聿愈发心疼,忙扯了衣摆将手上滑腻霜膏擦净,帮宋挽拭去面上泪。 “挽儿你怎的了?” 他语气焦急,多次催问后方听宋挽道:“前段时日前朝上折让圣上选秀女入宫,圣上不该推拒。” 沈千聿闻言怔愣低头,心中正委屈难过时,就见宋挽睁着一双眸子,眸中尽是柔情缱绻,和他往日从不曾见过的依赖。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宋挽眸中看见这样的情绪。 沈千聿先是一阵狂喜,随后又立马涌起满腔怜惜。 他与宋挽相识已久,见过她茕茕孑立却可独当一面的英毅模样,也见过她果决利落斩断情丝毫不手软的绝情之态,可唯独这份依赖柔软,他从不曾在宋挽眼中看到过。 沈千聿想了想,轻声道:“我曾说过要跟挽儿做寻常夫妻,此话是真心之言。” “寻常夫妻家中没有的事,在我二人身上也不会发生。” “我可没见外头那些个杀猪匠、打铁匠隔年便要选秀女的。” 沈千聿低头把玩着宋挽耳边长发,低声道:“我知挽儿虽听进了这话,心中却是不信的,所以你哪怕心里有我,也总不停提点着自己我是一国之君,而不是你的夫婿。” “挽儿心中依赖我,却又不停提醒着自己要防备我。” “虽我知你并非有意,但……” “我也会伤心委屈。” 沈千聿的语气带了些急切:“挽儿不要因我的身份防备我,也不要因我的身份在心中偷偷远着我。” “我知世人口中誓言多如镜中花、水中月,是那一切看似繁华至极实际却缥缈空洞之言,可我说的话从来发自真心。” “我知挽儿不信我的话,可挽儿能不能试着信我、依赖我,就在当下。” “今日我值得信,你便将自己交予我,来日我不值得信,你尽管抛弃我,防备我。” “人心易变,我不敢承诺对挽儿至死不渝,可眼下,在你想要依赖我信任我的时候,你别拘着自己,别强迫自己时时小心防备。” 他想让挽儿依赖他,不想见宋挽于脆弱时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之真心。 他的挽儿就该永远都如天上月,清冷矜贵。他宁愿一直仰望着挽儿,也不忍见她露出半点小心试探之色。 挽儿有孕后心思颇重,加之她身子不适吃睡艰难,很被折磨一番。这期间她几次心情浮躁、苦闷难言却也只埋藏于心,从不表露出来。 他日日在她身边,自然能感受到宋挽的情绪变化,可他寻不到缘由,亦无法开解。 唯有今日,他方在她眼中窥探出一丝端倪。 “挽儿,你若厌烦我你便开口,我会到远处躲一躲,可你若中意我,亦或不愿朝臣再提起选秀之事,也要同我说。” 他性子粗笨,难懂女儿家纤柔细腻的情感。 沈千聿低声呢喃:“你莫让我猜你心中所想,你若不说我便总是怕自己会猜错。” “挽儿……” “你可是不愿有人提起选秀之事?” “不愿。” 许久后,宋挽点头。 同江行简成婚之时,她从未在意过对方纳妾抬妾与否。甚至当年在林葭玥喊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她也只觉可笑又愚蠢。 可与沈千聿成婚后,哪怕她略想到日后会有人站在他身边,如她一般得他照看,宋挽便觉心中烦闷。 “不愿……” 沈千聿喃喃重复,脸上笑容却如何都掩饰不住。 无人知晓他等今日等了多久。 他一直期望挽儿在他面前可恣意一点,放下一直禁锢着她的规矩和伦常,今日终于等到了。 沈千聿低头轻轻将唇印在宋挽唇上,感受着心爱之人的淡淡体温。 “挽儿,真好。” 只要想到这世上只有他,能让宋挽自束缚住她的规矩条框中走出,只为他一人绽放柔情媚态、甚至为他拈酸吃醋,沈千聿便觉此生足矣。 “挽儿放心,日后不会有人再拿选秀之事来烦你了。” 宋挽虽不愿见沈千聿身边再有其他女子,可也知晓皇家子嗣不丰于社稷有碍,正想让他不必理会自己的言语时,却被他打断。 “挽儿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 只单单想象若他身边躺着的不是宋挽,沈千聿便觉浑身都不适起来。 他想,他这一辈子应是离不开挽儿,也无法适应没有挽儿的生活了。
第256章 时晏 二人交谈过后,朝堂之上再有人提及选秀之事,沈千聿便以国库不丰东宁没银钱为由拒绝。 有那不死心的,沈千聿便放言谁人提选秀,谁人府上便出银子举办。 时日久了这选秀之声便慢慢淡了下来。 宋挽也好似撑过孕中最为不适的阶段,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可沈千聿却好像照顾宋挽入了迷一般,仍整日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直到发动那日,他都不曾离开一步。 宋挽生产不算顺利,不知是否因腹中胎儿随了沈千聿,小家伙身强体壮个头亦不小,出生时候让宋挽很受了些罪。 沈千聿等在产房外,浑身发冷不停打着颤。 “圣上不必担心,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定会母子平安。” 吉荣在一旁轻声安慰,万宵站在远处同为自己的小主子忧心。 沈千聿目光直直盯着紧闭的大门,耳中却是谁人的话都不曾听进去。 他只觉自己三魂七魄不知飞到何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茫然同恍惚中。直到屋中传来一阵嘹亮婴儿啼哭,他方仰天长叹,险些腿软跪至地上。 “恭喜圣上,皇后诞下大皇子,母子均安……” 太医院负责产科的大小方脉齐齐站起身擦去额头汗水,稳婆则抱着皱成一团的襁褓婴儿,一脸笑意走了出来。 “万宵,照看朕的皇儿。” 沈千聿说完,便推开宫女想要走入产房。 “圣上不可。” 还不等众人阻止,他便三两步走到宋挽身边。 “圣上……” 蘅芷同蘅芜手中正端着铜盆准备为宋挽清理,沈千聿默不作声上前将铜盆接过,亲手为她擦拭身上污渍。 “挽儿,你可还好?” 宋挽惨白着一张脸,面如金纸,凌乱发丝沾了汗水贴在面上,狼狈万分。 可沈千聿却觉他的挽儿无论何时,都美得令他心惊。 “挽儿辛苦。” 宋挽虚弱着摇头,笑他这话偏颇。 那亦是她的孩儿,何来辛苦? 只是她如今着实虚弱,未能说出只言片语便半昏半睡了过去。 待到她醒来已是晚间,自己身旁放着个明黄色摇篮,沈千聿坐在她身边,轻声逗弄他们的孩儿。 “挽儿醒了?” 将那白胖白胖的小家伙抱到宋挽身边,沈千聿轻声道:“你瞧瞧他,他长得十分似挽儿。” 宋挽见他抱着孩子的双手熟练稳健,动作亦十分顺畅,颇有些惊讶。猜到他或许不知在何时偷偷练习过,不免心中一暖。 “挽儿,你瞧瞧咱们的孩儿。” 不知为何,沈千聿突然哽咽,眼中发酸。 宋挽笑着望向他,又微微抬起头去看他们的孩儿,只刚看一眼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豆大的婴孩瞧着丑兮兮的,也不知沈千聿从何处瞧出像她的。 宋挽轻笑过后,却是忍不住伸出手将那小娃娃抱在怀中。 “挽儿为咱们的孩儿起个名字吧。” “不合制。” 沈千聿轻哼一声:“什么合制不合制的?你是他娘亲,费尽千辛万苦生下他,还不能给他起个名字了?” 半蹲下身,沈千聿虚环着自己的妻儿,笑盈盈道:“如若不然,你我二人一人为他选一个字可好?” “挽儿先选,待挽儿选过了我再选。” 宋挽抬头看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沈千聿,淡笑着应承下来。 她垂眸想了片刻轻声道:“选一个‘时’字可好?” 沈千聿道:“时字好。” “挽儿一直喜男子遵君子之道,这时字乃集君子之大成,甚好、甚好。” 见沈千聿知晓自己的意思,宋挽浅浅一笑。 “圣上呢?圣上欲选一个什么字?” 沈千聿看着宋挽,又看了看怀中幼儿,温柔吐出一个晏字。 “晏有平静安闲之意,我希望我二人的孩儿日后可做一个安闲度日的君子。” 说完,沈千聿低下头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娃娃,心生柔软。 多年前的花灯节,他曾失去一位友人。 可也正是那人方让他结识这世间最为美好的女子。 江晏的一片情不可说,那他便帮他藏于心底,可沈千聿又觉挽儿值得这世上一切最为诚挚的情意,不忍将其埋没。 “晏?” 宋挽抬眸,有些惊讶。 “怎得?挽儿觉得不好?” “并非如此。” 她想了想道:“确是极好的。” “城阳侯府的二爷名中带有一个晏字,他乃正经的大雅君子,端方自持。花灯节那日,他为救我阿兄重伤过世,我同阿兄都觉十分亏欠。” 她知晓阿兄在家庙为江家二爷点了长明灯,只是斯人已逝,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可如今沈千聿竟神来一笔选了此字为她的孩儿命名,莫名的,宋挽觉得十分合适。 “我希望咱们的孩儿,日后也可像江家二爷那般做个仁人君子……” 沈千聿接言道:“亦或盛世明君。” 他同挽儿的嫡长子,必为储君。 此话沈千聿说得,宋挽却是说不得,她只淡淡一笑,伸出手戳了戳沈时晏的手臂。 沈千聿知她心思也未勉强,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虔诚吻了下去。 襁褓孩童长得飞快,不过一二月便模样大变。因着沈千聿后宫特殊,沈时晏一出生便成了众人捧在手心的至珍至宝。 商蓉更是喜欢得整日抱在怀中,恨不能连晚间也带回她寝宫去。 张宝桢也好似寻到了乐趣,整日抱着针线笸箩给沈时晏缝制衣衫,大到大皇子用的被褥,小到百福兜兜、虎头鞋虎头帽,甚至是一二岁上的衣裳,都缝了不下四五件。 而赵南璋则已经开始在家中选起皇子陪读来,只等着沈时晏能开口,便让家中子弟陪他练武、学习骑射等术。齐卿铃更是早早开始搜集天下琴谱,只为让沈时晏日后可通晓音律,沟通天地,志清心明。 就连万宵这百事不管的清闲人,也难得忙碌起来。 他将东厂所有密探搜集成册,又至各地挑选那些个天赋异禀之童,以为沈时晏训能为他一人所掌握的近侍、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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