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宋挽摘下头上帷帽,轻声道:“无人敢借东厂之名行事。” 虽不知宋扶何时同东厂扯上了关系,但今日她必出城不可。 马车很快驶出城门,万宵站在高楼之上,颇为不解他家主子今日怎多管闲事起来。 “主子,城阳侯夫人……” 萧霁野摆摆手,并不在意宋挽如何。 “今日大皇子已废,三五皇子更是伤的伤残的残,主子回宫便可恢复太子身份,属下实为主子开心。” 萧霁野闻言道:“还不是时机。” 莫说这几日回不去东宫,不知吉荣可否撑住,便说此时‘病愈’,定会引多方猜忌今日幕后之人是他。 江宋皇后等三人,也必会合力将三个皇子伤残之责安在他身上。 倒不若继续韬光养晦,坐收渔翁之利。 二十几年都等了,他又哪里在乎这几日? 沈千聿倦懒地倚在窗边,面无表情将刻着萧霁野之名的鱼鳞符,丢入屋中渣斗。
第105章 骗人 马车驶出城门直奔京郊而去,宋挽摩挲着袖中那张地契,慌乱之意逐渐安稳。 无论何时只要有阿兄在,她便不怕不慌。 蘅芷同蘅芜呆呆坐在马车里,听着身后哀嚎痛哭不断,不由心中戚戚。 “小姐,城里这是怎得了?” 宋挽将地契收回袖中,哀声道:“自古权势争夺皆是如此,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不是踏着尸山白骨堆爬上去的。” 她不敢听,亦不敢细想城中百姓经历何等惨状,宋挽抿着唇将车帘轻轻按下,仿佛如此便能隔绝那些失去挚爱之人的悲鸣。 “小姐,到了。” “多谢琅嬷嬷。” 琅婆子本是照顾她阿兄的嬷嬷,可阿兄不放心她,便将琅婆子送到她身边来,当初本该是她陪着自己去侯府守寡,但赵嬷嬷自幼待她如亲女,实在离不开她才跟着去了侯府。 后来琅婆子便被宋挽安排在外头,帮她照看嫁妆铺面庄子等物,这些年她同赵嬷嬷二人里里外外将她照顾得十分妥当。 今日遇见琅婆子,更是让宋挽心头安稳,就好似见到了宋扶一样。 “小姐说得什么话,老婆子我早想将您从那狗屁倒灶的侯府抢出来了。” 被她扶着下了马车,宋挽这才看见宋扶为她准备的宅子。 只是光看见刚修好不久的院墙,她便觉眼中发热,心尖酸软。 这高大围墙几乎顶她两个高,四周皆有宅院,且位置不近不远。 既不会孤零零的让她害怕,亦不会挨得太近惹她生烦。 宅子大门是用十分厚重的柏木制作,上头刷着朱红色桐油,宋挽进门,琅婆子快速拉上三道门栓。 两进的宅子明亮宽敞,里头收拾得干净整洁,宋挽走过院子,穿过中堂便是她的闺房。 内院不大,只有两处厢房,但宋挽看着门上挂着的珠帘,同床上散着花香的软枕,浅浅笑了起来。 “都是我小时候喜欢的。” 屋子里帷幔纱帘挂得到处都是,尽是些新鲜颜色,宋挽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早已枯寂的心,仿佛又重新跳动起一般。 蘅芜见此猛地拍掌:“好看,好看,可算不用看那满屋子的白了,真真是让人晦气得慌。” 琅婆子笑道:“这些东西都是大少爷给了银子让老奴去置办的,也不知小姐喜欢不喜欢。” “多谢嬷嬷,我很喜欢。” 宋挽勾着门前珠帘,看着屋中空空书架,忽然想起自己未有机会带走的孤本收藏等。 只是这念头刚刚闪过,便被她抛在脑后。 她再不想提起任何同侯府有关之事。 “往后老奴就在这宅子里陪着小姐,大少爷说了,这宅院小,若是人多反倒不安全。且大少爷本来寻了几位会些拳脚的丫头预备给您防身,只是如今出不来城。” 宋挽摇头:“无妨,如此便很好。” 琅婆子去厨房烧了热水,蘅芷蘅芜帮宋挽拆了妆发后,三人坐在屋中拔步床上红着眼傻笑。 蘅芜笑过后,抹着泪道:“小姐,咱们真从侯府逃出来了吗?奴婢怎么感觉同做了场梦一般?” 蘅芷鼻尖红红:“小姐,咱们日后还会再被送回去吗?” “不会。” 宋挽摸着身下金莲花橙色的蚕丝被子,语气欢喜:“既费尽千辛万苦从侯府出来,阿兄同姑母便不会再让我回去。” “蘅芷、蘅芜,咱们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主仆三人窝在一张床上,都毫无睡意,她们讲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愈发唏嘘。 夜半三更时,宋挽睡不着,又去了房中寻来笔墨,为赵嬷嬷同香草绿竹一一报喜。 第二日一早,琅婆子为几人做了五米粥同酱菜,见宋挽吃得津津有味,她哽咽着背过身擦了眼泪。 “这宅子里别的不缺,但粮油是没有的,这几日进不得城,老奴一会儿去周围转转,看看有无挑担子的农户。” “嬷嬷不必劳累,有什么吃什么便成。” 蘅芜不住点头:“小姐说得对,在这处吃什么都是香的,就算嬷嬷拿了生米来,奴婢吃着也不会积食。” “这心情舒畅,吃什么都好克化。” 宋挽抿着唇,浅浅一笑。 城门不开,主仆三人便在这小宅子里生活起来,早起不必给夫人老太太晨昏定省,晚间亦不必盘账处理杂事,不过六七日,宋挽便养得气色红润,姿娇形媚。 城门大开那日宋扶来见宋挽,为她这未施粉黛却肤润如脂,双颊泛绯的康健模样大感欣慰。 “阿兄。” 宋挽穿着身蟹壳红掐花褙子,下身配着粉青的银丝绣花裙,头上插着两支珍珠鬓簪,甚至还带了绢花。 就连脖子上,也挂了红彤彤的仿石榴籽鎏金嵌宝璎珞圈。 脚下的绣鞋,亦镶着珍珠同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响。 宋扶细细打量,笑道:“怎穿得这样艳?倒不似你平日喜欢的样子。” 话音刚落,宋扶便知自己说错了话。 “你这样穿很好看,阿兄喜欢。” 宋挽羞赧一笑:“是蘅芷同蘅芜选了这一身,说是瞧着喜庆。” “千柏的伤好了,我心情亦好。” 前些日子收到宋扶飞奴送来的信笺,宋挽担忧几日的心才放下,今日得见,终于能亲口问问三皇子情况。 “千柏受伤可喊疼了?可落了什么伤痕疤痕?” 宋扶垂眸,随后笑道:“都无事了,你不必担心。” 沈千柏虽然性命无忧,但那日花灯中被人放了炸物,炸得他半张脸容貌尽毁。宋芸宁不忍让宋挽也跟着心疼难过,再三叮嘱不要将此事告知她。 他的妹子好不容易方得几天快活日子,他同姑母都不愿让朝堂这些恼人事烦她。 “我给你带了吃食同家中书籍,你若无事可看着解闷……” 宋扶边说边往内堂走,宋挽却是怔怔站在原地,皱着眉道:“阿兄骗人。” “阿兄不会说谎,更骗不了挽儿,千柏出事了对不对?他怎得了,伤了何处,可于性命有碍?还是……于大位有碍?”
第106章 审时 宋扶虽知自己这妹子自幼聪颖,但如此敏锐仍让他有些惊讶,沉默一瞬后宋扶道:“怕是日后无法继承大宝。” “据千柏说他到登天楼点灯那日,刚点燃龙凤花灯便闻到一股浓烈的焦臭味,他忙让跟上的禁军下楼,可点燃的一瞬,龙凤花灯便炸了开。” “花灯不是检查过多次,没有问题方送到登天楼上的?” “应是临时被人做了手脚。” 宋扶抿唇,语气沉重:“我检查过了,花灯内部的竹篦扎架损坏最为严重,应是有人在其中放了易于引燃之物。” “而千柏当时距离花灯最近,他的半面脸……” 毁了。 宋挽心中一沉,再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后她喃喃道:“这等火器,是出自江行简之手?” “不是。” 宋扶一顿:“但同他亦脱不开关系。” “制作花灯的匠人同登天楼守卫,与皇后一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跟父亲都认为对千柏下手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故意选用了火器,怕是为了嫁祸江妃,他本想坐收渔翁之利,却未想自己被人射瞎了一只眼睛。” 宋挽不解:“大皇子受伤,究竟是何人所为?难道是江曼?” “不知,但我觉得不是。” 宋挽兄妹走入宅子正堂,蘅芷蘅芜在院外忙碌,不多会儿蘅芷端了香茗上来,为二人斟茶后又利落离开。 宋扶见二人对宋挽照顾细致周到,暗暗放下担忧。 宋挽一面为沈千柏心疼,一面琢磨朝中局势,只是她到底为女子,不若父兄了解得多,一时也没什么头绪。 “花灯节一事圣上如何说?” 宋扶闻言狠狠蹙眉:“大皇子被射瞎一只眼,千柏破相沈千沭断了腿,不知圣上是不想追查还是真认为乃南庆作祟,竟是把此事都推到了南庆头上。” “圣上向来惧怕南庆兵力,如今将这事推到他们身上,应是准备不了了之。” 先皇子嗣众多,但当年夺嫡前前后后死了二十几位皇子,当中不乏才能出众有治世之才的肃安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可逼退南庆的肃成王,甚至还有知人善任用人唯贤的肃康王。 这些人连宋挽这种闺中女都曾闻其大名,其余皇子亦有些十分了得的才能,可唯独当今圣上…… 微微叹息一声,宋挽垂眸不语。 许久后她才轻声开口:“那千柏日后要如何?” 沈千柏身负宋氏一族希望,如今破相怕与大位无缘,而宫中多年未再育有子嗣,世人都说文惠帝身体有恙,许是无法再诞下龙子。 如此一来,大皇子同千柏以及沈千沭,竟是又入了一个死局。 “五皇子呢?他伤得可重?” “那日我在城阳侯府见他双腿俱断,不知可会落下残疾?” “如今尚不知,宫中人人自危,消息亦不好传出。” 宋扶微顿,有些犹豫道:“我心中有一猜想。” “阿兄请讲。” 宋扶道:“你说射杀大皇子之人,会不会是东宫太子?” “太子自八年前回京,便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当年皇后为证他并非装痴装瘫,不知使了多少恶毒手段试探。据宫人说太子初回皇宫本未病至如今模样,会瘫在床上八年,皇后功不可没。” “而如今局势先有大皇子被射瞎,后有千柏沈千沭伤残,如此一想竟是东宫最为受益。” “虽我知不太可能,但也寻不到其他答案。” 宋挽闻言低头沉思。 她从不轻易反驳他人,哪怕觉得东宫太子能在皇后手下蛰伏隐忍八年,有些天方夜谭,但听宋扶如此说,也动了几分心神细细琢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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