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邹伯眼见着世子没了台阶,生怕闹出人命来,赶忙上前打岔:“世子,刚刚侯府的孙姑姑来过,给您拿了些伤药,又问了您的伤情,还特意……代老夫人向姨娘问好,世子若真狠狠处罚了姨娘,老夫人那里……一时要如何交代?” 楚哲稳住心神,沉默了一瞬,转身就往屋内走,走了几步后又回头,沉声吩咐:“让她们在门前跪着,一直跪到天黑。”说完转身进了屋内。 邹伯松了口气,“好的,世子。” 姜欣然也松了口气,忙起身去看玉儿,丁秋生也搭把手,将哭成泪人的玉儿从长凳上解下来。 主仆二人好一番互相安慰。 邹伯长长一叹,又咧嘴一笑:“总算不用丢命了,跪就跪吧。” “今日多谢邹伯了。”姜欣然朝邹伯恭敬地行了一礼。 “哟,老奴哪受得住姨娘的礼。”邹伯上前虚扶了一把,“今日一闹,姨娘该知道世子的脾性了,往后尽量别与世子硬碰硬,免得惹他不开心,姨娘自己也跟着遭罪。” “我知道了邹伯。” “其实世子人是不坏的,就是性子倔了些、冷了些,他也一向……不喜女奴,你看咱们这宅子也不算小了,却是连个伺侯的婢女也没买,原先世子在怡安院时也是不准婢女拢身的,当时还有个婢女对世子……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硬是被活活杖毙了。” 姜欣然听得心头涌出一阵寒意:“世子为何不喜女奴?” 邹伯叹了口气,“老奴也不全然知晓详情,只能言尽于此了。”说着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直未出声的丁秋生朝正房门口瞄了两眼,上前向姜欣然拱了拱拳:“姨娘,您与玉儿姑娘还是赶紧跪着吧,以免再惹怒世子。” “好的,多谢秋生提醒。”姜欣然拉过玉儿,并排跪在了正房门口的空地上。 两人就这么从早上一直跪到了午后,秋日的太阳虽已不似夏日那般毒辣,却也是异常晒人,两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耷着脑袋,汗涔涔的。 玉儿看了眼自家主子,心疼得很:“今日都怪奴婢自作主张,竟想着在宅子里摆什么花草,弄得连累了姑娘,奴婢该死。”说完就开始扇自己耳光。 姜欣然一把拉住她:“你不用自责,不就是罚跪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李子口出来的人还怕吃这点儿苦?”说着朝头顶的太阳瞟了一眼,微微一笑:“你看,大半天都过去了,再跪一会儿就能回去了。” 玉儿也被逗得含泪一笑:“也就姑娘心大,啥事儿都愁不到。” “所以你也别自个儿愁自个儿啦。” 两人正彼此安慰着,忽见台阶上走来一清瘦男子,锦衣华服风度翩翩,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男子的目光落到姜欣然美艳的小脸上,神情略略一怔,随后自觉失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们这是?” 姜欣然看了男子一眼,没吭声,颔首垂目。 男子微微一笑,拖着广袖朝姜欣然拱了拱拳,继而转身迈向正房门口,也没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在虚掩的门前轻扣了几下,唤了声:“表哥?” 门内传来一声“进”,男子这才推门而入。 姜欣然听到那声“表哥”,心里暗暗思量,表亲该属于母家的亲戚才对,而楚世子从不肯唤侯夫人一声母亲,定也不会与那边的亲戚来往,莫非,这是他亲生母亲那头的亲戚? 楚哲正在屋内一个人下棋,旁边还温着一壶茶水,暗淡的光线笼下来,映得他眸色深沉,桃花眼里伏着一片化不开的墨色,“你怎么来了?” 周为在旁边的圈椅上坐下,长腿提起来,搁在了对面的圆凳上:“你这两日没上朝,全京城的人可都知道了你为了纳妾冲撞侯爷,因此还挨了打,老头儿在家里自然也担心得不得了,支使我过来瞧瞧,不过,看上去你精神头儿还不错嘛。” 楚哲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饮了两口,淡然回道:“我无碍,让外祖父不用担心。” “老头儿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让他不担心他就不会担心么?你最好找时间去他跟前露露脸,好叫他安心。”周为放下圆凳上的长腿,转而凑到楚哲跟前:“不过为那美妾挨一顿打倒也是值得的,当真是容貌倾城呀。” 楚哲放下茶盏,冷脸看他。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莫非,你还容不得别人说她美了?” “她哪里美?”楚哲一本正经。 周为一愣:“你没吃过猪肉就算了,莫非还没见过猪跑?” 楚哲一时无语,没吭声。 周为换了个坐姿,斜靠在椅子上,“罢了罢了,对你这种不近女色之人估计得耳提面命地教,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放眼整个京城,你那美妾都必定堪称绝色,她哪里美呢,她哪里都美,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圆,像两颗水汪汪的葡萄似的,当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不过我倒奇怪了,她究竟犯了何错,你非要人家一个弱女子跪在太阳底下?” 说着他又一顿,清瘦的脸上浮出一抹邪魅:“你可别告诉我,你压根儿没对人家起心动念,压根儿没碰过人家。” 楚哲不屑地瞟了周为一眼,“买她回来,不过是以她为幌子逼退与郑家的亲事,待亲事一退,便还她自由。” 周为蹙紧眉头:“你就没打算与她发生点儿什么?” 楚哲垂目,将琉璃棋子收入陶罐:“我早就与你说过,此生不婚不育不置后宅。” 周为无奈摇头:“你可是侯府独子,侯爷若知道你有这断子绝孙的念想,怕是要被活活气死,话说回来,你身体里可还流着一半周家的血呢,老头儿若知道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若是担心外祖父,可自己先行替周家传宗接代。” 周为冷哼一声:“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罢了,既然你没啥事儿,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往外走。 “我送你。” 两人前后脚出了正房门口,穿过姜欣然身旁时,周为又低头看了她一眼,劝楚哲:“这大热天的,人站在外头都难受,何况是跪着,你好歹发个善心,免了人家姑娘的责罚。” 楚哲板着一张冷峻的脸,“周为你是不是很闲?” “我闲什么闲,这些时日为侦办大理寺那受贿案累得跟头驴似的,今日可是抽空来看你。” “那我这宅子里的事,你就少管。” 周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嘲讽他呢,霎时气得绷紧了脸,下了台阶,甩袖离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理寺受贿案’几个字让姜欣然心头一亮,孟家不就是被此案牵连的么,莫非是楚哲的表弟在负责这个案子?
第12章 送钱 送走了周为,楚哲在屋内小憩了一会儿,邹伯进来给他换药。 哪怕屋外太阳当头,屋中的光线也极为暗沉,楚哲向来不喜白日的光亮,不仅将门窗紧闭,连帘子也拉得严严实实。 邹伯在案上燃了一盏烛火,依着那一豆光亮,为主子一点点松掉背上的绷带,“哎哟,得亏世子身体底子好,才过去两三日,这伤就收了势,再换两次药估计就得痊愈了。” “辛苦邹伯了。”楚哲立体的五官被昏暗的烛火映着,愈加显得英气逼人。 “老奴惭愧,要说辛苦,姨娘倒是真辛苦了,世子昏迷在床的这两日,可都是姨娘没日没夜地照顾着,世子醒来后她也没顾得上休息,这不又……又罚跪了……” 楚哲沉默不语,直到邹伯给他换好了药,重新缠上绷带后,他才斜靠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开口:“让她们回屋吧,别跪了。” 邹伯面色一喜:“哎,老奴这就让姨娘休息去。”说着端起托盘往屋外走。 “等等。”楚哲突然唤住他。 邹伯一愣,“世子还有何吩咐?” 楚哲在昏暗的烛火下静默了片刻,好似欲言又止,抿了抿唇后终于开口:“若是……她们膝盖跪伤了,可将库房的伤药给她们拿去一些。” “老奴知道了。”邹伯面上的喜色更盛,蹬着那条瘸腿很快出了屋。 姜欣然从地上起来时整条腿都麻了,踉跄了几下,谢过了邹伯后,这才与玉儿相互搀着回了东厢房。 两人跪了大半天,也没进饮食,早已是饥肠辘辘,所幸后厨的婆子来得及时,提了几个大食盒,端出的菜肴摆满了案桌。 主仆二人饱饱地吃了一顿,又给跪得淤青的膝盖涂了伤药,便各自回屋小憩。 次日未时,楚哲突然出现在东厢房外的门廊下。 丁秋生站在门外传唤:“姨娘,世子过来了,您可在屋内?” 正歪在床上午睡的姜欣然一听大骇,霎时清醒,“嗖”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玉儿也闻声从隔壁跑进屋子,慌慌张张地问:“姑娘,可是世子来咱们屋了?” 姜欣然点头,看了一眼摆在屋内的花花草草,飞速趿鞋下床,“赶紧将这些移到里屋去,不能再让楚世子看到这些花草。” 玉儿得了令,脚下生风地将花草一盆盆往里屋搬,姜欣然也跟在一侧帮忙。 “姨娘,您可在屋内?”仍是丁秋生的声音。 “哎,在呢,奴刚睡了醒来,正在更衣梳发,还请世子稍等等。”姜欣然嘴里大声应着,手边仍不停地搬着花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东厢房的门终于开了,楚哲一袭白袍,在门外长身而立,面色冷峻,桃花眼里覆着重重乌云。 “让世子久等,是奴错了。”姜欣然侧身站在门口,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 楚哲斜睨了她一眼,没吭声,提起长腿入得屋内,坐到了案桌旁的官帽椅上。 玉儿赶忙为他倒上茶水。 楚哲状似无意地在屋内环视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到姜欣然身上,直愣愣地打量她又黑又圆的眼眸,周为说她的眼眸尤为最美,他好奇究竟是怎么美的。 姜欣然感知到了他的目光,心头疑惑,抬眼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相撞,又飞速地弹开。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下惶惶:“不知世子今日过来,是有何事要吩咐奴。” 楚哲将手臂搁在椅子扶手上,一边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边慢悠悠地开口:“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了,买你回来的意图早前已与你道明,咱们眼下除了主奴关系,也还有一层契约关系在,此类关系最讲究的便是……互不相欠。” 他说着顿了顿:“这次去侯府你表现不错,且还被本世子牵过手,扶过腰,还……同床共枕过,男女本授受不亲,这也算是本世子对你的冒犯,今日便折算八十两纹银与你,当是两相抵消。”说完便朝丁秋生看了一眼。 丁秋生会意,立马掏出一袋银子,放在了案桌上。 玉儿本听得一头雾水,见到银子眼前一亮,她们在菜市卖几年鱼怕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立马上前要替主子收着,却被姜欣然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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