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尴尬,她只顾着匆匆忙忙地收拾着屋子,随后便准备服侍世子去洗漱。 人还未出门,便听到丁秋生在门外禀报:“姜姑娘,不好了,刚刚见明坊胡大来传消息,说是郑姑娘要生了,难产。” 姜欣然头皮一紧:“难产?”郑淑娴这才怀孕七个多月呢,何只是难产,明明还是早产。 她脸都急白了,转头看向楚哲:“世子,我得先回一趟见明坊。” 楚哲立马安慰她:“你别急,我陪你一起去。” “可你身上还有伤。” “外伤而已,无碍。”他说着唤了声丁秋生。 “奴在。” “你现在赶紧将张医官接到见明坊去。” 丁秋生应了声“是”,小跑着离开。 楚哲又唤了声“邹伯”。 邹伯应声入屋。 “你也赶紧驾车送我和姜姑娘去见明坊。” 邹伯关切地看了眼主子:“世子身上的伤不要紧么?” “放心,不要紧。” 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随意收拾一番后,也没来得及用早膳,便跨上了去见明坊的马车。 楚哲右腿有伤,邹伯硬是在那车轼下放了几层踏凳,亲眼见到主子被姜欣然搀上马车、安安稳稳坐好后,这才甩响手中的马鞭,朝明德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 见明坊里,郑淑娴已痛得筋疲力竭、神思恍惚,头上已冒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凌乱的发丝贴在额角,看上去憔悴不已。 李春娘坐在床沿,牢牢握住郑淑娴的手,急得眼里泪花儿直冒:“郑姑娘,你可千万别歇气呀,儿奔生娘奔死,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儿的,你可得要打起精神呀,再使点儿力,孩子说不定就出来了。” 一旁的稳婆也急得直冒汗:“姑娘,你这胎位不正,若是自个儿不使力,孩子如何出得来?” 郑淑娴面色发白,连喘气都没了力气,哪还听得进她们的话,她才仰头歇一会儿,巨烈的阵痛再次袭卷而来,她全身一阵抽搐,面色胀红青筋暴起,一把反握住李春娘的手,握得她全身都跟着微微颤抖。 李春娘看着心疼:“孩子,你若是痛,就叫出来,叫出来了会好受一些。” 郑淑娴却紧紧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也没叫。 阵痛过后,身下又流了一层血,但腹中的孩子却丝毫没动静。 稳婆急,李春娘也急。 连跑进跑出递热水和巾子的玉儿也跟着着急,“夫人,难产是不是也能顺利生产?” 李春娘缓了口气:“能的,郑姑娘一定能的。” 话未落音,便听胡三在门外禀报:“夫人,姑娘和世子,还有那位张医官都来了。” 床上的郑淑娴一听世子也来了,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嘴上还没来得及出声,巨烈的阵痛再次袭卷而来,她不由得再次隐忍地握住了李春娘的手。
第110章 郑淑娴之死 李春娘一边握着她, 一边急切地应声:“快请,快请。” 姜换然将世子安顿在店内的圈椅里后, 便领着张医官进了后院郑淑娴的屋子, 屋内因光线幽暗燃了几盏烛火,帐幔已悬下来,挡住了郑淑娴的身子, 唯有她汗涔涔的胳膊从帐幔底端伸出来,放到了床衅的引枕上。 稳婆早已转身立于一侧,李春娘也从床前的圆凳上起身, 给医官让出了位子。 张医官阔步上前,坐上圆凳后开始给产妇号脉, 当他的指尖刚触到产妇的脉膊,眉头就蓦地蹙起来。 医官一蹙眉, 姜欣然不由得胸口一紧, 低声询问:“可是有妨碍?” 此时床上的郑淑娴好似再次被阵痛袭卷,手腕一弯, 猛的将胳膊从医官手里抽走, 缩回了帐幔内。 张医官面色凝重, 也没打算再给她号脉,转身背起药箱,提腿就往屋外走。 姜欣然跟了出来,再次急切地询问:“请问医官,可是有妨碍?” 张医官为难地叹了口气:“老夫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母体过于虚弱,又过早动了胎气, 再加之胎位不正, 怕是……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姜欣然身子一软, 趔趄了一下,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廊柱,但她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问:“张医官是何意?” 张医官面露怜悯之色,干脆直言相告:“母体难逃血崩之劫,老夫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保住孩子。” 恍如晴天霹雳,姜欣然脑子一“嗡”,蓦地有泪涌出眼眶,她头一转,背过身去,一把擦掉了眼里的泪,双手竟情不自控地微微发颤,郑淑娴实在太年轻了啊,她怎能相信,她生个孩子竟要把命都丢了? 姜欣然咬牙吸了口气,再次转过身来,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痛:“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了吗?” 张医官无奈垂目,摇了摇头。 她沉声问,“请问医官,我现在能做什么?” 张医官神色微敛,“陪着她,直至给她服下老夫所开的催产药,诞下婴孩为止。” 姜欣然气息微颤地应了声“好”,继而握了握拳,转身进了屋子。 屋内仍是一片忙乱,郑淑娴仍在咬牙拼了命一般使劲地生,稳婆仍坐在床尾着急地催她用力,李春娘则握着她的手,一声声地劝慰、鼓劲,那苍老的手腕早已被握出一条条红色指痕。 姜欣然走了过去,“母亲,你先去歇息一会儿,我来陪着她。” 李春娘抹了把湿润的眼角:“好,你好生陪着她。”说着便起身将位子让给了姜欣然。 被折磨得形容狼狈的郑淑娴喘了口气,看了眼姜欣然,苦笑一声,低声喃喃着:“我这么没用,又要让你见笑了。” 姜欣然用巾子给她擦着额上的汗,继而轻轻握住她的手,喉头有些酸涩,但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谁生孩子不得丢几回人,别以为你出身高贵就能躲过去。” 郑淑娴眸中溋出泪来:“姜欣然,我怕是生不出来了。” “你给我闭嘴。”姜欣然故作生气地数落她:“你这般自命不凡自以为是,若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败下阵来,我当真瞧不起你。” 又是一阵疼痛袭卷而来,郑淑娴哽咽一声,说了句:“我知道……这次不行了。”说完一把抓住她的手,终于沉痛地“啊”了一声。 她早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从得知姜大鹏被抓走开始,她就见了红,后来又知晓楚哥哥被炸伤,她更是连夜动了胎气,医官说得没错,她无法将孩子怀至足月。 她的身子早在前些日子于家中成日饮酒时饮坏了,也早就被那些执念所引发的忧思掏空了,她本已是个死人了,这个孩子是个意外,又让她活了这些时日。 “你可是尚书府的闺中嫡女,你要说自己不行,你信,我都不会信,郑淑娴你给我咬牙挺住,听到没有。”姜欣然握着她的手,说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郑淑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咬紧牙关,承受住又一次的阵痛。 此时玉儿匆匆进得屋来,手里端着研好、泡好的催产汤药:“姑娘,快让郑姑娘喝下吧,喝了娃娃就能出来了。” 姜欣然忙一手接过汤药,一手将郑淑娴从床上搀起来。 郑淑娴被折磨得全身是汗,衣裳及头发丝全贴在了身上,面上也不见丁点血色,似已是气若游丝,但一听是催产的汤药,她强撑着一口气伸过脑袋,从姜欣然手里几大口将汤药喝净,喝得喉咙里连连作呕也咬牙吞了下去。 随着汤药下肚,阵痛便愈发密集,一向高傲轻慢的郑淑娴再也忍不住那极限的痛苦,倔强的嘴里不时地传出一声声“啊”的低吟。 姜欣然也急得满头大汗,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地给她擦汗,手上的巾子都湿了好几张了,如此又熬过了近半个时辰,郑淑娴眼看着面色发紫再也撑不住了。 稳婆坐在床尾,托起被子急切地喊着:“还差一点点,都能看到娃娃的头顶了,姑娘,再使把劲儿,最后使把劲儿。” 郑淑娴咬着流血的嘴唇,脸上泪水与汗水交织,她攒住最后一把气力,憋着气,咬牙狠狠一使劲,一声婴孩的啼哭终于穿过烛火闪烁的屋子,清脆地响在众人的耳衅,郑淑娴也同时“啊”的一声重呼,身子一软,瘫回到了床榻上。 屋外,楚哲听到孩子的啼哭,神思略略一沉,转头看张医官:“当真再没法子了?” 张医官双手搓着身体两侧的衣袍,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春娘站在产房外的台阶上,在捂着嘴低低地哭。 屋内,不知情的稳婆在惊喜地喊着,“生了,生了,是个千金,个头虽小了些,可小手小脚扑愣愣的,机灵得很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给孩子擦净身子,再用包被包起来,抬眸时蓦地瞥到产妇下身汩汩涌出的鲜血,神情霎时怔住。 姜欣然已预知到情形,朝呆住的稳婆沉声吩咐:“将孩子抱过来,让她母亲看看。” 稳婆脸都白了,木讷地看着姜欣然:“姑娘,血,血……崩。” 姜欣然再也控制不住心底压抑的悲痛,厉喝一声:“我说了将孩子抱过来。” 稳婆吓了一跳,双腿打颤地将孩子送到姜欣然手上,继而猫着腰退出了屋子。 姜欣然将软糯糯的孩子放在郑淑娴枕衅,“你看,像你呢,也生了一双好看的单凤眼。” 郑淑娴气力耗尽,好似连睁开眼皮都很吃力了,她微微一偏头,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儿,虚弱一笑:“好丑啊,皱巴巴的,像个老太太似的。” 姜欣然故作轻松地一笑:“人家才在你肚子呆了七个多月,能长成这样就不错了,说不定你当初出生时还比不上她呢。” 郑淑娴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姜欣然,你养孩子的银钱……我怕是要还不上了,往后等孩子长大了,你找她要吧。”她说着缓了缓:“让她叫你母亲,跟着你长大,做你的小棉袄。” 姜欣然再也忍不住眸中的泪水,一时哽咽得说不上话来。 她虚弱地抬眼看她,微微一笑,“怪不得你很少哭,原来,你哭的时候这样丑。” 姜欣然破涕为笑:“我再丑,也比你好看。” 郑淑娴的眸中也闪出泪光来:“嗯,我知道的,所以,楚哥哥才喜欢你呀,才会对我不屑一顾呀。” 姜欣然抹了把泪,轻声问她:“世子就在外头,我喊他进来,让你见见他可好?” 郑淑娴虚虚地看着床顶的承尘,无力地摇了摇头,“不了,执着于他半生,也不曾让他多看我一眼,如今我满身血污、一脸狼狈,他若是来了,不过徒增我的难堪罢了。”她眸中涌出更多的泪水,“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愿来生所求皆如愿,所爱皆爱吾。” 姜欣然握着她的手,给她拭泪,“对不起,郑淑娴。” 郑淑娴抬眸看她,眸中涌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姜欣然,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作为女子,咱们都有着自己的身不由己,我不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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