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 不知节制。 慕老夫人见她这次没反驳,就觉得她在王府肯定过得很不好,拿出一副要传授她夫妻经营之道样子来,“女子嫁了人,能不能在夫家立得住,全靠娘家撑腰,你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更要跟家里的堂兄妹和睦相处,相互帮衬。” 慕云薇语气轻柔地附和道:“祖母说的极是,云薇一直牢记在心。” 老夫人没等沈若锦应声,就提出,“你出嫁那日把云薇的嫁妆也带走了,你今儿还一半给她,做人啊不能死盯着银钱,不顾姐妹情分。” “祖母那么喜欢听外头的传闻,难道没听说我前两日买下了芳华班?我那点嫁妆钱远远不够,还让婆母补贴了不少,如今手里分文不剩。” 沈若锦故意说银子已经花光了。 “你买芳华班花的是嫁妆银子?” 慕老夫人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沈若锦点头道:“是啊。” 其实她用的是王府的银子。 何嬷嬷知情,但是没在这时候说出来。 慕老夫人的反应如此之大,实在有趣。 “你疯了?”老夫人气得坐都坐不住,站起来指着她骂:“你留不住秦小王爷的人就算了,连你自己的嫁妆银子也留不住?” 沈若锦反问道:“舍不得银子套不住郎,不试一试,我怎么知道留不留得住?” 慕云薇气红了眼,“那里头有一半是我的嫁妆!你败光了自己那份不算,连我的那份也花完了?” 沈若锦理所当然道:“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她反问这祖孙俩,“老夫人现在是想让我这做堂姐的,出钱养着三妹妹和三妹夫?” 慕老夫人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这个“是”字,她还真没脸应出声。 老夫人答应把两份嫁妆都给沈若锦是因为事情紧急,逼不得已,一直都想着从她手里拿回来呢。 千算万算,没料到沈若锦是这么个败家玩意。 那可是整整两万两啊,几乎掏空了侯府和她的私库。 慕老夫人再疼慕云薇,想私下给她贴补,也掏不出什么来。 偏偏裴璟又是个家中空空的穷书生,小夫妻再恩爱,也不能真的有情饮水饱。 慕老夫人听到银子已经花光就动了真怒,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往后倒去。 “祖母!” “老夫人!老夫人您没事吧?” 慕云薇和李嬷嬷一左一右把慕老夫人扶住,一个给她拍背顺气,一个囔囔着请大夫。 刚去了花厅的慕高远等人被这动静惊动,全都赶了过来。 慕高远快步上前,担忧道:“母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慕老夫人捂着心口,满是痛苦道:“我的心疾、心疾又犯了,都是沈若锦克的我,让她给我去跪祠堂、跪祠堂!” 在沈家人来接走沈若锦之前就是这幅做派。 慕老夫人身上一有点不舒服,就说沈若锦是灾星害人,要她整日整夜地跪祠堂、抄佛经来化解灾厄。 但现在沈若锦长大了,学了武,嫁到了镇北王府,再也不是恶祖母要她如何就如何的小丫头片子。 “若锦,你看你把你祖母气得,快同她赔个不是,然后去祠堂待着!” 慕高远看母亲忽发急症,根本顾不上其他。 “若锦你依着祖母的,去祠堂吧。”慕云逸也在边上这样说,他压低了声音:“也不是非要你跪,你就当……” “就当孝顺她了?”沈若锦截了堂哥的话头,脸色微冷道:“凭什么?” 凭什么慕老夫人说她是灾星,她就成了灾星? 凭什么慕老夫人要她去跪祠堂,她就得去? 这样的恶祖母凭什么让她孝顺? “祖母都出气多进气少了,你快、快去跪祠堂啊!” 慕云薇的声音此时都带了哭腔。 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沈若锦其实早就习惯了侯府的人这般行径,她也不怎么伤心,就是觉得好冷啊,四肢发凉。 风穿厅堂,雨落屋檐。 昨日帐中萦绕在沈若锦耳边的嗓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只一声就压下了满堂嘈杂,“你们刚才,要让谁去跪祠堂?”
第32章 我夫人 沈若锦站起身来,回头看去,只见秦琅身着绛紫锦袍,携风带雨,执伞而来。 本该留在宫中面圣陈情的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侯府正堂门外。 她原本冷眼看着侯府众人演闹剧,像个外人一般站在这里。 早就习惯了慕老夫人不喜欢她,亲爹在母亲和女儿之间,永远拿“孝道”说事。 沈若锦早就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 不听从、不在意,不管她们怎么闹,都无法从她这里拿到什么好处。 至于跪祠堂,整个侯府的人加在一起也奈何她不得。 跪不了一点。 偏偏这种时候,秦琅来了。 侯府这些破事被他瞧见,沈若锦心里忽然五味杂陈,她觉得丢人。 实在太丢人了。 带路的侯府小厮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呼哧带喘地追上来,高声禀报道:“启禀侯爷、老夫人……秦小王爷他、他来了!” 这一声禀报跟堂前众人跪拜行礼喊得的“拜见小王爷”重叠在一起。 门前风雨潇潇,厅内乱七八糟。 都在秦琅到来的这一瞬间,定格下来。 秦琅随手把执伞抛给身后的侍从,大步迈入厅堂,眼里好似看不见其他人似的,径直走向沈若锦,向她拱手行了一礼,“为夫来迟了,夫人勿怪。” 相处数日,沈若锦还是头一次见到秦小王爷如此有礼。 大概是王妃觉得秦琅没能及时陪她回门会被侯府的人挑刺,特意让他一出宫就赶来给她做脸。 这番好意,沈若锦心领神会,温声道:“夫君来得正是时候。” 秦琅等了这么久,总算听到沈若锦再次开口喊他“夫君”,顺势上前同她并肩而立。 秦小王爷扫了众人一眼,“看着也确实正是时候,你们临阳侯府好生热闹,个个都是唱戏的好手,连请戏班子的钱都省了。你们谁同我说说,这是在演什么?” 慕老夫人一副旧疾复发的模样,慕云薇和李嬷嬷正一左一右扶着,整个侯府女眷都急得不得了。 秦小王爷都视若无睹,一上来就看穿了一切似的,问她们:演什么呢。 在场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慕高远心下一惊:这混世魔王跟若锦居然还挺……挺和睦? 慕老夫人震惊地忘了装病,一双老眼都瞪圆了,心里直犯嘀咕: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是说沈若锦不得他的喜欢,新婚夫妻成天在家里家外干架吗?怎么今天张口为夫,闭口夫人的,看起来跟传闻完全不同! 慕云逸脑子转得快,还想找个合理的由头把这场遮掩过去,第一个开口道:“祖母她身体不适……” “回二爷的话。”何嬷嬷忍不了了,朗声回话道:“方才慕老夫人方才见二少夫人独自回门,便以为她不得您喜欢,在这教她做人呢。” “哦。”秦琅负手而立,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怎么教的?” 何嬷嬷道:“慕老夫人说,不得夫君喜欢的女子就只能倚靠娘家,让咱们少夫人乖觉些,拿出一半的嫁妆来分给慕三小姐,可咱少夫人的嫁妆银子前两日已经用来给您买芳华班了,哪还拿的出来啊?这慕老夫人偏不信,还气得当场发了病,要让少夫人去跪祠堂……” 秦琅心里清楚沈若锦买芳华班,用的是王府的银子。 这也不是什么重点。 他在听到慕老夫人要嫁妆不成,当场“发病”用祖母的身份逼沈若锦跪下的时候,眸色骤然沉了下来。 沈若锦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秦琅握住了手。 “如此说来,夫人还是因为把嫁妆银子花在我身上了,才在侯府受此委屈?” 秦琅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沈若锦抬眸看着他,银子的事两人心知肚明,秦琅说这话,显然是为了帮她向侯府发难。 他带着一身风雨来,手心却是暖的。 炽热地把她冰凉的指尖捂得暖和了。 沈若锦“嗯”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装出一副受了气的委屈样,垂眸看着地面,眼角余光却看见秦琅的衣袍沾了水,像是急着赶来,顾不上挡去风雨。 “小王爷这话言重了。”慕高远赶紧出来解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锦她祖母也是把她当亲孙女说话才直白了些。” 秦琅唇边扬起了一抹冷弧,“原来临阳侯把当祖母跟亲孙女要回嫁妆贴补另一个孙女这种奇事,当说话直白?” 慕高远顿时就被噎住了:“……” 这秦小王爷又、又喊我临阳侯。 心情好的时候喊“岳父大人”,一翻脸就喊“临阳侯”。 真不好相与啊! “何止啊二爷!”何嬷嬷还没说完呢,“这慕老夫人病的忽然,说是旧疾复发,但府里这些人一不喂药,二不找大夫,竟异口同声催着咱少夫人去跪祠堂,想来从前惯是如此,可叹我们少夫人孝顺懂事脾气好,换做别人定然早就掀桌子闹起来了!” 这个别人说的就是秦小王爷。 从前镇北王对他动家法,父子都要打一场,掀桌子都算好的,上房掀瓦拆屋子也算不上稀奇。 何嬷嬷这话一出,侯府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 这世上竟然有人觉得沈若锦好脾气? 若不是沈若锦身怀武功,刚回京就把慕老夫人派去教她规矩的人都打出门去,侯府的护卫见了她退避三舍,慕老夫人哪用得着要罚她一下都这么费劲? 沈若锦确实没在侯府掀过桌子。 拍倒是拍碎过。 “我夫人的确温柔良善,不爱与人为难。但我这个做夫君的,绝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 秦琅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着实不俗,语气一沉喊了声“临阳侯”。 慕高远被他喊得后背发凉,硬着头皮道:“小王爷,这自家内宅之事,亲祖母和亲孙女之间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云姨娘见状,委屈至极地说道:“小王爷有所不知,何嬷嬷说的也只是片面之词,是二小姐抢了三小姐的嫁妆在先,老夫人只不过是想让她一半回来,却被她气的旧疾复发……” 秦琅沉声打断道:“你是何人?我与临阳侯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 云姨娘柔柔弱弱地行礼道:“妾乃侯府大房的云姨娘……” 秦琅多看她一眼都嫌弃污了眼睛,沉声问临阳侯,“贱妾之流,何以登堂入室?”
第33章 毒舌 云姨娘当场就白了脸,像是不堪受辱站都站不住似的,往婢女身上倒去。 慕老夫人原本是装病,听到这句话之后气得差点真的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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