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忽然离开,正在兴头的林业绥眉头皱起,在瞧见女子唇上沾染着那层亮晶后,又被安抚,笑着抹去。 “不过是坐着说几句话罢了,哪有什么扰不扰的。”宝因手撑着榻几,起身欲下榻,“姨娘怎么不进屋来说话?外面怪冷的,得了风寒,可有一阵罪要受的。” 这次小产幸好还算不上是太严重,在卧榻静养十二时辰后,便可适当下榻走动走动,再配着寿胎药吃也就好了。 林业绥也同时将笔墨皆挪至榻尾的高几,榻几则轻踢至里边,随后握住女子手腕,将人揽到怀中,捻耳珠,与其耳鬓私语,嗓音里揉入了笑,极尽缱绻:“我只应了幼福能下来抄经,可没应这个。” 宝因已起身快要下榻去了,猝然被男子圈在身前,顿生娇嗔,正想抬头与其争辩一番。 又被他吃嘴。 外头站着的周姨娘全然不知屋内发生的事,只顾着说自己的话:“不敢叨扰到大奶奶,我站一会儿就走,今儿来主要是想要替三娘来给大奶奶赔罪的,她年纪尚轻,遇着太太就说不出话,从小就是这样,别说是忤逆太太这个母亲了,您千万别与她去计较,我知道大奶奶对三娘的好和用心,她这次却还差点害得大奶奶没了孩子。” 仆妇的话,宝因听得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叫他饶过,愣了会儿,终是反应过来:“姨娘说得什么话,三姐是府里主子,爷的妹妹,太太的女儿,我哪有为这事就记恨她的理儿。” 见女子温顺待着,林业绥伸手从榻尾屉架上随意拿了本文集看,似是不关心她们所在说的事。 靠着男子,身子热了,手却开始感觉凉起来,宝因抱来手炉烘着,神情始终不冷不热:“姨娘也是知道的,我只是她嫂子,上头还有太太这个嫡母在,儿女婚事确实该太太做主,倘双亲皆不在,才轮得到我这个嫂嫂来,更不用说三姐自个儿也对太太寻得这门婚事觉得满意。” 只是周姨娘心中却仍有担忧,毕竟如今府里是屋里的人在管着:“只是太太素来对三姐有些不喜,我就怕在妆奁上会不尽心,不过有大奶奶在,倒是安心了。” 郗氏早已不管家,这是敲柱子惊门环,担心她在妆奁上苛刻。 宝因眸中渐生冷意,这等下作手段她不屑去用,范氏也没教过自己,高门里又有哪个太太奶奶会去用的,只觉是在辱人,况且她心中对林妙意着实说不上恨与怨,一时气血上涌过去便也就过去了,何必为这等琐事劳累自个的心,又何必为这个去给日后林氏树个敌出来。 往后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相处。 谓不留情,犹无意。 她借力打力,直讥道:“姨娘这话说得倒是没意思了,太太怎会不尽心,又何来什么不喜,我倒是也像如太太般那样,面上不喜三姐,却私底下颇费心思的给三姐寻了门好姻亲,谁也不知道,只为让三姐惊喜踊跃一回。” 发觉怀中的人动了气,林业绥立即放下书,想要安抚。 宝因瞪了眼,离了他的身,一声不吭的重新拿来笔墨,提笔写经。 “大奶奶要静养。”被无辜牵连的林业绥也沉下脸来,不由得对外面的人动了几分怒,“我不在时,你们便是这么侍奉的?” 听到屋内传来男子的声音,周姨娘还来不及先请辞。 忙完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的玉藻已被吓得赶紧上前请人离开。 作者有话说: 被周姨娘气到的宝因:林府的人都可恶! 被无辜牵连的X业绥:我现在不姓林了 - 【上章结尾有变动!!!看不懂这章第二段剧情的,可以去重看上章结尾~】 然后2号还有(努力日更!)如果没在作话说明天还有,就是隔日更~ - 【出处】《洞玄子》:“两口相咽,一时相吮,茹其津液,或缓啮其舌...” -
第86章 养胎 周姨娘来过微明院后, 消息刚传出去,第二日杨氏便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望,而东府那边的林却意是被李妈妈劝说了一番,耐着性子等了五六日才来, 剩下的袁慈航以及别院的王氏则是顾及到女子有滑胎先兆, 前面又有人接二连三的去看望, 怕过度劳神, 特地隔了十余日才先后前去探望。 范氏也在冬月初的时候来过一趟,瞧着瘦了不少, 说是自今年初那场病过后,身子便一直没再好全过, 实在难受了, 府里的事也偶尔会让谢珍果来管。 到底也快十一岁了。 听说性子也服帖许多。 到了冬月末, 今年的雪也开始下了起来,先是盐粒似的下了几日,砸的瓦檐哐啷, 就在昨日夜里, 天地间吹起了柳絮, 地白风色寒。 今日一早,宝因刚起, 便听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几句嬉闹声。 推开窗, 入目是一片白亮。 竹梢上积满雪,潺潺水流中浮着碎冰,芭蕉被压弯了叶, 洒扫婆子穿戴着蓑衣斗笠, 在加紧扫出条可行走的路来, 走过的侍女起玩心, 砸雪与人玩闹,刚扫净的地上又落了雪,被婆子追着啐骂小贱蹄子。 倏地,窗被关上。 她回头,眉眼弯弯,然后抬手,刚被窗外寒风吹到微微泛红的指尖去扣前襟处钉着两枚布扣。 林业绥微垂眸,掌心贴上女子后腰,将屈身在榻上的人翻起来坐正,后又干脆把人抱来自己腿上:“不气了?” 之前为着周姨娘的事,气了他好一阵。 昨夜里,互相用别的法子为彼此纾解时,忍耐不住,弄到了她脸上。 扣好前襟的,宝因又去扣领口一侧的两枚布扣,手上使了些力,羞赧道:“你还说,怕是成心要瞧我难堪的。” 她躺了这一个多月,被玉藻她们管着,少有下地的时候,又去府里庵庐房配了药吃,养胎这些日子,府里的事也是交给了旁人去管。 早没了什么不虞。 林业绥重复起昨夜的动作,抚她脸,狎昵道:“谁起的头。” 是她。 宝因红了耳朵,赶忙故作从容的换了话头:“爷是不是与太太说了什么?” 自从小产过后,因为要养胎,所以也没再去福梅院里请安,后来不知怎么的,前几日郗氏忽然派人来告知,往后只需像从前那样逢五过去请安即是。 可从宝华寺回来后,郗氏让她日日请安,便是下定决心要整治她。 林业绥抚弄着女子白中泛红的耳垂,似颗玉雕的石榴子,惹得人想要去咬一口,随后他便真的那么做了。 被人啮咬,宝因秀眉微拧:“爷?” 他沉默片刻,而后坦荡认下:“太太早起喜欢念经,我怕请安会搅扰了她。” 听着如此有孝道的话,宝因嫣然一笑,自己若是去怀疑其中真假,倒显得她没人味了。 两人说了阵话,续了续昨夜的温存,林业绥便出府去上值了。 玉藻也领着侍女进屋侍奉女子漱口净面,梳妆穿衣。 待整妆好后,宝因便在坐床上,倚着隐囊,拿起卫夫人楷书碑帖的拓本看了起来。 几刻过去,东厨的婆子也做好了早食送来。 侍女忙前去收拾好桌几,摆上驴蒸、西江料和清蒸露葵、藠头,这些份量都不算大,刚好够一人吃的,随后又盛来一小碗的黍米饭。 宝因瞧了眼,面露几分愉色。 陪着女子用完早食,玉藻端来专用漱口的茶,看见婆子收走的碗碟都空了,笑道:“看来腹中的哥姐儿是不忍大奶奶再受罪了。” 这胎大约是八九月怀上的,到今日也快三个月了,好在是没有怀兕姐儿那般反应大,没有什么想吐的时候,反是什么都能吃,荤素不忌。 有时夜里吃不着,还抓心挠肝的。 宝因冁然,将茶抿进嘴里,在口中转了转,而后偏头吐出,拿帕子拭去茶渍后,又托着热汤吞咽了口。 瞧着熏眼的热气,她抬头,吩咐道:“你去我那装书的箱笼里翻找一下,应当是有贴钟繇的小楷拓本,再去将那三块用葛布裁制的帕子拿两块出来,还有那朵蝴蝶振翅的金钗。” 说完,沉思了一回,又加了句:“还是三块都拿出来吧。” 玉藻放好脏帕,不由一问:“这是要给谁家去送礼?” 那三块帕子所用的葛布最是洁白细腻,是从前吴郡所盛产的,当时有个霸主还特地求过,现在便是想要也难得。 “东府那边还有别宅。”宝因将手中茶盏递还给侍女,随后从榻上起身,走去卧床旁,“我今儿有事要去寻两位叔母,刚好会路过勤慎院和姮娥院,一并也去瞧瞧,而且她们又来探望过我,不回礼总归不好,像欠了人情似的。” 她拢上镯子,项上带了儿时范氏给从观里请来的长命金锁,回身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最不爱欠人这些。” 女子已大安,玉藻也不再管着,听到这么说,赶紧点点头,吩咐屋内余下的侍女好好侍奉,便出去隔间寻东西了。 寻好回来时,宝因立在正屋门前,裹着件朱红牡丹团花的鹤氅,短绒风毛捂着脖颈和两颊,手上抱着个葡萄花纹套子的手炉。 她将东西交给跟着去的两个人,说话都吐着白气:“大奶奶都找好出来交给她们了,只是这雪不知会不会下大。” 宝因望着纷纷扬扬往下落的鹅雪:“等停了再去就是。” 幸好的是没等多久,这雪便止住了,跟着去的人,刚好一个婆子,一个侍女,为以防万一,中途又下起来,都穿蓑戴笠。 出了微明院,走到两府相接处,从朱门跨出门槛,穿过甬道,进了东府的绿色大门后,宝因停下,嘱咐着婆子和侍女:“碑帖拓本送给铆二奶奶,这一方葛布帕是给春昔院的,还有蝴蝶振翅的金钗是给姮娥院的,你们先去送。” 这支钗,她戴过一次,林却意艳羡问过一次。 婆子侍女点头欸了声,之后各自走了。 宝因则直接去了杨氏的院子。 半月前,郗氏便与陆府的大太太相商好了林妙意和陆六郎的婚事,回去没几日,陆府就马上送来了通婚书,林府这边也由林勤代写了封答婚书过去。 四日前,告知礼部后,两府已可以走六礼。 来至台阶前,只见院门锁着,阶上雪也未扫。 叹出口白雾,宝因蹙着眉头,最终还是踩了上去,只是每步都走得慎之又慎,走完几步石阶后,她抬手敲门环。 守门的婆子听见动响,不紧不慢的来开,看见女子,吓得赶紧开门:“大奶奶怎么来了。” 到底是别人院子里的事情,多管无益。 宝因舒展眉头,迈过门槛,笑道:“我来找二叔母。” 随之,由游廊去到门帘子前。 侍女刚挑起帘子,就见杨氏在屋内说道:“绥大奶奶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进了屋,宝因边脱鹤氅,边轻笑回应:“我如今身子稳当了,念及叔母那时怜爱我和腹中孩子,还特地去西府瞧我,所以一好便赶紧来答谢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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