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雀枝掐着手指头,死盯着几上那盏茶,竟碰都没碰一下。 - 林府边门,有一人哭哭啼啼的边喊边用力拍打大门。 门被如此敲打,小厮心里窝着火,本想骂人,待看见是谁,又立马换做笑脸,迎了人进去。 只是这人没心思应付,拔脚就往里面走,几乎是哭着一路从外宅到了内宅,然后去了微明院的。 院子里的红鸢隐隐听到哭声,吓得急忙去寻,绕过一处转弯,终于瞧见了人:“玉藻姐姐?” 一直在忍着不哭的玉藻像是瞧见了救命神仙,顿时便放开了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的:“我、我、我请来了带下医,她、她稍后就到,大、大奶奶...” 最后实在说不下去,转身双手抵在廊柱上,埋头哭起来。 红鸢心疼的抚拍了几下背部:“玉藻姐姐这是做什么,大奶奶好着呢,小郎君也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了,这会儿大奶奶还在喂奶呢,绥大爷昨儿也回来了,专门请了宫里的医工来看过,只是气血有些亏损,调养两月就好了。” 玉藻抹泪,声音还是一抽一抽的:“真、真的吗?” 红鸢只怕再这么下去,就要把她给哭死了,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拉着人直往西边屋里去。 进去里间,扬了扬下颚:“你瞧瞧,这不好好的?” 宝因刚喂完奶,把孩子交给乳母后,腾手系着衣带,瞧见这个丫头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故作嫌恶道:“这是怎么了,哭得怪丑的。” “是、是挺丑的。”玉藻也不回嘴,反而又哭又笑起来,直接膝行过去,紧紧搂着女子,“都怪我没用。” 宝因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摸着腰前这个人的头发,疑惑抬头。 红鸢简单把昨日的事情给说了。 宝因笑道:“瞧瞧你,我和孩子不是好好在你跟前,还哭什么呢?该是高兴才是。” 意识到女子是真真实实还活着,玉藻终于好了些,打起精神顶嘴:“我是高兴的哭了。” 屋内几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红鸢也好奇道:“只是玉藻姐姐怎么现在才回来?” 玉藻松开女子,转头去看身后:“我从府里离开后,才出巷子没多久,便被几个男子给打晕了,待醒来时,发现先前的几个小厮和婆子也在,本来商量想要逃走,结果叫那些人给发现,还想要...还想要奸.我。” 提到伤心处,不免哭起来,但仍不忘接着说:“幸亏有那些哥哥阿婆的帮忙,只是、只是他们却没了!” 红鸢瞬间怒了起来:“长乐巷出去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玉藻小小声的说了句:“那几人说是帮林府的人做事。” 红鸢不敢出声了,朝女子看去。 宝因只觉胸口像压了块大石般,叫人透不过气来,一双眼睛睁着,不愿眨一下,生怕这短短一瞬,眼前出现的便是孤坟。 双目也渐渐酝酿出了晶莹。 一切都错了。 她虽嫁来林府,可终究还是谢府的女儿,这点是改变不了的,这个身份伴随一生,决定生死。 可近四载夫妻,何需做到这种地步,为他生儿育女,却还要她死后也不能以他妻子的身份进家庙受供奉。 令她成为孤魂野鬼才痛快。 她和二姐,不止容貌像,原来是哪儿都像。 宝因看向乳母怀中的孩子,不觉悲凉起来,日后又要她的孩子喊谁做母亲呢? 收拾好情绪后,她冷静善后:“这件事不准与任何人说,再从我的私库中支出八贯通宝,给他们家里各送两贯去,嘱咐他们的家人莫要多言,勿白丢了性命。” 两贯通宝足以够普通人家无忧无虑生活至少一年半载。 刚死里逃生,玉藻这时也说不出什么,也没法分神去想是谁要害女子,一个劲的哽咽着点头。 宝因起身,拉人起来,好好检查一番,又俯身拍去膝盖上的灰尘,然后伸手拭去那些泪珠,不自觉的便跟着一块落泪:“怪我叫你受苦,还有害他们白白丢了命。” 玉藻不停摇头,扁嘴一直哭着:“是我没用。” 主仆二人倒也好好哭了场。 - 问完微明院的那些侍女婆子,童官已经等在这里,看见男子下阶,缓步走离,匆忙跟上去,却又不敢太近:“这些日子大奶奶回了趟谢府,看望重病的谢府太太之外,没再去哪里,都是在东西两府走动,逢五给太太请安,都是去了便回来,有高平郡那位娘子陪着,太太心里高兴,也没和大奶奶说什么别的话,产前一月,便搬去了西屋后,不再怎么出来。” 刚才在里面,已经试探了出来,不是福梅院这位。 林业绥揉眉,而后垂手,再负手道:“府里近来可有发生什么事?” 为了尽快查到男子所吩咐的,童官便没有额外再查这事,但也不敢如实答,在脑子里搜刮一番后,恍然哦了声:“大奶奶身边的玉藻昨夜没回来,她昨日本是出去请医的,听说从辰时开始遣出去的小厮一个也没回来,我奉大爷之命进宫去请时,也在巷口受到几个人的袭击,只是我练过几天,刚好又有武侯经过,便没有得逞。” “怕是有人要趁大奶奶难产时加害。” 林业绥的气息开始不稳,握拳抵在嘴前,忍不住咳出一声,掌心淌了几滴血:“查。” 童官:“只怕已经逃出建邺。” 毕竟连他们林府大奶奶都敢动手。 “逃?”男子拿帕子拭去这些血,眸子里尽是淡漠,“便是逃去突厥,也要给我查到底。” 作者有话说: 女主就是热症加难产,气血亏损厉害,调养调养就好了(挠头)她的热症也是从小就有的,不属于重病,没啥事(捂脸)~ -
第104章 离府 年至九月, 秋来了。 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人共青山都瘦。 玉藻瞧着坐在绣架前的女子,心中不由起了悲意, 前几年穿的胭脂红织金袄衣竟显得有些宽大起来, 腕上那只圆条镯才堪堪能够挂住而已。 她捧着一丸药进去, 小声唤人:“大奶奶, 该吃药了。” 宝因捻着绣针,恍若无闻般, 微微俯身,指腹轻轻抚过黄色素绢上微凸的飞鹤, 以及鹤背上所骑乘的女童。 不敢哭出声来的玉藻连忙擦掉眼泪, 做出一副笑脸, 好声哄道:“最后一丸,吃了便没了,身子也就好了。” 自那天以后, 这三个月来, 女子便一直坐在这里绣这副仙人骑鹤图, 刚开始还愿意和她们说几句话,可渐渐地, 一句话都不愿再说了。 坐完月子, 八月里就该搬回正屋去,但也不愿。 吃了许久的药,更是开始抵触。 沈女医来瞧过, 只说大概是患上了久郁伤神这类的郁证。 半刻没有, 院子里忽吵嚷起来。 玉藻见一时半会儿劝不下, 便放下药, 走出去看,原是有个婆子来了,站在怪石溪水前,想要往这处来,只是被个侍女给拉住了袖子。 侍女歪头眨眼,问:“阿婆来找大奶奶做什么?” 婆子猛地被人拉住,不得再往前半步,只好回头与人讲:“天台观那边送来了封信,说是要给林府大奶奶的,府里也就一个大奶奶,我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在不远的红鸢也走来,帮着侍女说道:“大奶奶如今病着呢,府里的事都一概不再管了的,交给了东府那边的铆二奶奶和六娘子帮忙管着,道观那边有什么祈福斋蘸的都该去找她们才是。” 婆子着急哀求起来:“唉哟红鸢姑娘,这可是上清法师亲笔所写的,点名要交给大奶奶,要真有什么要紧事,我可担待不起。” 仆妇唉声,红鸢便就叹气,既要诉苦喊悲,便一块来诉喊的势头:“阿婆担待不起,我们在大爷那儿也担待不起。” 婆子见这侍女油盐不进,直接说起道理来:“你说上清法师那样得道的人物,世人都说他与天上的神仙是知己好友,为何要亲自给大奶奶写信?谁知是不是大奶奶之前拜托法师做了什么法会,或是祛灾病邪的?这会儿有了结果,特地来告知一声,指不定瞧了,大奶奶的病便也好了。” 外头的侍女婆子还在争着。 屋内的女子已淡着声开口:“拿进来。” 听见人开了口,玉藻像是有了希冀,匆匆去到婆子面前,笑着道:“阿婆给我吧,我交给大奶奶,不叫你为难。” 红鸢被吓得忙劝阻:“玉藻姐姐,大爷那边...” 玉藻回头,笑眯眯拂开她的手,只说了声“大奶奶亲口要的”,便提起裙摆进屋了。 终于愿意说话了。 红鸢吸了吸鼻子,帮着好生招待婆子。 另一边,玉藻也拿着信到了女子跟前。 宝因捏着绣针穿过素绢,而后轻轻扯着,丝线很快就成了飞鹤翅上的一根羽,她将针扎在旁边线球上,抬手接信。 垂眸瞧完信上所写,她不露声色的折起:“今儿是什么日子。” 玉藻道:“初二。” 初二...宝因把白麻纸装回信袋里去:“我想去太太那儿。” 女子一连说了好几句话,玉藻本还开心着,可一听到这句,便瞬间犯起难来,绥大爷特意吩咐过,女子病好之前,都不准往那边去,应是怕加重了郁症。 发觉旁边站着的人纹丝不动,宝因知道定是男子吩咐了什么,她眼眸微抬,瞥了眼后,不管不顾的起身:“我生完阿慧也有近三个月了,早就出了月子,要再不去,太太该如何想,我不想落个不敬姑氏的罪名。” 玉藻诧异反问:“大奶奶都知道?” 前不久所生的哥儿,她们大爷亲自取训名为“真悫”二字,乳名慧。 道人赐福本该是母亲抱着的,但满月礼女子没去,由铆二奶奶代办了,赐福亦是。 宝因垂眸,眨眼,情绪似乎有瞬间的波动,随即又毫无波澜:“你是我从谢府带来的,自小跟着,我今儿与你把实话说了,如今谢氏一日不如一日,太太那时病重昏迷,便是为了文哥儿不认二姐与谢府一事,你们大爷的放妻书也早给我写好了。” 玉藻懵了神,她哭着摇头:“可大奶奶是官家亲赐的,如何能这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能叫我代嫁,自也能叫旁人代嫁,当初能寻个由头逼得大人嫁我来林氏,如何又不能再叫那法师卜个什么神仙之言。”宝因坦然说着,“现今只望太太能念在我给林氏生了个郎君,还能帮我一二,不说让我可以保住大奶奶的位置,只求我不在了,她能好好照顾慧哥儿。” 可这些日子来...她们绥大爷下值便来西屋陪着,哪怕女子从不给个好脸,半句话都不说,哪里像是要休了这个妻子。 但尽管如此,尽管玉藻心中虽满腹疑窦,却还是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知心知意,从小一处长大的姐姐:“娘子,你、你为何不早与我说呢,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有什么事,娘子总是自个往肚子里吞。”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0 首页 上一页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下一页 尾页
|